满地的狼藉之中, 包间内外都是一片沉寂，直到站在最里侧的周行昭先一步开口。
他没再看江明杰，注视着还站在门口的鹿鸣, 缓声问道：“吃过午餐了吗？”
鹿鸣点了点头，眉头依然紧皱，“跟我哥开完会过来吃饭，碰巧看见了你，你呢, 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他想不出来周行昭跟江明杰单独见面的理由。
这架势绝对不是吃饭。
趁着周行昭沉默, 坐在地上的江明杰赶紧爬了起来, 他强装镇定地整理着衣服, 看了眼周行昭, 最后看向鹿鸣, 抢先道：“一言不合就动手, 什么脾气啊，就这你都能忍？”
鹿鸣就没给江明杰一个好脸色, 说话也不客气, “我和行昭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搀和什么？好好的他能跟你动手？嘴上没把门儿的，打你踹你都是活该，懂？懂了就滚！”
丫的他看着这玩意儿就烦。
江明杰先后在鹿鸣和周行昭这里碰了钉子, 还都没讨着好，他自然不甘、不忿, 但现在他强自把这些情绪压了下来。
他就是要让鹿鸣看看真正的周行昭是什么样的，装, 能装一辈子吗？
想到这儿他扬起声音道：“我搀和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所以不忍心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我再提醒你一遍, 周行昭不是好脾气的人，你要真选择跟他在一起在，早晚要后悔，他知道怎么喜欢人吗？他能好好去喜欢谁啊？”
“这样心狠手辣不懂感情的人，你喜欢他能有什么好？别到最后把徐家都给赔进去了！”
这话鹿鸣听着刺耳，他冷冰冰又厌烦地瞥了江明杰一眼，“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用不着你对我们指指点点，我看你刚才是摔得不够狠是吧，再来一下怎么样？”
江明杰身上还疼，刚才挨的那一脚可是有点力道。
他的视线来回扫视一圈，觉得该说的话已经说到，余下就是这俩闹了，最好闹掰的那种闹。
他就不信周行昭现在能控制得住脾气。
他很清楚对方的占有欲，也明白这位介意什么，杀人以诛心为上，就是要往最痛处捅刀子才有用。
他转身往外走，经过鹿鸣身边时顿了下脚步，最后道：“一时看错了人不要紧，只要能改就不迟，我的电话对你一直畅通，再联系。”
鹿鸣只觉得可笑，联系什么联系，油不油啊，什么玩意儿！
在江明杰离开后他扭头把门关上，接下来就是他跟周行昭之间的事儿了。
但没想到他一转回身就看见对方走到了窗前，背对着他，尽管看不见眼前人的神情，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压抑。
就好像什么东西快要失控了一样。
他抿了抿唇，想起了江明杰刚才的话，周行昭这样子……好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他不是没觉察到不对，可没打算躲。
有问题早晚要面对，再说了，周行昭现在的状态他根本不可能放心离开。
但不太妙的是他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只是没等他问，往窗边去时他只是随便一瞥就看到了餐桌上摊开的东西，是七八张照片。
他直觉这十有八九就是症结所在，疑惑地走了过去一探究竟，看清楚照片上是谁后登时睁大了眼。
是他跟江明杰！
场景他很熟悉，这妥妥是对方前几天去剧组找他时被拍下的，看上去像是两人正在亲吻一样！可这分明是错位！！
这下不用问了。
周行昭肯定是因为这个被激怒了啊！
他拿起照片快步走到窗前，握了周行昭的手，快速解释道：“那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而且摆明了是借位，你再仔细看下？我不可能跟他那样！”
周行昭的视线望向窗外，没去看鹿鸣，也没再看那些他已经仔细看过的照片，开口的声音略显低沉，附和道：“确实是很明显的借位。”
鹿鸣稍稍松了口气，“对吧，你别听他乱七八糟的挑拨，我们的事儿他懂什么。”
周行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泛着压不住的波澜，转向身边人道：“他是不懂全部，但说的不全是错的。”
哎？什么？
鹿鸣听得有些迷糊，周行昭的神情又不可能是在开玩笑逗他。
他不解地问道：“他就没一个字说对了，什么叫‘不全是错的’，你坚定点儿啊，别被他带偏了！”
周行昭紧握住鹿鸣的手，漆黑一片的双眼显得越发沉郁，“不是被带偏，只是他说出了某些事实而已，鹿鸣——”
“我确实脾气不好，占有欲强，现在能忍，以后呢？我总不能把你绑在身边，他说我不会爱人，我确实不会，没人教过我的东西，不会再正常不过了。”
听着这些话，鹿鸣已经不只是懵了，他能感觉到某些压抑的存在，但对于感情来说占有欲太正常了，谁都有，没有才奇怪。
而且什么叫不会爱人？
他没这么觉得。
虽然手被握得有点疼，但他没挣扎，试图安抚周行昭明显不对劲的情绪，“你又没跟他谈恋爱，他说的不算数，你一样没跟你自己谈，自以为的也不能算数，你是在跟我谈，我说好就行了……你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行昭突然按在了落地窗玻璃上，盯着凑近了的人，他鲜少地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
周行昭牵了牵嘴角，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连温和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了烧灼的火焰。
他紧扣着鹿鸣的肩，另一手抚着对方的脸颊，道：“你现在感觉好，不过是因为我没把全部的自己展现给你看，等你真的了解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会是这样的看法吗？”
鹿鸣皱了皱眉，挣扎了下，却被按得更紧，后背的肩胛骨抵在玻璃上都开始微微有些钝疼了。
眼前的周行昭确实让他感觉有点陌生，沉厉的，跟之前的温和沉稳相比判若两人，是有那么一点危险的感觉，而这个感觉……
就对了。
他抬起两手轻轻握住周行昭抚着他脸颊的那只手，轻轻笑起来，“这就是你所谓的隐瞒，江明杰所谓的‘装’了吧，很可怕？没有，我没觉得怕，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危险和迷人往往是同时存在的。”
“你对我感情深我知道，之前那么冷静稳重反倒不太对。”
“你也多相信我一点儿啊，我没那么胆小，我要真对一个人有感情，才不会因为他脾气差就被吓跑，至于怎么去爱人，这个不用教，遇上对的人自然就会了，就算用严苛的标准来看，你也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对自己多点信心嘛。”
“你不高兴，你吃醋，你介意，这些都可以跟我说，我想知道你的全部，我还没胆小呢你先不敢了？压抑着都不肯跟我说实话。”
“周行昭，我现在就把我的实话告诉你，人都是多面的，我不会只喜欢某一面，我没那么傻白甜好糊弄。”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松开一只手在周行昭心口处戳了戳，一双眼灿然有光，“如果你这里有只小怪兽，那就放出来给我看看，让我看看它是凶狠残暴还是调皮可爱，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乖乖软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所以不会被吓跑，也不会动不动就晕倒。”
“你信我。”
四目相对，随着鹿鸣的话音落下，偌大包间陷入了焦灼的沉默。
周行昭心情复杂，鹿鸣总是能给他意料之外的反应，让人惊喜，让人为之触动，所以他更不想伤害到对方，可他爱的人并不是温室里的娇弱花朵。
江明杰没说错，但鹿鸣说的一样在理。
显然，他更应该听的是眼前人的话。
半晌，又半晌，他把鹿鸣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再不分离，他微微塌了肩靠在怀里人的肩头，嗓音带上了几分沉郁，“为什么不跟我说？”
鹿鸣没想明白这是在问什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问道：“什么没跟你说？”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他没再问，仔细思索了会儿，终于想起来了，恍然道：“江明杰去剧组找我那事儿是吧，我谁都没说，连我哥都不知道，小事儿而已我根本没放在心上，用不着说。”
“你明知道他在打你的主意。”
“可我就没把他看在眼里！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对他说一句好话了？那天我还打了他一拳，有事儿没事儿的凑那么近干嘛，我才不吃这个亏，他烦人我不会跟他客气。”
“可你瞒我。”
鹿鸣一磕巴，“关键这真是针尖儿米粒一样大的事，我真没觉得……”
“你是不介意，但我介意，更介意你的隐瞒。”
“我……”
鹿鸣被噎得一下子没接上茬，那事儿根本不值一提，但换个角度想想，他不介意归他不介意，但周行昭呢？对方已经明确说了会介意。
介意他跟江明杰接触过，更介意他一个字没说。
他们在乎的“点”不太一样。
他拧着眉头想了好几分钟，这应该就是醋意和占有欲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了吧？介不介意，不同的人标准不同，感情上因人而异，其实……
不该以他的标准去衡量周行昭。
他思索着该怎么说，要不先把那天的事儿从头到尾交代一遍？
周行昭总是很顾及他的情绪，推己及人，他没办法当没感受到，等对方收拾好了心情再像往常那样对待他？太过残忍了。
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和迁就啊。
只是没等他开口，周行昭突然松开了怀抱，让他的心神跟着一咯噔，赶忙去看对方的神情，瞧上去有点沉，但比江明杰刚离开那会儿要好些。
他主动握住了周行昭的手，“怎么了吗？我话还没……”
周行昭转身带着鹿鸣往外走，语调平坦没什么起伏地截住了对方的话头，“时间不早，下午的拍摄是不是已经推迟了？走吧。”
眼前的要紧事儿鹿鸣都没理清楚，没工夫去想拍摄，但他拗不过周行昭的力道，坐上车后他只能是坚持把手扣在门框边缘处，没让对方关门。
他紧盯着周行昭，想说对方比拍戏什么的重要，但话到嘴边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瞬间的福至心灵。
周行昭在坦白了“介意”之后又有些回避，再深层次的原因是不确定他会怎么回应吧？
他越想越是这个感觉，还真是……少有，也让他有些犹豫，该坚持？还是该给对方留些缓和的余地？
他稍一考虑，打定了主意。
他注视着周行昭的眼睛道：“我刚才说的每个字都算数，你现在不想跟我继续聊可以，有些事我自己确实也没想好，但可以确定的是——”
“我不会逃开的，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躲着你，我说到做到。”
作为导火索的事儿在包间里就解释了，现在的问题一两句说不清楚，给周行昭一点时间，也是给他自己一点时间。
当然，态度要先表达到。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会倒退回参加节目之前的状态了。
周行昭定定地看了会儿鹿鸣，读懂了这话的意思，他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眼神略柔和了些，“好，先回剧组吧，其他问题缓缓再说。”
鹿鸣应了声，收回手让周行昭把车门关上，还叮嘱了对方缓一缓再开车走。
一路上他止不住地惦记，到剧组后收到周行昭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到公司了，他才放下心。
接下来依然是紧张的快节奏拍摄。
忙起来后他暂时把这些事情压在了心里，可有些情绪只靠压是压不下去的，第二天晚上他就憋不住了，结束时是八点多，他利落地选择了回家。
有难题找哥哥。
他到家时都快十点了，一把推开书房门，快步走到了坐在书桌边的徐静舟身边，跟对方勉勉强强挤在了一张比寻常椅子宽敞些的官帽椅里。
他往哥哥肩头一靠，抿了抿唇，叭叭叭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这两天的事儿全须全尾都交代了。
说到最后，他有点委屈有点茫然又有点心疼道：“每个人介意的东西不一样我能理解，但我没想到他这方面这么不相信我，怎么就不会爱人了，占有欲强一点儿又怎么啦？我不讨厌啊。”
占有欲强不正说明感情深吗？
他不是没主见的菟丝花，周行昭占有欲强，他接得住这样的感情就好，不至于说因为过分迁就了会逐渐失去自我。
更用不着别人对他们的感情指手画脚。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热爱自由，面对占有欲强的恋人会觉得被束缚，他呢？
他一样喜欢随性自在，但能跟这样强的占有欲和平相处，各凭本事嘛，反向拿捏他熟练，撒娇耍赖用得好完全没问题。
他没觉得这些是很要命的事儿，可周行昭偏偏很介意。
听完弟弟的一长串几乎不加标点的叨叨，徐静舟思索着，给鹿鸣递了杯水，看对方喝完才缓声道：“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
鹿鸣放下杯子，又靠回徐静舟肩上，问道：“什么矛盾？”
“认知不同，他不希望自己的情感吓到你，更不想给你压力，却又忍不住去介意你跟别人相处，即便是江明杰那样你没有放在心上的小事，在他那里一样会介意，除了对事情本身，还有你的隐瞒。”
鹿鸣若有所思，介意他隐瞒这点在包间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没听到鹿鸣回应，徐静舟没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而是宕开一笔说起了看似不相关的事，“当年家里出事，他从国外回来，想见见你却没见上，这件事你知道，呦呦，在他不够有能力的时候就愿意费心思说服长辈回来，他对你的看重程度不言而喻。”
“后来你选择去当演员，行事高调确实得罪了不少人，有棘手麻烦的时候不是我没想管，而是有人暗地里已经处理好了。”
“他做了很多，却很少说，克制而收敛。”
“正是因为清楚他不会做不利于你的事情，信任他对你的感情，我才同意跟他打赌，不然不可能由着他借节目接近你。”
鹿鸣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想了想，确实有几次麻烦处理得意外顺利，他还以为是运气好，没想到是有人背地里帮忙。
他的嗓音低了些，“他没跟我提过，一句都没有。”
徐静舟清楚这点原因，道：“他不想让你有压力，一份感情如果太过沉重难免让人望而却步，还会带来许多心理上的负担，他想要的大抵是平等而纯粹的感情。”
鹿鸣应了声，喃喃道：“他……可是这样沉甸甸的感情……”
徐静舟揽着鹿鸣的肩，轻轻拍了拍，道：“他什么性情你清楚，如果要答应，他愿意放手的可能趋近于零，希冀多年的人得到了又失去，谁都没办法平常心对待。”
“……确实是。”
“所以，”徐静舟稍一迟疑，还是开口问道，“你愿意要这份感情吗？你对他的感情又足够支撑你去接纳对方的感情吗？你会对这样过强的占有欲感到厌倦吗？”
鹿鸣怔怔地听着，慢慢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
他愿意吗？他能够吗？
徐静舟言尽于此，感情如鱼饮水，别人说再多都抵不上身处这段感情中的人自己真的想清楚。
鹿鸣沉默了大半天，从跟周行昭相识的小时候，想到对方回国后自己的回避，再到参加节目被迫绑定成一组，再到一路走来的现在。
这哪里是三个月呢？
远远不止。
思绪回到当下，他叹了口气，又略微放松地轻轻笑起来，“这份感情确实沉甸甸的，不是那么好接受，但我想认真考虑不是感受到了压力在害怕，而是……珍惜他这份感情。”
因为珍惜，所以不愿意情绪上头就草率答应。
周行昭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徐静舟闻言勾起了嘴角，喏，他的弟弟不会弱不禁风到一压就倒，反而有常人少有的韧性，当初能从车祸、溺水和父母离世的巨大冲击中走出来，他是做了很多，但关键是鹿鸣本身足够坚韧。
周行昭会不确定，可能正是因为感情深，才会容易忽略某些东西。
这俩人总归是在为对方考虑。
他最后道：“把你的想法清晰地传达给他，这就足够了。”
鹿鸣点点头，他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可也不至于说是一团浆糊，又在哥哥身边腻了会儿才回房间洗洗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赶去剧组。
但睡觉之前他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把跟江明杰见面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讲了一遍，连还能记得的对话也写上了，重点保证了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会主动说，绝对不会再当没事儿。
长长的小作文发过去，几分钟后他收到了周行昭的回复，为昨天的情绪失控道了歉。
他抿抿嘴，没觉得需要道歉，情绪失控？不，周行昭够克制了，设身处地想想，换成他估计会炸。
对方有火气、有怒气，却都没冲着他。
他反过来宽慰了周行昭几句，两人又聊了会儿他就催着那头的人去睡觉了，有什么问题都等睡饱了起来再说。
然而，这么说着的他却失眠了。
翻来翻去一直到十二点都没睡着。
他摊饼饼一样摊平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星空愣神，这些天没回来，星空就又不一样了，昳丽、璀璨，却也深邃而安宁。
他伸出手去触摸那片星空，恍惚间就像是周行昭的眼睛，给他的感觉很像。
半天，他蜷起手指，仿佛把什么东西握在了掌心里，他收回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长长地舒了口气。
尽管他跟周行昭没在一起，但失眠估计是一样的。
他无奈地笑了下，摸过手机戴上耳机开始循环那一句录音，虽然内容是叫起床的，但当成哄睡的陪伴音也完全没问题嘛，只要是这个人的声音他听着就很舒服。
让人喜欢。
他设定了播放时间，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总算是模模糊糊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六点被定好的闹钟叫醒，嗯，铃声还是那句录音。
晚上没睡几个小时，他爬起来了却不无兴奋。
烙了大半个晚上的饼，这饼翻来翻去的都快焦了，他总算是下定了决心，想要什么？如果现在怎么样以后会不会后悔？这样来回衡量几次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他惦念的人值得信赖啊。
这两天他只跟周行昭偶尔发消息聊聊，空了通个电话说一会儿，没见过面，而且他直白地跟对方说已经想清楚了，让人放心。
就在收官夜的直播。
他会给出确切的回答。
就剩这一两天时间了，放在直播里说正合适，水到渠成，不过他还是希望周行昭能定定心，对方的占有欲可能也有部分原因是……出于不安吧。
不确定的时候才更容易捕风捉影。
他从对方那里得到的自然也想反馈回去。
直播是八点半开始，导演知道，专门给他空出了周五晚上的时间，结束下午的拍摄，简单吃过一点东西之后他赶往别墅，到地方时已经八点了。
远远的能看到偌大的露台，就是办过舞会的那个大露台，现在都给布置了起来，各色灯光笼罩，相当有氛围，但又不至于太过夸张。
收官夜没选演播厅，没让观众现场参与进来，照旧选择这里，还依旧只有各位嘉宾，他对节目组的这些安排十分满意。
就是要在这里才好呀。
三个月以来都在这里，作为综艺的句号正好，作为新生活的开始更好。
周行昭给他发过消息，说已经到了，他心心念念着已经两天没见的人，下来车直奔露台，只是刚上二楼就被等在这儿的人堵住了，是戴进。
这摆明了是专门堵他的。
他微微扬了下眉眼，“干嘛？刚懂事儿没几天，怎么到最后一期还倒退了？”
戴进不由得叹了口气，鹿鸣现在对他这个态度能怨谁？还不是自己作的。
他没多耽搁，开门见山道：“我只是来为之前的针对跟你说声对不起，而且，我确实很喜欢……你哥，但他摆明了对我没意思，就不是一路人，表白也没戏，就不自取其辱了，今儿晚上我就是个……吃瓜群众。”
鹿鸣对戴进的这番说辞相当意外，不过仔细想想也有端倪，眼前这位在这两期的节目中就挺低调了。
对方上道，他没吝惜夸奖，道：“可以啊，思想觉悟还挺高，很有自知之明，就冲这点，不说石珂和孔德佑，你比江明杰强多了。”
戴进被噎这一下，都不知道鹿鸣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话说清楚，鹿鸣没再跟戴进浪费时间，快步往露台去，跟坐在一起正闲聊的徐静舟和穆远川打了声招呼，直奔靠里的周行昭那儿。
几天不见，甚是想念呀~
他挨着大魔王坐下，自自然然地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叉子，尝了口一看就是专门给他准备的蛋糕，就他有，别人都没有。
他没忘给周行昭喂了一口，叉子伸过去，笑问道：“我很想你的，周总——有没有想我啊？”
周行昭吃掉那口蛋糕，顶着鹿鸣的视线回道：“当然想，只要闲下来就在想你。”
鹿鸣收回叉子，好心情地晃了晃，“那我就放心了，不许不想我哦，不然我会很失落很失落的——”
他拖长了语调，最后末尾了又没忍住笑起来。
周行昭注视着鹿鸣，对方心情好，他只是看着就一样拥有了好心情。
鹿鸣一边吃蛋糕一边把刚才遇见戴进的事儿说了，说完就继续认真地吃蛋糕，没像往常一样聊完一个话题接着转下一个话题。
周行昭扫了眼坐在远处的戴进，偏过头靠近鹿鸣，这不就是在等夸夸呢？
喵喵尾巴都翘起来了。
他微微垂下的眼里蕴着柔和的光，轻笑道：“呦呦好乖，确实说到做到了。”
鹿鸣点点头，吃掉最后一口蛋糕后看过去，“那当然，以后也会做到的，其实我很乐意把自己的事儿分享给你听，那是特殊情况……才没说，我记住了。”
不想让对方有不必要的烦心和难过所以才不说？
不，这个是因人而异的。
周行昭的嘴角无声地勾了起来，他抽了纸巾给鹿鸣仔细擦了擦嘴，声音稍低，却并不沉，“今晚上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听完之后你再决定要给我什么样的回应。”
鹿鸣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在周行昭收回手后主动凑了过去，几乎是靠在了对方肩上，坚持道：“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啊。”
周行昭但笑不语。
这件事他清楚，徐静舟和穆远川也清楚，只有鹿鸣还不知道。
在对方做出决定之前，他想把那件事说出来，这也是他能给出的最后一个反悔和拒绝的机会。
鹿鸣有点不明所以，但没太放在心上，反正周行昭肯定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十有八九是什么惊喜吧？
随着直播时间的临近，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而兴奋和期待要更多。
八点半，直播准时开始。
不管是参与节目录制的嘉宾，还是陪伴了全程的节目组，亦或是守着时间蹲直播的观众，今晚，在《前任交换日记》的收官夜，都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鹿鸣看着鲜花气球彩灯簇拥，布置得相当有仪式感的用来表白的花台，正在想收官夜里节目组会怎么安排，总不能大家一块儿上台吧，这时，一小架无人机吊着个小篮子闯入了视线，在他们跟前缓缓降落。
啥玩意儿？
最后一期了还要搞幺蛾子吗？！
其他人一致让他作为代表去瞧瞧，他看看周行昭，又看看他哥，最后轻轻抬了下肩，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成成成，他去就他去。
他倒要看看节目组在搞什么。
他走过去取下放着花的小竹篮，里面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签筒和信封，另外还有一支笔。
他先拆开了那封信，节目组以这样的方式公布了《前日》的最后一条规则——
积分最高的人可以指定各位嘉宾的表白顺序，两个积分对应一个名次，而安排在后面的人被前面的人表白时，答应是直接组cp，不用再表白，拒绝则是按照原来的顺序表白。
他快速转了转脑袋瓜，直接看向周行昭，现在就对方还有积分没用了，而且有7分！也就意味着能够指定三个人的表白顺序。
这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