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五期节目录制临近末尾的地方, “重新分组”这样一句话丢下来，无异于一个深水炸弹，轰隆一声, 将所有心思都炸得活络了起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
鹿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要面对什么，抽签分组重新，谁有那么好的运气保证能跟想一组的人配对成功呢？
他的运气在这档节目里就没存在过。
看着田苑跟钟雁西那两组积极主动地抽了签登上飞机，他杵在原地没动，说实话……不是很想重新分。
周行昭宽慰道：“别担心, 抽完再说, 或许这次能得到好运的眷顾呢？”
鹿鸣抿了抿唇, 闷闷地应了一声。
周行昭和穆远川对视一眼, 先一步去抽签了, 把兄弟俩留在了后面。
徐静舟看出鹿鸣的抗拒, 靠近了两步, “崽，你这反应可跟节目一开始录制的时候大相径庭, 那时候多抗拒和周总组CP, 现在就有……多不想结束。”
心思被戳穿，鹿鸣苦巴巴地看了眼哥哥，蔫蔫道：“你别搁这儿火上浇油了。”
徐静舟拍了拍鹿鸣的肩, 安抚道：“该来的躲不掉，走吧, 说不定就抽到跟我一组了，这样呦呦也不情愿呀？”
鹿鸣摇了摇头，“只要你别总念叨着要我吃菜, 我就很乐意跟你一组。”
看着那个签筒，他缓缓地深吸了口气, 确实是躲不掉，早晚要面对。
他笑了下，尽量调整着情绪，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过于忧虑，又不是……又不是非某人不可。
来到单脚桌前，签筒里只剩下了两根签子，徐静舟示意鹿鸣先抽，等各自的签子拿到手，是不同的颜色。
鹿鸣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就是十分忐忑。
进到客舱他很快找到了跟自己签子同颜色的，是田苑。
其他三组则是他哥跟戴进，周行昭和石珂，穆远川和钟雁西。
面对这样的分组，他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大家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实际上心思各异。
他跟田苑对视一眼，俩人心里都不无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其他人呢？
他看自家哥哥、周行昭和穆远川这三位都挺淡定的，看不出来什么，姓周的在他看过去时只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丫的，组都分完了，安慰他嘛这是？有啥子用。
戴进是眼见的心情不错，他都不知道那在高兴什么，当他哥好招惹么，这位最好别打什么蠢主意，早些年言语无状的可是要多惨有多惨。
关键戴进这狗逼玩意儿一百万个配不上他哥，他哥眼光高，看得上才怪，徐静舟跟穆远川继续组队多好啊，好友的人品他很信得过。
换成戴进，他看着都别扭。
至于这一期节目中没再来招惹他的石珂也来了劲，是觉得勾搭周行昭的好机会来了？
勾搭得动吗？
但是！
即便有些事情他知道，面对现在这个分组他依旧没法高兴起来，有点失落，有点烦躁，还有点说不上来的酸涩。
简而言之是五味杂陈。
飞机起飞平稳下来后，周行昭起身坐到鹿鸣身边，递了一小包杂粮锅巴过去，轻笑道：“怎么，爱上这个小岛不想走了？”
鹿鸣接过小零食，拆开后吃了两口才反驳，“净说废话，这儿是给我留了不少挺不赖的回忆，但喜欢……谈不上，你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跟他不一组了哎，这怎么看着依旧淡定。
不在意吗？
那他在意个什么劲儿嘛。
周行昭安慰连带解释道：“即便不一组也不代表没有相处的时间，只要在一档节目里，总能创造机会，别担心。而且就像你之前说的，节目里不再绑定了，不能一起做任务，不等于我们节目外不能见面，对不对？”
“每周的节目录制满打满算不到两天时间，可周一到周六上午有五天多。”
鹿鸣瞥了眼周行昭，没马上说什么，但心情好了不少。
看来这不是不在意，而是知道抽签结果后就在打另外的主意了。
他慢慢悠悠吃了半包锅巴，开口道：“话是这么说没错，没有条件也能创造条件。”
不用困在节目组给的安排里啊，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有心，没必要按部就班，完全可以自己找机会。
见鹿仔重新支棱了起来，周行昭跟着放下心，同时心情相当不错，会在意就是好事，不在意他才要头疼。
节目马上就过半了。
想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毕竟不是一组了，相处的时间会少些，周中见个面？”
鹿鸣低头看看手里的零食袋子，里面就剩下三片锅巴了，他吃了一块儿，把余下两片连带着包装袋都塞到了周行昭手里，也没说话，反而去拿了瓶果汁。
周行昭不慌不忙地吃掉余下两片锅巴，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看着鹿鸣喝了两口果汁又给盖子拧上，他略一思忖，有点理解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答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
鹿鸣并不着急，闲散地往沙发上一靠，望向窗外发了会儿呆，又转过头来跟哥哥聊了会儿，过了好半天才转头看向身边人。
他递了个“想好了吗”的眼神过去，回应他的是对方相当淡定的眼神。
他笑了声，这是早想到了吧。
所以说他俩还是很点小默契的嘛~
周行昭迎着鹿鸣的视线，靠近了些，略微压低了嗓音问道：“我刚才的措辞不够准确，应该是——呦呦，这周有时间跟我约会吗？时间你定。”
鹿鸣静默了三秒钟，抬手借着整理头发揉了下耳朵……那啥，这样子跟他说话不妥妥是在撩拨人？
还那么称呼他，叠字喊起来就显得很亲昵。
温柔徐缓又包容，有期待，也给了他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都可以的余地。
越相处他越是觉得周行昭很懂他，让人感觉很轻松，没什么压力，是他喜欢的相处模式，当然，会不好意思属于他自己的事儿。
他缓了口气，笑道：“好啊，那就周二？”
周中见面不就是想约他嘛，是约会就明明白白说出来，见个面这说法模棱多可，能见个面的人多了去了。
约会就约会，说清楚就好啦。
周行昭这样精于心计的人，说话百转千回，一句话说出来肯定经过思量，换了别人他不会抠字眼，但对大魔王就要掂量掂量对方的意思了。
被猜中心思周行昭并不恼，他本来想着不用说得那么清楚明白，怎么定义都可以，鹿鸣也不用有压力，不过现在看来对方面对他表现出来的感情确实不排斥，还挺主动的。
意外，但让人高兴。
他应道：“好，就周二，你定了时间，我来安排行程？”
“可以啊，你定就行。”
鹿鸣其实不太在乎去哪儿，凑一堆儿发呆都行，关键是一起的那个人呀。
下飞机后，众人各自道了别分开，他跟穆远川一起去公司，今天还有工作要谈。
上一部电影拍摄结束后他一直没定下部戏接什么，虽说他自己是不着急，但公司捉急，今天去就是看看怎么选择，剧本他都看一大摞了。
穆远川开车，他扫了眼副驾上靠着车门扶手的鹿鸣，打趣道：“你跟周总都说什么悄悄话了？刚知道分组结果的时候那是阴云密布，怎么下飞机就直接转晴了？”
“鹿仔，你这心情变化可是有点像六月的雨，还是说——”
“周总这么会哄人呀？”
鹿鸣并不否认自己有被哄到，“那当然是烦心事儿解决了，节目组想拿捏人还差点火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看谁玩儿得转嘛。”
这话穆远川深以为然，节目组骚操作多，但规则之外一样有可以斡旋的余地。
他开口道：“按照你的想法做就行，我们一开始不就说好了？实际上就是冲着玩儿去的，更不用说公司给的任务都超额完成了，粉丝们虽然不好接受但相对平和，继续踩实好友关系就行，别担心。”
“我估摸着你哥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但今天我再说一遍，其他都好商量，你开心最重要，别让自己受委屈。”
“你跟周行昭不管走到哪一步，在一起了皆大欢喜，不在一起也不用担心得罪他。”
听完穆远川的话，鹿鸣没多考虑就否定了对方的后半句，“我知道你跟我哥都向着我，但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我觉得……行昭不是那种人，不在一起也是因为感情没到那份儿上，他不会把我怎么着。”
听着都喊人家名字了，穆远川不再辩驳，只道：“我还是那句话，自己多个心眼儿。”
“知道啦，”这茬过去，鹿鸣还是奇怪，问道，“穆影帝，你说刚才那种话，家里是有矿嘛？”
好友之间他没那么多顾忌，有些话问就问了，交情摆在这儿呢。
他确实有点好奇，实力奠定底气，即便穆影帝在娱乐圈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但跟资本还不是一回事儿。
依着他对好友的了解，没有一点谱的事情对方不会这么说出来。
穆远川随和地笑了笑，“小鹿，我是把你当亲弟弟的，话说得出口，我就负得起责任，在圈子里这么多年……我也没那么懒散的好嘛。”
这个鹿鸣很认可，穆远川是懒散，是热衷于躺平养生，但不代表真的撒手什么都不管，更多是有些取舍吧。
应该是有些人脉资源？八成是。
他没再问下去，转而说起哥哥，“这回重新分组算是完全打乱了，我哥……跟戴进一组，我怀疑姓戴的那花心大萝卜不怀好意。”
他相信徐静舟可以自己应付，戴进占不到便宜，可多少还是介怀。
这种恶心人的东西摆在眼前都嫌碍眼。
穆远川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想吗，他也不想啊。
眼下他安慰道：“我关注着你哥哥，别太担心，不管我跟他在不在一组，我答应你的话都算数。”
鹿鸣点点头，“我哥除了嘴巴毒一点，管的宽一点，其他都挺好的，你应该能跟他成为朋友吧。”
穆远川笑道：“他确实很好，从你就能想象得出他大概是怎样的人。”
“嗯？”
穆远川解释道：“你父母离开早，这些年他把你教得很好，你心地通透还心软，他一定也有类似的特质，你哥哥是嘴上不饶人，但也挺可爱的。”
啥？
鹿鸣的疑惑简直要变成实质性的一排问号挂在脑门上了，他哥是管得宽，这要管那要管的，但搁不住他换着花样地撒娇……近些年比较少了。
撒娇先不说，自家哥哥那分明是高冷禁欲的高岭之花，打哪儿跟可爱有一毛钱的关系？
这可不兴乱攀扯关系啊。
趁着红灯亮起等待的空隙，他伸手摸了下穆远川的额头，“奇怪，你也不发烧，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可爱这词能用来形容我哥？比说我还离谱！”
大佬级别的人物跟可爱沾边吗？
穆远川倒是淡定地解释道：“他很厉害，很有手腕，但跟他可爱矛盾吗？”
鹿鸣眨巴眨巴眼，好像……不矛盾？
但是、但是他还是很难想象这个词跟自家哥哥放在一起，想了半天他仍然理解不能，最后只能道：“那就是你看人的滤镜有问题。”
肯定是这样。
穆远川没再解释什么，人看人的眼光当然是不一样的。
对小鹿仔来说哥哥是可靠的、包容的、严格的、心软的，但跟可爱没关系，不过他并不是以亲人这个视角去看的，自然能看到一些轻易觉察不出来的东西。
到公司后鹿鸣尽量把某些念头往脑后放，就不能去多想。
他跟穆远川提前把话斩钉截铁地说明白，公司没说什么，今天对方算是陪他来的，穆影帝挑戏的眼光很独到，给他当个参谋总没错。
上午基本敲定了新戏，中午俩人一块儿吃的饭。
餐桌上穆远川都不忽悠了，鹿鸣眼睁睁看着对方拿起公筷直接把菜夹到了他的碟子里，还美其名曰营养均衡。
去他丫的营养均衡，一个两个都跟他哥学坏了。
他狠狠咬了口花菜，把青梗咬得咯吱一声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都不能跟我哥学点儿好，是不是他交待你的？以前你可不这样。”
之前穆远川偶尔会说他吃菜少，但只是说两句，不会真的给他夹菜说服他吃。
充分尊重了他对食物的喜好。
穆远川不置可否，“多吃些菜总没错。”
鹿鸣盯着碟子里另外的绿油油的菜叶子，止不住地叹气，“我算是不能跟你们一块儿吃饭了。”
穆远川看着苦大仇深的小鹿仔，没多说什么。
一顿饭快吃完，侍应生又端上来一份甜点，这时他才道：“奖励你今天乖乖吃菜了。”
鹿鸣的眼一下亮了起来，虽然甜点的量很少，但很可爱，是一份奶敷敷的椰汁布丁，闻着就香香的。
他拿起小勺子尝了口，味道不错，但他多了个心眼地问道：“这不对啊，给我加一份甜点没问题，可是前面让我吃菜，紧接着又是这个……远川前辈，你不是在……”
“是在贿赂你。”
嗯？鹿鸣发觉自己有点看不懂相交几年的好友了。
他咽下一大口布丁，把后半句话说出了口，“我还想问你是不是要忽悠我干什么……不是，你贿赂我干嘛？再说了，我是那么好收买的吗？”
穆远川的手肘撑在桌边，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姿态依然是闲适的，但眼神里的光却慢慢沉淀了下来，“当然不容易，但作为好友我不是有点优势嘛。”
“那倒是。说吧，干嘛？”
“对你来说不难，在你哥哥面前多提提我就好，不是之前一组的时候了，你不还让我多照看他吗，他对我印象好点肯定更方便。”
鹿鸣想了想，“有点道理，不过我多说两遍其实不顶什么大用，就算是我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最多是有一丢丢影响吧。”
他哥是宠他，但不是无底线无原则地宠纵，而且对方向来有主意，兄弟俩感情再好，彼此人格都是独立的。
穆远川基本上清楚，鹿仔成天跟他叨叨叨哥哥这样哥哥那样的，他对徐静舟的观感一开始就不错，相当欣赏，实际上相处后更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跟鹿鸣关系好，徐静舟又是小鹿仔唯一的最重要的人，近水楼台，他却一直没有看见抬眼即可触及的——
月亮。
所幸现在犹未晚矣。
他回应道：“没关系，你看着说就好。”
鹿鸣吃掉最后一口布丁，应下了好友的话，举口之劳而已，他对穆远川的周到不怀疑，他哥足够关心他，却未必在对待自身的时候足够用心。
他自己当然该多关心哥哥，不过有人帮忙一起照看着也是好事儿~
事情到这儿算是说拢了，午餐后他直接回了公寓，敲定新戏后就要开始熟悉剧本了，做好了功课，进组后才能顺利些。
他高调，但不等于靠顶流、新晋影帝这些头衔耍大牌。
晚上十点，他还收到了周行昭发来提醒他早些睡的消息，俩人又聊了十几分钟，约定了对方明早八点半过来接他，放下手机他就依言乖乖去洗漱了，不过自动忽略了让他去热杯牛奶这话。
这还是两人头一回正儿八经地约会，他很期待。
周行昭来安排行程，未知才更有惊喜，去哪儿，做什么，都是未知数，依照对方的风格会怎么安排呢？
他有猜测，但并不肯定。
看画展？大魔王画油画，审美应该挺好的，对画作也有兴趣。
或者带他去各种高端的会所、俱乐部？都不好说，周行昭一样喜欢不按规矩出牌。
他早早上床，但是没到睡觉的点儿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只能是又爬起来去拿牛奶，犹豫了下还是给牛奶加热了半分钟，不凉就行。
重新躺回床上，他望着投映在天花板上的星空，这跟上周比已经不一样了，瑰丽又静谧，这么看着看着，他真就慢慢睡着了。
一夜好眠。
周行昭说会给他带早餐，他起来拾掇好就直接出门了，站在公寓楼下，他推了推墨镜，望向明灿灿的太阳，这是个大好的晴天。
用来约会再好不过了。
看着车子从远处驶过来，他的心情不无雀跃，坐上副驾后把墨镜一摘挂在T恤领口，自己熟门熟路地打开了扶手箱，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保温便当袋。
他抬头看了眼周行昭，把便当袋放在腿上，“我瞅瞅准备了什么~你吃过了吗？”
周行昭对鹿鸣的自觉和熟练十二分地满意，笑道：“吃过了，不是说好了收到我的消息再下来？不嫌太阳晒吗？”
鹿鸣摇摇头，“没事儿，睡得早就醒得早，收拾完就下来了，早上还行，不太晒。”
打开便当盒一看，是两个餐包，照旧是蔬菜蛋肉给卷在一块儿，蔬菜除了生菜都是丝丝，他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但闻着香气是他喜欢的蛋黄酱，另外配的还有酸奶和一小盒搭配好切好的水果。
色彩搭配很好看，一看就有胃口，而且吃起来味道也好。
他一手餐包一手酸奶，一顿早餐吃得舒舒服服，想到今天的其中一件正事，道：“你看你都知道我的公寓在哪儿，还知道我家的地址，作为交换，跟我说下你家地址吧？”
周行昭一时间想不出来鹿鸣在打什么小主意，但能看出来有事儿就是了。
他没问，在一个红灯时给对方发了定位，调笑道：“问我地址，是想去搞突袭给我惊喜？”
鹿鸣笑了声，“对，说不定哪天我就趁你睡觉悄摸摸溜进去了，给你画个花猫脸再拍照留下来！你要敢欺负我，我就把照片发出去给大家都观摩观摩！”
“好啊，我随时欢迎，不过我可舍不得欺负你，说话要凭良心，这还吃着我专门给你准备的早餐呢，就开始诽谤我了。”
鹿鸣轻轻哼了声，又没忍住笑道：“成嘛成嘛，吃人嘴短，我私藏，私藏可以了吧？”
周行昭笑了声，“当然，私藏没问题。”
鹿鸣笑得弯起眼睛，心里自顾自盘算着，以后谁说得准，可能也许大概他真能做出来夜袭的事儿。
往目的地去的路上他还在忍不住地猜测，车子驶入一个平平无奇的地下停车场时他有点奇怪，这附近一没商场二没什么娱乐场所，就是普通住宅区啊，来这儿干嘛？
接收到鹿鸣的疑惑视线，周行昭没多解释，停车后带着满头雾水的小鹿仔走向电梯，跟一位平平无奇的保安大爷打了招呼后，对方刷卡打开电梯，随后就又窝回桌前喝茶听戏了。
嗯嗯嗯？
这怎么还有种特工电影里接头那意思？
他没问周行昭，都到这儿当然是要自己看才足够有惊喜。
电梯下行至负二层，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装饰装修简洁的大厅，上面几个字直接说明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密室逃脱。
嚯！
这惊喜确实名副其实，又惊讶，又欣喜！
他打眼一扫周遭的环境，是掩不住的高兴和兴奋，“这地方看着不错，不过没听说过，你能想得出来带我来这儿……很不简单嘛周总。”
是用心为他选的约会场合。
“约会当然是要做功课的，”周行昭神情放松，接着解释道，“这里刚开不久，是会员制的，口碑很好，估摸着你会喜欢，而且采用的是预约制，单线程，玩家在游戏途中不会遇到其他顾客，体验感不错。”
听完，鹿鸣沉默下来。
他盯着周行昭看了会儿，无声地笑弯了眼睛，想想看为了今天提前认真做了准备的周大总裁，怎么说呢，他这个待遇可以说得上是头一份吧？
这份用心值得他同样认真去对待。
好好玩儿，就是最好的回馈。
选主题的时候他没多犹豫，直接选了个赛博朋克风格的，玩儿下来相当意外且惊喜，场景和道具十分逼真，NPC的表演也很自然，沉浸式的体验感非常好。
让他更加意外又开心的一点是——
周行昭全程的表现。
对方是因为他喜欢才选择了密室逃脱这个游戏来约会，但不是从头到尾当摆设让他自己玩儿，是真的去做过了解，认真对待这场游戏，跟他一起找线索，和他一起讨论。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态度真的很戳人心窝窝。
顺利通关后，这里居然还给他们提供了创意午餐，跟赛博朋克风的主题非常搭。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他一手拿着杯水果茶，一手晃了晃游戏通关获得的纯金小勋章，“刚才员工跟我说这个主题通关的不过个位数，确实有点难度，但很有意思，看得出来是仔细做的高端局，下回再来试试别的主题？”
周行昭反问道：“那呦呦这算不算是又一次的约会邀请？”
“……算！”
鹿鸣磕绊了下，但还是利落回答了，下次呀？下次他还愿意跟周行昭一起出来。
而且他发现自己意外的没那么抵触周行昭喊他“呦呦”了，这是个过于软糯糯的叠音小名，但……如果对方没有把他当成小孩子，或者需要全方位保护的玻璃娃娃，他好像也可以接受。
不过他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分清楚“呦呦”到底包含着什么感情，呦呦呦呦的，周行昭对他……像宠孩子一样的时刻也不少吧？
咳咳，难得糊涂，也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他很快问起接下来的安排，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两点快半了，现在去哪儿？”
周行昭配合地没再继续之前的话茬，看了鹿鸣一眼，笑道：“保持期待。”
鹿鸣挑了下眉眼，成吧，反正到目的地总能知道，不着急。
有了密室逃脱在前，他还真不知道周行昭后面会做什么安排，画展什么的肯定不是，他这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车子越开越偏，几乎已经开到了市郊。
这咋地，要往城市边缘开？要跨市区？
一直开到太阳落山，开到荒郊野外，嚯，大魔王不会是要拐骗小鹿仔直接来硬的吧？这么粗鲁啊，不符合魔王的美学。
他想着想着没想出个所以然，还给自己逗乐了。
周行昭扫了眼鹿鸣，“笑什么？”
鹿鸣赶忙摆摆手，“没什么，快到了吗？都一个多小时车程了。”
周行昭没追问，估计是被自己的脑补给逗笑了？鹿鸣心思活，脸上没表情的时候是非常酷酷的，但一双眼多少泄露了些丰富的情绪变化和脑补想象。
他回道：“马上，拐弯就到。”
话说着，鹿鸣就看到了路两边建筑物上的巨型涂鸦了，色彩艳丽明媚，一点不俗气，极具想象力、感染力、冲击力，很有先锋艺术气息，呈现出一种野蛮生长的蓬蓬勃发之感。
好像有着旺盛的生命一样。
他怔了怔，随着靠近入口，慢慢反应了过来，瞧见门口那几个极具艺术感的装置摆件，他一下笑了出来。
是涂鸦公园。
没玩儿过，没真的亲眼见过，但听过，比起画展，他更喜欢这样可以肆意发挥的涂鸦。
瞥见鹿鸣的神情，周行昭就知道选对地方了。
下来车往公园内走，沿途遇到了不少打卡拍照的年轻人，还有一些人正在涂鸦，四点多了，七月漫漫的阳光褪去了正午的烧灼，在树荫里撒下一片凉阴。
一切都明朗而通透。
鹿鸣看着周遭的一切都相当新奇，拉着周行昭一起拍了照，又拎着刚买的画具找了一小面空白的墙壁，来都来了，自然要上手试试嘛，看别人涂鸦还挺眼馋的。
只是接过周行昭递来的画笔之后，看看一地各色的颜料桶，他顿在了空白墙面前。
想象是美好的，实践却难，画什么？从哪儿画？
一点头绪都没有。
看出鹿鸣的踟蹰，周行昭站在对方身边，轻笑道：“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技巧并不重要，有没有具象的物体没关系，甚至只是色块的无规则叠加也可以，怎么随心怎么来。”
鹿鸣歪了歪脑袋，“说的也是。”
自由和个性，这才是涂鸦的精髓。
他略微一想，蘸了蘸颜料，抬手把画笔按在墙上，并不十分平整的墙体在画的过程中带着鲜明的粗粝感，触感很奇妙。
看着湖蓝色在白色的墙壁上晕染开，他一下就知道画些什么了。
不用看什么参照物，想画的场景就刻在他的脑海里。
周行昭看鹿鸣自己找到了乐趣，找了把高脚椅坐在离对方两三米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拿起了细一些的画笔。
公园面积大，人并不密集，这面墙附近就他们俩，倒也不用担心被打扰。
鹿鸣用上了最大号的刷子，等涂完最后一笔，他把刷子往颜料桶里一丢，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退两步望着眼前的成品，相当满意，转向周行章道：“完工，来瞅瞅！”
周行昭放下画笔走到鹿鸣身边，先给对方递了瓶水。
鹿鸣画的时候他就三五不时地看着了，现在一瞧成品，不由得弯起了嘴角，这是海岛的海，夜色中的海。
大片深浅交错的蓝，月色皎皎，在海面上洒下斑驳的银白碎光。
深邃又宁静。
对怕水的鹿鸣来说能画这样的场景就更加难得了。
他看向身边人，道：“很漂亮，感情的表达远胜于技巧本身，而这也一样是我很珍贵的记忆。”
鹿鸣一口气喝掉半瓶水，整个人都舒服了，他笑了笑道：“其实这个要谢谢你，想到那么多的水……我还是没办法像事情发生之前那样看待，可是它给我的感觉不仅仅是难受了。”
在窒息、冰冷、黑暗之外，也有安然的温柔。
这是眼前人带给他的感觉。
四目相对，周行昭唇边的弧度更明显了些，“不管怎么说，多给自己一些时间，都会好的。”
“嗯！”
鹿鸣放下水瓶，他刚才专注地胡乱画，都没怎么移开视线，他一边侧着身去看周行昭画的，一边道：“我看看你画了什么……哇哦，可爱！”
是两只圆滚滚的喵咪！
他凑近了去看，这画的他熟得不能再熟了，一只布偶一只豹猫，圆润可爱，依偎在一起倦懒地晒着太阳，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他拍了照，但拍着拍着就有点手痒痒，他也想尝试下这种！
他扭头看向周行昭，“我也想画这个，但是……这个肯定没有刚才我画的简单吧。”
周行昭很乐意鹿鸣尝试些不同风格和类型的涂鸦。
他重新拿起细些的画笔，递过去道：“没关系，可以尝试。”
鹿鸣笑了笑，试试就试试。
他接过画笔，蘸了棕黑色的颜料，手举起却紧接着就皱起了眉，是先画猫咪的小圆脸呢？还是应该从支棱着的耳朵开始画？
周行昭注视着鹿鸣，对方的额发有一点点汗湿，眼神越发清透，这皱着眉微微咬着嘴唇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落在他眼里一样有不同的可爱。
他放缓声音，轻笑着问道：“要不我教教你？”
“好啊，我……”
鹿鸣一下就展开了眉，周行昭教他这个小白还不是手到擒来分分钟的事儿，但“求之不得”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因为周行昭的动作而噎住了。
对方两步靠近站在他身后，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握住了他拿笔的手，这个姿势……这个姿势就像是把他搂在了怀里。
是极其亲近的动作。
明明周行昭的胸膛和他的后背没有贴在一起，还留了一丁点的缝隙，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跟太阳肩并肩比一比温度了。
心火燎烧。
比阳光更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