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看得出来周行昭的情绪在一瞬间有些变化, 很轻微，但确实有。
然而他能感觉到却分辨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他弯了弯腰，稍稍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又问道：“七年对一段感情来说如果还不够长，那多久够长？”
周行昭没有直接回答，“十年或者二十年？要看具体的情况，杯子给我吧，下来慢些。”
鹿鸣把余下的一点牛奶喝光, 将杯子递给周行昭, “那倒是不错, 不过在我看来七年已经很久很久了, 七年哎, 想想就知道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 再长……更难得。”
周行昭的眼神微微闪了下, 又很快恢复如常，“分人的, 不过只要感情够深, 总能坚持下来。”
甚至于这份感情本身就是坚持下去的寄托和倚仗。
鹿鸣点点头，不再去想，如果是两情相悦的话, 十年二十年都值得走这一遭，可如果是一头热地惦记着, 这份感情未免沉重了些，无望了些。
还是分情况吧。
他从梯柜上下来, 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带酒过来啊, 不然我准备也行，就是万一被发现了要说是你拿的，不能攀扯我哦~”
周行昭退开了点位置，笑道：“过段时间吧，不急，答应你的事我惦记着，你先别自己准备了，某位可是相当不喜欢你沾酒。”
鹿鸣抿了抿唇，说的他哥嘛。
周行昭估计也是想着他跟徐静舟现在的关系刚缓和，不太想让他们起冲突？在某些方面他家哥哥是真的相当相当相当介意，垃圾食品跟高度酒比起来都纯善无辜得很。
他一边低头穿鞋一边催促道：“那你说的啊，惦记着，带几瓶吧？可以都尝尝。”
他最近闲，倒不是不能偷摸着喝点小酒，只是想想在哥哥眼皮子底下偷着喝，那不是更刺激？
偷着来才更香香，他又没酒瘾，当然可以再等等。
两人正打算出门，这时候收到了来自节目组的消息，说抽签环节取消，下一期不用分工，具体安排到时候会揭晓。
鹿鸣没觉得有什么，他现在都习惯节目组搞幺蛾子了，水来土掩，玩儿的就是惊喜和心跳。
他跟周行昭说了声，转头直接进了浴室，照旧是泡着澡就给分数打了。
他给了假恋爱的前男友穆远川5分，确实不合适，感觉没有复合的必要；给周行昭打了6分，咸蛋黄肉粽好吃！他还挺期待再尝到对方手艺的；他在备注栏里给哥哥打了满分10分，给瞎胡乱搞事情的节目组-10分。
幺蛾子一堆接一堆的，节目看点是有了，是精彩了，对嘉宾们来说有些安排可不无压力。
当然，来参加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来。
临睡前节目组公布的积分还是上一期的，因为主题特殊，这次没有安排支线和任务，暂不积分。
他对积分本来就不关注，也不在意，把布偶喵喵搂进怀里准备睡了，想起来这回送的豹猫抱枕，翻身趴在床边看向周行昭，“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或者平时闲了喜欢做什么？给你回礼的时候我才发现……对你确实缺少了解。”
“喜欢什么也跟我说说？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就知道送什么啦。”
周行昭跟鹿鸣四目相对，对方说得坦然而真诚，他很喜欢这一点，有话直说不憋在心里，双方都自在。
他没隐瞒这个，回道：“我倒是很喜欢油画，偶尔也会玩儿数独，当然，对于厨艺这方面一样有兴趣。”
鹿鸣若有所思，“好，我记住了。”
下回就不至于连一点头绪都没有，送礼物这件事当然是投其所好比较好。
他又好奇道：“你一般喜欢画什么？”
周行昭画的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回想起曾经那些画作，他轻笑了声，道：“亲眼见见不是更好？回头送你一副。”
鹿鸣一愣，跟着笑起来，“这么大方啊？谢谢！我一定好好收藏，周家大佬的亲笔画作哎，值得收藏。”
周行昭补充道：“画作本身的艺术价值有待商榷，但收藏确实是值得收藏的，毕竟这可是我送出的第一幅画，之前没有先例，我对这些作品很珍惜的，见过的人都少，更遑论送人了。”
鹿鸣怔了下，简直要哇哦~出声了，第一幅！
这个……这个朋友对他也太好了，不愧是打小有交情的，就是不一样！
周行昭这话是认真的，节目结束后就开始画了，画一幅新的。
周二晚上，他在画室里一边画一边跟鹿鸣通了个电话，约好了明天去接对方一起参加活动，挂断电话后他心情不错，瞥见穆远川发来的消息，询问后打了电话过去。
他们俩本质上没有竞争关系，一些事情有不少商量的余地。
而这一聊就是半个小时。
结束通话，他注视着眼前画布上已经清晰可辨的人像，目光沉静柔和，而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却是暗流汹涌。
节目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鹿鸣对他……有些话其实是时候挑明了。
聪明的小鹿仔在感情上确实不无迟钝，合适的时候适当地轻轻推一推，或许会让他们的关系往前迈一大步。
朋友？他可不想止步于这样的关系。
鹿鸣在上一部电影杀青后没着急，慢慢悠悠地挑了些感兴趣的活动，并不忙，也因此才有时间跟周行昭一起去参加公益。
他还挺期待的。
这次录制结束，他就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回家？不不不，他状态缓过来了，徐静舟铁定不会让他继续睡懒觉！
不过他还是回去了一趟把周行昭送的星空投影灯给带到了公寓。
周二晚上他特意早早上床睡觉，但倦怠了的生物钟没有按时叫醒他，定了的闹钟也被自己迷迷糊糊给按掉了，以至于他睡过了头，打仗一样紧张地拾掇好了出门，没顾得上按原计划先点早餐。
坐上车后，面对问他吃没吃早餐的周行昭，他才后知后觉胃里空落落的。
他转身面对窗玻璃，扒拉了两下小跑时被微微吹乱的头发，“没吃，路上看到什么随便买点儿就行……”
他说完转回身，本来还有半句“不耽误时间”，却一下说不出来了。
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保温便当袋。
周行昭用眼神示意鹿鸣打开看看，“猜着你可能顾不上吃早餐，给你的。”
鹿鸣眨巴眨巴眼，不无意外，录制节目的时候贴心，现在也这么贴心，所以大魔王的贴心跟节目没关系，就是因为人好！
他道了谢，接过来后问道：“如果你猜错了，我吃过了怎么办？”
“自然就不用拿出来了。”
“那多可惜，万一我真吃过了，也可以再吃两口，众所周知人在面对美食的时候不止一个胃，而且吃不完可以留到中午吃嘛！”
特意准备了，鹿鸣不想浪费别人的心意，当然，这个“别人”有限定范围。
他可没那么瞎好心。
打开便当袋一看，他眼前一下亮了，里面有三个金枪鱼芝士海苔小饭团，一瓶温牛奶，还有一份水果沙拉，好闻、好看，肯定也好吃！
显然不是随随便便准备的。
他惊喜道：“周总的心意我感受到啦~谢谢，没想到你还会做西餐之外的东西。”
周行昭平稳地发动车子，微不可察地牵起了嘴角，“多少会一些，厨艺上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并不难学，我是习惯西餐，不过你的口味会更丰富些，总吃那些也腻味。”
鹿鸣摇摇头，嗷呜一口咬住了饭团，丰富的口感和恰到好处的咸香滋味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不吝惜地夸奖道：“好吃！说真的，好吃的东西吃不腻，能经常吃到就更好啦，也不知道节目结束之后还有没有机会。”
“自然会有，节目结束不代表我们不来往了，对不对？想吃了可以随时到我那里去，我做给你吃。”
“嗯！我带食材！”
“好，想吃什么跟我说。”
鹿鸣又应了一声，他真的超幸福了好嘛，哥哥跟朋友各自的手艺都好，还都很欢迎他蹭饭！人间幸福了属于是。
周行昭准备的量刚刚好，连带着水果沙拉他都吃光光了，但收拾好空饭盒才想起来自己忘拍照了。
面对周行昭的询问眼神，他实话实说道：“你亲手做的早餐哎，不拍下来可惜了，有照片就是佐证！就是留念！毕竟吃完就没有了。”
看着不无懊悔的鹿喵喵，周行昭安慰道：“这次忘了没关系，下次再给你做，到时候我提醒你。”
“嗯嗯行！”
临下车时鹿鸣还是不无感慨，以后要是谁在他面前说大魔王不近人情心狠手辣，他头一个不答应，明明这么贴心。
他要为大魔王正名！
等到看见会场时，他才收起其他心思，毛绒绒~~他来啦！
周行昭注视着表面上酷酷的，但实际已经掩饰不住兴奋的鹿鸣，心情颇好。
鹿鸣提前查过一些资料，这次的流浪猫狗领养活动规模很大，占了会展中心一楼最大的场馆，会持续一周时间，他们到的时候快十点半了，尽管是周中的工作日，但已经有相当多的人了，还有不少带着小朋友的。
猫狗的叫声和鼎沸的人声混合在一起，并不怎么吵，反倒有种勃发的生命力，很热闹。
进安检门之前，一个自称是周行昭助理的年轻男人给他们递来一个猫耳发箍，他一扫旁边的架子，上面还放着手环、发卡、胸针等等小饰品，都跟动物有关。
他了然地接过来，场内不少人都戴着，挺有趣的。
跟大家一起戴没什么，他对粉丝和网友都有得解释，问，就是活动需要。
他看了看周行昭，又看了看给他东西的人，疑惑地晃了晃猫耳发箍，“怎么就给了一个呀？”
余淼作为周氏总裁的助理，可以说是公司里离老板最近的人，几年时间下来周行昭的脾气还是摸了几分的，他要敢递两个……
那是想去撒哈拉挖井了。
周行昭淡定地接过了话茬，解释道：“同行的只有一个。”
鹿鸣可不信，他已经不是好忽悠的小朋友了！五六岁的他面对忽悠都不带怀疑的，就是个实打实的傻白甜，乖乖的给糊弄，没一点危机意识，更别说反抗了，现在不可能，他的年龄不是白长的。
他用发箍在手心里轻轻敲了几下，很快有了好主意。
他微微低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很快抬起眼看向周行昭，语气轻快又带着明显的期许，“活动是周家旗下的基金会组织的，你是周家的掌舵人，周家你说了算对吧，一个小小饰品而已，周总——我能不能申请多要一个？”
周行昭可以预见答应了会发生什么，但是……被鹿鸣这样眼巴巴注视着，就是前面真有坑他也心甘情愿往里踩。
他微叹了口气，道：“当然可以，喜欢哪个随你挑，但我有一个条件，这个猫耳确实很适合你，你来戴？”
鹿鸣听出了周行昭这话的言外之意，那就是让他给对方挑一个嘛，正合他的心意。
他利落应道：“好，没问题，成交！”
在公共场合戴这样软萌的猫耳朵发箍是让人很不好意思，但鹿鸣想到周大总裁陪着自己一起，还可以给对方挑选一样饰品，他就愿意了。
非常愿意。
余淼看着两人来回说这几句，默不吭声地秉持着沉默是金的优良美德，在鹿鸣颇有兴致地走到桌前挑选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些不太妙的预感。
在看清楚对方最终选择的东西后，饶是他再处变不惊，再沉稳冷静，也有点绷不住了。
那是给小朋友准备的铃铛链，朱红色缎带，搭配着银白色的……猫铃铛。
给孩子戴着叮叮当当的十分可爱，还能当扎头发的发绳，但是给成年人……就不对劲了。
眼见着周行昭的神情都少有地怔了下，他放轻了呼吸，总觉得要完，他们老板怎么可能接受？！
没法儿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