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和路息野被妃兰因带进另一个训练室, 她对他们说:“我看过你们俩的对决赛,大致对你们俩的水平有了评估。你们每天都会自己进行体能训练吧?”
两人一齐点头。
除了考试这样的特殊日子,他们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训练场。机械身体虽然强力, 但也要能够有足够实力去掌控, 普通身体会形成肌肉记忆, 但机械身体可不会。
妃兰因说:“我要探探你们的底。你们一起攻上来吧。”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同时从笔挺的站姿向后迈了一步。
“怎么了?”妃兰因失笑,“你们不会有那种要公平的自尊心, 不愿意一起……”
她话还没说完, 季珩和路息野同时冲上前来——
他们一个主攻下盘, 一个着眼高处,封住了所有正面位置, 动作同步到了极致。
他们刚刚迈出一步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 而是因为正在心里默数三个数。
妃兰因不知道,这是他们单人赛里假扮成监考老师时养成的习惯, 遇人迈步,倒数三个数,一齐进攻, 可谓是无往不利, 屡战屡胜。
妃兰因在心里暗骂一声, 硬生生侧翻了一圈, 鞋底在地上刹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裙摆沾了点点尘土,有些泛灰。
“你们俩,很行嘛, ”妃院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气势变得强势又危险, “居然弄脏了我的裙子。”
路息野说:“很抱歉弄脏了您的裙子,但我们也很想赢。”
季珩有点可惜,因为他知道,他们俩胜算最大的时候就是第一击,他们必须足够迅速也足够利落,否则在接下来的战斗里,他们很难讨到好处。
但妃兰因的实力还是超乎他们的预料了。对方的反应速度太快,就算在毫秒之间,身体也能迅速做出应对,是个太过棘手的敌人。
果不其然,妃院长认真起来之后,就算季珩和路息野这边有两个人,他们也很难占到上风,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而对方的进攻却又狠又猛,季珩毫不怀疑,自己身上已经挂了几处彩了。
不知道第几次被击退之后,季珩和路息野喘息着,妃兰因却揉揉手腕,向他们勾勾手:“再来。”
路息野起身时,像是不经意贴在季珩耳边,轻轻吐了两个字:“演她。”
季珩点头,跟他再次冲了上去,这次他打得尤其激烈,速度升到最快,力度打出最大,带着燃烧到极致的恢弘。
与此同时,路息野那边却放慢了反应,显出了疲态,许多动作像是断了线一般衔接不上。
妃兰因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调动到季珩这里,在她越来越专注于季珩时,路息野突然暴起。
“你……”妃兰因闪避不及,格挡住路息野,却没躲过季珩的横踢,硬生生挨了一下。
这是妃兰因第一次被他们攻击到。
她后退几步,叫了停:“行了,不用再打了。”
她扶额笑起来:“原本我还想等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输,没想到你俩机灵得很。不愧是战术指挥生,嗯?”
季珩和路息野道了歉,季珩说:“都是路息野的主意。”
路息野揉着一片淤青的手背笑:“季小珩同学,不带这么快撇清关系的啊。”
妃兰因抱着手臂,拖长声音:“谁也别说谁,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坏——”
她让两人每天两人找一个训练室对打,直到他们的“病假”结束,再去和班级一起。
每一个早晨,他们都会在彼此的招式和视线里提升自己。
季珩的学院生活大部分在训练场度过,然后认真听那些枯燥主副修课,加几个感兴趣的社团,闲暇时间去找莫罗斯院长“拼装”维和白舰。
网络院的院长听说了莫罗斯要造维和白舰,过来送了一艘微缩的维和白舰模型,正好碰到了充当助手打工的季珩。
穿着格子衫、黑眼圈差点没挂到下巴上的网络院院长俞邢揉了揉眼睛,指着季珩问:“我没看错吧,这是个战术指挥院的?”
莫罗斯说:“是,怎么了?”
俞邢:“他机械构成多少分?”
莫罗斯:“小测满分,大考还没有。”
“没有大考你居然收了……还是个战术指挥生……”俞邢仔细端详着季珩,说,“你不会给他开后门了吧?”
莫罗斯没说话,似是无语,俞邢勾着他脖子笑了两声:“开玩笑的,你哪是这样的人。加油,你造出维和白舰先给我装一下操控系统,让我耍耍。哈欠……我先回去睡觉了。”
季珩看着莫罗斯松了口气的脸,默默地想,你没错,莫罗斯院长确实开后门了——
莫罗斯抬眼往季珩这边看过来,做了个恶狠狠的口型:机械构成大考,你必须满分!
飞来横祸,季珩想。
路息野看着休息时间抱着机械原理书猛看的季珩,伸手勾了勾他的发尾:“你是要转去机械院了吗?”
季珩拍开他的手,又把书翻过一页:“我有不得不看的理由。”
“是为了机械大考吧?你这样我可很有压力,”路息野说,“不如透露一下你打算交什么实践作品?”
这人根本是信口胡说,经过了许许多多场考试,季珩能看出来,不同于自己在很多常识上栽跟头,这人在理论上几乎很少有短板,唯一不行的就是计算题。
“计算那些数字实在是太枯燥了,”路息野说,“根本提不起劲来,你说呢?”
那时的季珩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觉得,这些数字和公式在我眼里很可爱。”
他的词库里已经更新了“可爱”这个词,能够在日常生活里熟练运用了。
路息野说:“我也不觉得它们可爱,要说可爱,那就是……”
季珩抢答:“我。”
路息野愣了愣,看着季珩的侧脸,一时间忘了想说的后半句。
季珩转过头来跟他对视,提醒他:“你曾经说过我可爱,忘了吗?”
路息野笑,眼角眉梢都弯起来,盛着一轮笑意,却避开季珩的视线不敢看他,“对,我说过。因为你是真的可爱。”
路息野总是喜欢没话找话,也总是喜欢说一些意味不明的句子,很多时候季珩无法完全理解,但他不讨厌路息野漫不经心吐字的声音。
如果没有路息野的话,季珩很可能会是一个独行侠,他不会被拉着加入社团,也不会主动去结成小组,会是每次小组活动里剩到最后,被老师“随机分配”的那一个。
也正因为季珩身边总有一个路息野逗他不停说话,其他人也才敢来接近他。
就像现在,季珩知道路息野只是没话找话地问他实践作品,他还是会很认真地回答:“信号屏蔽器。”
路息野眼神一动,想起来最开始挨过来,询问零件铺子的小同学。
“你已经会做了?”路息野叹息,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那岂不是不需要我了——”
“但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季珩说,他一直看着机械原理书,但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翻页了。
“嗯,嗯……”路息野轻轻应道,“很好的朋友……”
想交朋友的是他,觉得朋友不太够的也是他。
路息野又把目光轻轻放在季珩身上。
人经常被这样那样的情绪所困扰着,但季珩似乎总是认真地、冷静地、执着地一往无前。
比起需要打起精神的主副修课程,选修课就要有意思得多。
在晚上的星象观测课上,司空院长果然把他们带去露天操场,让他们在静谧的晚风里眺望天空挂着的银亮星星。
司空院长摸着胡子说:“每颗星星都有它们自己的轨迹,灵感充足的,能够从星象上推测出吉凶福祸……”
他看向季珩,带着一丝鼓励的意味,问:“季珩同学,你有什么看法吗?”
季珩望着星星,提出了心底的疑问:“如果星星可以代表吉凶的话,那如果把那颗象征凶险的星星炸掉,凶恶的未来还存在吗?”
司空院长被空气呛到了,咳了起来,战术指挥院和星象观测院的同学却笑成了一片,季珩旁边的路息野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他总是很容易被季珩逗笑,尽管季珩并没有刻意惹他开心。
司空院长缓过劲来,他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不过目前没人能去实践,因为破坏星球违法。我们观测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在晚上带一批批的学生出来看星星?”
有人举起手回答:“可能会有灵感爆发的情况,预测到自己的未来,从而改变自己的人生!”
“不对!”司空院长一吹胡子,笑起来,“是因为好玩!你们那些课全都要待在屋里学,太没意思了!像现在这样,都坐在草坪上,初恋花的香气飘过来,我们一起抬头看星星,多浪漫啊!”
司空院长是个很有故事的小老头,每次这种夜间课,他往那儿一坐,周围就会有很多人围上,听他讲这样那样的神奇故事。
季珩没有凑近人堆里,依旧带着机械原理书,只不过没了一点打开的意思,只是享受夜色。
他跟着司空院长望着星空,念了一遍老人故意加重音的词:“浪漫……”
路息野扭过头来,问:“怎么,你又不知道浪漫是什么了?我教教你?”
这段时间,路息野作为一个跟他走得近的纯人类,代替了季船长的角色,没少被当做成语词典查询。
季珩总觉得,如果没有自己,路息野也会是一个像司空院长那样被人环绕包围着的恒星。
不对,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季珩甩开想法。
路息野总不会是因为自己才离开人群的。
“不用你说,”季珩觉得自己会了,“就是很多人一起不上课然后跑出来看星星。”
路息野摇了摇头:“范围大了。”
“两个人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