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怎么了！”
林枫烨飞速踹开门，只看到叶汀倒在地上，身周都是书，头顶也都是书，直接把这人闷在中间一动不动。他这才松口气，叉着腰平复受到惊吓的心脏。
“哥，你摔了怎么不喊疼？”
叶汀抬手推开一本书，语速很慢，闷闷的声音在书堆底部响起：“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不被你发现。”
“……没有！”
林枫烨无奈上前小心翼翼将人扶起。这人虽然已经醒了这么久，但明显腿还是无力，穿着拖鞋的脚甚至还会打滑，等叶汀慢慢站起来之后他刚想把人往床上搀。
“我都看完了，出去坐会儿。”叶汀打断道。
“都看完了？？”来自学渣的震惊。
“嗯。”
叶汀之前在皓白实验基地做电子心脏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一部分相关知识，只不过研究所的研究并不单一，这次需要更全面的知识覆盖，于是他不分东西南北得把所有书从头至尾捋了一遍，提取重要信息在头脑中稍加筛找编排。
生物跟机器不同，他愣神的时候就能在脑子里把机器的实验做一遍并且精准地来回复盘，这不是自负，是他确实有这个能力。而生物多样多变，多向难控，可能这也是为什么研究所为了找到普遍规律选择用活体这种恶劣的手段来一遍又一遍地做。
叶汀心想，他必须得知道黑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做这么多没有人性的实验是为了什么目标，战线需要缩短，实验需要终止，“赞歌”需要抹除。
而林枫烨此时靠在墙上，趁空闲时间在心里大概计算了所有书加在一起的内容量，快十万页的东西，眼前的小病号半天就吸收完毕了。
忍不住在心里鼓掌叫好，外加跟所有人炫耀一番。他终于知道了，原来叶汀的天赋并不是机器研究。
这个孩子的天赋是……
学习能力！
-
叶汀心里稳定得就像是无风环境中的湖面，不时的轻咳完全打扰不到他在心里进行数以千计的虚拟实验。
除此之外，这充足的睡眠之后确实让他的脑子转得更快了。
“哎呀，醒了真是太好了，我想着你们都没怎么吃饭就买了好多菜，都是清淡的。”袁昊拎着一大兜子站在外面的桌子旁边冲他们两个人招手。
大小盘子铺展开来，空中飘着温暖不腻的饭香味，让人有种神思安定的感觉。
而平时一提到吃饭就来精神的林枫烨，此刻紧张得太阳穴都要跳出来了。尤其是叶汀刚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生怕还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残留在空中。
他虽然没有明晃晃的盯着叶汀的反应看，但也是余光一直紧注意着几乎亦步亦趋，直到人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之后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袁叔，坐下一起吃吧，我们没有机密要讨论。”叶汀对想要离开的袁昊说，声音是与毛绒衣服不相配的冷感。
林枫烨拉开旁边的椅子：“对啊，随意点随意点，我们也没忌惮您帅气特工的身份。”
“好吧……”
其实袁昊不是怕听到他们的对话，而是怕……
“袁叔，您知道玄青城里有研究生化的研究所吗？”叶汀眼睛在模糊的热气后面一点锐气都未减。
“知道，但是那地方我们没有涉足过，只是道听途说那里面主要制药。”袁昊想了想，又补充道，“当初研究所好像挺不作为的，玄青城成为第一大城的时候才慢慢有了起色。”
“怎么了？”林枫烨盛了一碗粥放在旁边，撇过头问，“最近你对生物很感兴趣。”
“现在学府和那边存在联系，还得再多调查调查。”
叶汀回答得滴水不漏。
林枫烨嗯嗯了两声没再多问，然后往叶汀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白灼菜心。
袁昊扫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视线定在左侧问：“你最近还在调查你父亲的事情吗？”
“嗯……算是吧，有了一定的进展。”
林枫烨说完又往旁边的碗里夹了什么，然后被叶汀嫌弃地又放回到林枫烨的碗里。
袁昊看着眼前这两个小伙子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不禁欣慰一笑：“荼白城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吧？你们都在那里生活过。”
叶汀听后端正坐姿点了点头：“是个不大的地方，还有个占地将近一半的皓白区后来被建成实验基地，不过总的来说……”
“还是不错的，起码比这里的空气新鲜，阳光充足，自然风随处都是。”林枫烨咧嘴一笑，抢答道。
“你们是小时候在荼白城里认识的吗？”
“不是，后来才认识。”叶汀平静地说道。
“哦……”袁昊想到了什么，神情缓和了一些，“之前我们特工组训练都是从娃娃抓起，大家都算是彼此的青梅竹马，感情好得不得了，跟亲人没有区别。”
“青梅竹马……”
林枫烨小声嘟囔着这四个字，低着头，情绪不高。小时候的那种环境很少存在一起长大的伙伴，就算有也在城与城的战争中生离死别了。
叶汀注意到身旁人的微表情变化，不动声色地夹了一块肉放在这人的盘子里。
袁昊点了点头，然后好像有事情难以启齿一样，垂着眼睛：“我想了很久，特工的身份离我很远了，但是自打你们从地下一层成功上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动摇，阿粤还没完全抛去这个身份，所以我觉得我也没理由再……再继续把曾经伪装用的身份当成真的……”
图书馆的老板这身份本就不是真的，在日复一日的心理逃避中竟然真的融入了进去甚至认真经营这原本不属于他的店面，也许时间再久一些他能越来越心安理得，可是李粤在地下一层如何能心安呢，这个问题在见到这两个少年的时候破土而出，势气越发汹涌。
“您要离开吗？”叶汀敏锐捕捉到情绪。
“嗯……我想去地下一层，去找阿粤，我想面对面跟他说话，就算不能再一起并肩作战，一起边追忆边生活也比现在要好。”袁昊说话的时候，眼眶微润，穿着一身古板的布置衣服像是外表一直处在过去。
林枫烨收起玩笑的语气：“我们将全力帮助您，李叔会很开心的。”
叶汀坐在旁边点头认同。
“不用费心帮我，下去容易上来难。这个图书馆就交给你们看管，需要钱的时候就开门几天，顾不上的话就一直歇业也无所谓。”袁昊又说，“人们的消遣方式多种多样，只需要默默无闻两天，这图书馆对他们就不再有吸引力了。”
“交给我们，放心吧。”
-
夜深人静，窗外的风发出阵阵呼啸声，但这并不妨碍天上闪烁的星光与街道昏黄的路灯光线，似梦似幻，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在缃城那个弹吉他吹晚风的时刻。
可能是林枫烨盯着叶汀看了太久，不经意低声念出了两个字。
“叶汀。”
“嗯？”叶汀下意识回应，弯腰捡起地上的书。
“你也是在荼白城呆过很久的，对吧。”
“嗯，只是后来就跟着抚养我的人搬去了皓白区里。”叶汀想起关于半成品的事情，不由得分身，手下动作一时停滞。
本来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林枫烨，走过来蹲下帮忙捡散落在地上的书。
他张扬的头发好像随着情绪耷拉下来，闷头一边捡一边说：“那时候我也在啊，如果当时见到你，我们是不是也能算青梅竹马了。”
不过如果真是那样，心里恐怕会更难受。
林枫烨猛然想到，如果两个人真的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他与叶汀之间的空隙会在目前的基础上多增加一道。
小时候的他无法阻止“青梅竹马”进入皓白实验基地的命运致使后来整整九年的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痛苦。
在缃城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守护在“青梅竹马”的身边，导致承载共同回忆的缃城整个覆灭在他的眼前。后来遍体鳞伤的人被送去普蓝城也是楚绛为了报恩送去的。
“青梅竹马”独自面对魏同，从赭红城管理局高出坠落时自己也没有赶上。
半点用处都没有起到。
“地方也不大，也许有擦肩而过的时候。”
叶汀神色如常，抽走林枫烨手下面压着的书，视线停留在手背上说道。
林枫烨直起腰，看着眼前头发又长了一些的人，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领悟到黑潭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拯救叶汀同时拯救自己的机会。
一阵风吹过，安静极了。
他想起当时自己小时候站在皓白区实验基地的高墙外面，一动不动能盯着看大半天。
皓白区的墙非常高，高到挡住了视野里一半的天空，像山一样。
清凉的风吹过，他脑子里都是父亲指着电脑上叶汀的照片时对自己说的话。
“这个孩子叫叶汀，被困在了基地里面，以后你一定要找到他，把他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