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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规定时间速度突然加快，天亮比往常足足早了两个小时。
叶汀这人有个弱点，只要睡眠不足，整个人的状态会变得很混沌，撇开思考能力不说，就连行动能力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他洗了把脸，强制性让自己清醒一些，转过头来发现就算耳鸣退去还是依旧头晕走不了直线，他不由得在心里想到那些长期居住在玄青城里的人们，他们也是在如此与规定时间的抗衡中挣扎到现在的吗，或者是久而久之早就忘记了稳定的自然规律，已经在意识层面被“驯服”。
窗外的阳光遵循天幕的指令适时启动，一片暖色却不带暖意。
林枫烨把早餐拿上来的时候抬眼就看到头发被水沾湿，东倒西歪的一颗病苗。
同样困意未消的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皮糙肉厚天天熬大夜，可叶汀是个老爷爷体格，睡觉是其恢复精力保护大脑的重要方式，想到这他赶忙放好碗筷把人扶到椅子上。
“这破时间不知道又犯了什么毛病，要不你今天在家休息，学校那边请一天假，实在不行我去给你代课呀。”林枫烨笑着开玩笑。
“没事，我可以去。”
叶汀虽然头晕脑胀，但还是及时反应过来研究所和甘柳的事情他现在还瞒着林枫烨，这令他突然清醒，心想不管怎么样，先圆过去再说。
“我今天没课，但有教师会议。”
“你这样还要去开会？不重要的事情不用参与。”
“必须去，不去没工资。”叶汀理直气壮，随便编了一个借口。
林枫烨扶额发愁：“……”
该怎么才能告诉他两个人不缺钱这回事。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叶汀反问，企图转移注意力。
“我今天可忙了。”林枫烨伸了个懒腰，语气带些不解，“你说奇不奇怪，之前咱们家木目那么辛苦跑遍了这【三区】，唯独有一个位置的信号不对劲。”
“什么地方？”
“靠近边墙的那一圈。”
叶汀听到这话彻底失去食欲，放下筷子，揉着眉头，他今天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但是那研究所必须得去打探一下，不能再拖了。
“我今天早去早回。”
“等会儿，这衣服你穿着。”林枫烨把一件棕白格子外套披在人身上，然后看来看去还是不放心，“我送你过去吧。”
“我有那么弱吗？”叶汀围围脖同时说，“没事保暖到位就不用担心，边墙的问题比较重要，你先研究。”
“那……”本来想说别的，但是不远处传来的手机声响让林枫烨这话随即拐了个弯，“……行，一定注意安全。”
叶汀前脚离开之后，林枫烨后脚打开手机，发现是一条简短的通知，同时自己的身份卡里新增了一大笔钱。
【？？？】
他向那边发了几个问号，对方秒回。
【你的报酬。】
林枫烨皱眉，看着眼下花不完的钱又多了一笔，摇了摇头打出两行字。
【嚯，你们早说这么丰厚，我早就投奔你们了，你谈判水平有待提高啊。】
【……】
小黑沉默许久，才又补一句。
【现在也不晚。】
林枫烨冷笑着收起手机，起身乘电梯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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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工作无非就是整理书籍外加更新内部电子书系统，日复一日，早已经熟能生巧。
袁昊也是知道那两个小家伙最近都很忙，于是就没有过多地上去打扰，埋头专心研究图书馆的经营理念。
他刚整理完交互感应区域，扭头看到林枫烨下来，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儿。
“袁叔。”
“枫烨，你找我有事啊？”
“嗯，关于我父亲的。”
袁昊脸上没多少惊讶，稳稳地将手里的掸子放在桌上：“来，坐下说。”
林枫烨入座后，袁昊走到前台的电脑面前暂停了运行AI以及开启保护系统，这也是多年之前林龙为他设置的，足以确保这整座图书馆的隐私安全。
“袁叔，我父亲他是不是您们三位当中距离黑潭最近的人。”
袁昊没有过久的思考，应声道：“没错，因为他综合能力最强，被派往的地方也是最核心的。”
林枫烨低头搓了搓手指：“我们听李叔说，您们三人负责的区域被分为上中下，那【上】具体是第几区？”
“从最高区往下数十区，但是……”
“但是什么？”
“你父亲走了之后，我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上去，林龙大哥就像是我的一个靠山或者说是底气，他离开后我动用了所有能力查探，奇怪的是这里一共就只有六个区。”袁昊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眉头紧锁，不解中带着些羞愧。
“不可能。”林枫烨果断说道，“我们从外面来的时候，玄青城的高度绝对不可能只有六层高！”
“这我们当然也知道，但搜不到确切的线索，这么多年唯一的收获就是……”
袁昊声音放得极低：“这边墙之外应该还有未知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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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汀好不容易走到边墙前，深吸了一口气，拿出甘柳的身份牌贴在门口的仪器上。
响了两声之后又如甘柳说的那样，扫面部的时候肆无忌惮带着口罩并且用刘海挡住眼睛，然后又在扫指纹的平台上隔着两层衣服用力按下，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还真就顺利通过了。
真是个怪人。
过了大门只是万里之途的第一步，里面还有未知的工作以及一众对甘柳留有深刻印象的同事。
现在是真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叶汀心想。
他重新打起精神，进到墙壁的里面，接着用同样的古怪方法过了三连门。
真正进入研究所后抬头便受到震撼，内部空间果然很大，甚至比预想中的还要大得多。
天花板、墙和地板都散发白光，而且虽然这研究所盘附在玄青百姓平时生活区域的周围一圈，但站在这里面却丝毫感觉不到环形的构造，当局者迷旁观者也迷。
直观的感受除了广阔就是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还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
不过研究所里有个好处。
叶汀自从进来就观察到不远处的圆柱式电梯装置，他猜测那有可能是从这研究所往上面几区配有的专属内部通道，是个独立的体系，不同于外面那般需要复杂的权限。
叶汀顺着眼前直道往前走，与他擦肩而过的服装齐整利落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偶尔有两三人窃窃私语几句就快步走开了。
十分钟后，周围单调的色彩令叶汀思绪从观察慢慢陷入思考。
他不禁猜想甘柳这个人恐怕本来在这里面就没有朋友，很多的注意力都是以其身上的奇怪吸取来的，对于那些人来说甘柳更像是个在语言传播中存在的人物。
没人了解他，没人细究他的不对劲，更不会有过多的问候。
叶汀步伐放慢，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再联想上次的见面，虽然距离深入了解还相差甚远，但他也能感觉出甘柳是个多多少少有些神经质的人。
——“年轻人啊，这就是当个怪人的好处！”
现在他彻底理解这句话了，那么无论他做什么这层伪装都不会被轻易识破，这令他有了些信心。
突然叶汀意识到自己该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周围。刚才光顾着动脑子都没注意脚下的路，更何况这里面好似一个白色迷宫，各个通道盘踞错杂，在灯光的照射下不绕都会晕。
正好有个女生迎面走过来，叶汀想开口询问不料却被那女生抢了先。
“甘教授？”
看来是认识的人。
“啊，咳咳，那个…我办公室？那个……在哪来着？”叶汀尽力模仿着甘柳神经兮兮的语调。
女生抱着个电子版，眼睛瞪大诧异道：“您这是……剪头发了？还……剃了胡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没想到戴着帽子也能被看出来。
“嗯……就是天气太热就简单修剪了一下。”
外面还积雪未化，这借口说出来叶汀自己都不信。
“您居然回答了我的问题？！！”
女生的激动不像假的，还重复了两遍“太荣幸了！”
？……
女生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一遍：“怎么感觉您这穿衣风格也利索了不少，这么长时间不见您改变挺大的。”
「这甘柳前辈平时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啊？」
叶汀低着头一言不发，规定时间的提前让他还有些头晕目眩原地踉跄了一下。
“甘教授，您好歹对工作上点心吧，别天天喝那么多。”那个女生用一种劝导的语气，然后指了一个方向，“喏，就是最里侧的那间，用不用我送您过去。”
叶汀摆了摆手低着头没说话，直接转身就走，一个没站稳还在拐角处撞了下墙，他现在这状态还真有点像宿醉的人。
处处都是刺眼的白色，人在迷宫里跌跌撞撞，路过净化用室和许多交互大屏之后他终于来到甘柳的办公室。
叶汀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这办公室的位置很偏，根本不像是为身份地位独特的人设置的，反倒像是旁边净化用室的储藏间。
打开门后倒是有点出乎意料，里面的装潢与外面反差挺大，如果有点阳光的话就可以勉强用“温馨”来形容，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连床和厨房都有配备，只是过于追求简洁，导致色彩与材质都更像是医院的单间病房。
不用猜都能想到这样安排的原因，如此隐蔽的研究所不会让进来的人轻易出去，所以才会将办公的地方弄成敷衍意义上的【家】。
但甘柳是个例外，他能自由出入。
这一点的原由还有待考量。
刚刚问路的那个女生也称呼他为“甘教授”，明显地位不低。
叶汀环视四周，走向旁边的书架前翻阅资料，他觉得自己需要先学点皮毛方便在这里立足。
架子上的磁盘非常整齐按照时间和编码顺序排列，不仅是这里，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摆放得异常整齐，让他这个强迫症身心舒适的同时甚至有些怀疑这还是不是那个自家院门都不齐整的人的办公室？
叮叮两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声响。
林：我跟袁叔聊了聊，这个玄青城果然不简单。
叶汀还没来得及回复，后面的信息紧随其后。
林：等你回来我们有必要开一个家庭会议。
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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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烨收起手机，从图书馆里出来，没来得及穿外套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刚刚与袁昊的对话让他现在头脑发热，热血翻涌。叶汀不在身边他只能跑到雪地里自主降温。
呼——
他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看街上的人三三两两。
太闷了。
林枫烨呼出几口白气，眼睛看着天幕，每天都差不多的云层设置没什么好欣赏的。他转而意识飘远，冥思苦想黑潭那帮东西的葫芦里买的究竟是什么药，难道把叶汀支到元青学府就是为了专心对付自己的吗？就像叶汀说的那样，他们想逐个击破，可为什么针对自己的会是黑潭本尊呢？
墨玉城、玄青城、林龙、芯片、叶汀……太多关键词充斥在脑子里，关系也梳理不清楚。
明明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跟叶汀商量比较稳妥，但……
“还想不想了解叶汀的事情。”
林枫烨想起玄英嘴里的这句话，揉了揉眉头。
这事，还真是该死的必须瞒着。
他深呼吸一口，整个人半躺在长椅上，刚刚好不容易有的几缕光线此刻被一片乌云遮住，风也渐渐吹起，温度又降了些。
林枫烨冷静得差不多了，起身准备回去，他伸了个懒腰然后放松颈部肌肉。
林龙与芯片可以暂时放放，做好了心理准备，目前来看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都不会冲击太大。
除此之外他燃起另外一股强烈预感，之前安岩用过一个比喻让他印象深刻。
叶汀的心里如同冰川一直深埋着引线。
安岩的本意是叶汀身体上岌岌可危的情况，但林枫烨清楚，实际上那引线的来源是十二年前的排位战争。这东西不会消失，会一直存在甚至时不时出现缠住心脏来回摩挲折磨。而黑潭手里叶汀的信息可能会让本就处于深渊中的人直接焚烧成灰，细小的火星会彻底点燃引线，暴发雪崩，最终沉入大海。
林枫烨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所以他下定决心，他要保证自己先一步了解到有关叶汀的所有事情。不管是叶汀本人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就像黑客每次的工作一样，他统统清楚之后才会找到出路，而且是牵着叶汀的手两人一起离开的出路，未来不管怎样慢慢渗透都不会比最差的结果还要差。
这事情，虽然难，但非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