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川向外走时，叶汀并没有站在原地乖乖等待。
门外只留下一个因为积雪不得不缓慢前行的机械小车。
不过针对这个区域的地理构造，赤川比叶汀清楚得多。
用了不到几分钟，他就从旁边小道走捷径追上了人，一个针管飞速划破冷空气直接朝着路中间那人的后脑扎去。
“走那么快干嘛？我这次目标不是你。”
“我知道。”叶汀将手里攥住的针管向后一抛，说，“所以我才走的。”
赤川接住后微微一愣。
这要是放在平时可能对话不了几句他就会选择离开，但今天没有其他任务在身，也没有那只倒霉狐狸在旁边乱转，他还挺想多闲聊几句。
“叶汀，你等等。”赤川收起针管，走到前面把人拦住。
“赤川。”寒冷的天气下叶汀脸色很差，借着叫名字的这两秒把接下来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有些问题没必要再说了吧。”
赤川沉默片刻，抬着的手依旧没有放下。他视线在眼前这人的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停在上衣的第一颗扣子上，嫌弃地撇了撇嘴：“这玩意就是那家伙做的？”
“嗯。”叶汀并没打算遮遮掩掩，“这好像只能屏蔽我一个人的信号。”
赤川听后马上打开一顶暗红色的伞，然后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说：“多谢提醒。”
叶汀抬头看去，这伞的骨架很大，足以将他们两个人完全遮蔽住，信号的屏蔽性应是极强的。
但他还是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伞外，淡淡道：“我就不用了，再见。”
“当初我第一个任务就被派去皓白区……”赤川在这人要转身的时候突然开口。
“你可能不知道。在经历漫长的暗无天日的杀手训练之后，我猜测第一个任务一定是猛烈残忍的，甚至已经做好了会把小命搭进去的准备。但没想到收到指令时意外的很平静。”
黑羽组织与其他给钱办事的杀手组织都不一样，是玄青城专门为自己设计的一支势力。孤儿抓起，从幼时培养，每日都会有人“淘汰”。到最后，一批里那么多人只会留下四位。
叶汀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话。
赤川继续说：“第一个任务不是让我杀人而只是窃取皓白基地的核心技术，这一点我挺开心的，虽然我手里的人命不在少数，但唯独不想杀‘皓白’的人。”
叶汀抬头微微皱眉，好像在疑惑。
赤川发出“嗯”的长音，在思考怎么解释会比较清楚。
“原因听上去可能会有点变态，技术培养阶段的时候给我疗伤的机器是皓白基地生产的，还……印着你的名字。”
“这……”
叶汀张了张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最后还是选择沉默，心说这算是新型移情吗，可他没有研究过心理方面的知识所以没办法定论。
“就是这么奇怪，人人都说杀手训练磨灭人性，最后会把人变成认为命不值钱的杀人机器，我出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好像并不全是这样。过程中遇到你之后，我以为可以在完成任务之外再救一个人出去，这一点是更开心的。”
赤川说着向前靠近了一步，垂眼盯着身前的人：“但结果对我来说是意料之中，我的身份我的阵营，注定我不可能成为救人的好人。”
小车在后面姗姗来迟，赤川瞥见之后放下手臂：“知道你没去约定地点，我怪的不是你，是同样没去的我而已。”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无声无息，那些原本模糊的记忆又重新回归。
叶汀立在原地静止了两秒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这次步速放慢了一些。
赤川就在旁边跟着，表情并不像将心事一吐为快过后的轻松，而是随之即来的沉重。
其实他今天突然说这些话也并不是心血来潮，昨天黑潭会议的种种还历历在目。
“你说这么多，”叶汀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呼出白气轻飘飘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马上要经历无法预料的事了。”
赤川撑伞不语。
他也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有点多，再说下去就超纲了算是与身份不匹的事情。他看向周围分辨出是在哪里后刚想找个边路岔口直接离开。
结果被人拍了拍肩膀，下意识回头。
“不用担心我，有林枫烨在不会出事。咱俩之间没什么了，当时年纪小，很多事情无法左右。我知道不怪你，也不怪我，但现在无论如何我们都不是一个队伍的，所以……”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叶汀只是留下了一个眼神，和一阵风带起的几片雪花。
赤川愣在原地，直到凉意布满全身让他缓过神来才下意识点点头。
“对了。”
“什么？”
“你知道黑潭在这学府里给我们留下的线索是什么吗？”叶汀若无其事地发问，丝毫没意识到这属于作弊行为。
“……什么？”
赤川感觉自己好像是被雪吹断片了，只能暂且顺着逻辑说：“先生的安排，具体我也不清楚。”
“那好吧。”叶汀好像有些遗憾，但没有将犯规进行到底，紧了紧衣服转身准备离开。
“你……这是？”赤川站在后面撑着伞，发出疑惑的声音。
叶汀回头看着他，眼神写着理所应当：“能利用时且利用，想办法从你这里窃取敌方讯息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喂！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一个杀手有职业道德，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吧。”
说完，两个人都哭笑不得。
-
林枫烨再次看了眼手表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梳理一个帅气的形象出门接叶汀下班。
叮！——
电脑与手机突然同时发出声响。
他打开之后屏幕正中央跳出半透明灰色弹窗。
又是一封邮件。
熟练地敲打键盘，查看之后发现与之前一样，是个追踪不到的匿名来源。只是这邮件内容单刀直入，可丝毫不委婉。
【林枫烨，想不想加入黑潭组织。】
？
……这怕不是什么垃圾邮件吧，投放到你黑客祖宗头上来了。
林枫烨暗骂几句刚想关机，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啊，垃圾邮件不可能有能力将信息来源保护得那么好，连他都搜不出来。
“这怕不是真的吧。”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回了一条。
【枯井，主动找你爷爷我干嘛？】
叮！对面就像有个自动回复的机器人坐在手机边上等着，一秒都没用就直接发来回信。
【芯片，林龙，叶教授，不感兴趣吗？】
……
嚯这三个关键词找的可真准，字字切中要害。
【你想怎样？】
【加入我们，自然就明白了，叶教授的身体最近还好吧，你好好想想。】
这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但目的达到了，确实把人拉入漫长的沉思。不说别的，这事涉及叶汀，对方好像非常了解他的身体情况还以此来威胁，肯定留着卑劣的后招。
这事不能跟叶汀说。
该死的，明明之前自己也信誓旦旦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报备，但这真遇上了还真有点犹豫。
不过这也是叶汀一直的理念，如果是陷阱可不能两个人都跳下去……
林枫烨飞快合上电脑，边想边再次准备出门。
一开门他就看到叶汀站在门口，头发上挂着雪花，面色很不好看还是被扶着回来的。
“怎么回事！”他往外走了两步才注意到旁边的人是赤川，“怎么哪都有你？你做什么了？”
“我只是送叶教授回来，风雪加重了，他身体不舒服。”
林枫烨扶过叶汀，抱在身侧，摸了摸脑门的温度冰冰凉凉像个雪人。
“知道了，谢谢，你现在可以走了。”
赤川眉头一挑，好像没想到还能从这人嘴里听到谢谢二字。
“等等。”
“又怎么了？”林枫烨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这还有叶教授的一车东西呢，我不进去也得让它进去啊。”
“……”
这车上满满当当缤纷多彩的礼物包装还有亮片装饰，要不是刚才的正事让林枫烨保留着理智，他很难不瞎猜这两人是一起去了什么类似游乐场的地方，席卷了纪念品商店。
风雪飘飘，小车依循程序缓缓进门。
室内一脸黑线的林枫烨看着叶汀，室外的赤川一头红发再撑着红伞活像鬼敲门。
小车驮着堆如小山的礼物慢慢进到屋里停在叶汀脚边。
林枫烨点头示意门外的人，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关门，甚至还不忘上锁，还上了两道。
他大步流星把叶汀扶到床上，视线紧紧盯着，这面色惨白的人刚刚还半睁的眼睛现在又要进入休眠模式。
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为什么每次风雪加重的时机都这么凑巧。
林枫烨眉头皱起三道湾，拿出手机随意敲打了几下丢到一边，端着杯子忙活着烧热水去了。
【我要求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