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做一件东西送给楼珩谦的时候,甄天没什么头绪。
只是想把他从小到大唯一有天分的东西展现给对方。
怕手生了,做的东西不被喜欢,甄天求助了外援,给外公打了电话。
有天赋的外孙终于不再排斥从小玩到大的陶瓷,陈中林很高兴。
不仅细细地把做活儿的技巧一股脑地倒给他,又说起了做陶瓷最基本的条件。
“要用情。你对它倾注什么样的感情,它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的甄天不太懂。
“我就想送人,想让那个人喜欢我做的东西。”
外公换了种说法。
“你就想,你想为那个人做什么。”
还是没什么头绪的甄天接受了建议。
趁着周末,他跑了好几家陶瓷厂,用存的钱买了上好的瓷泥和釉料,又租了一家工坊的一个工位,一点一点地熟悉那些泥在手里摞起,旋转,伸展,成型。
渐渐地,他好像抓住了外公说的那条要求。
甄天的手开始稳稳地向上,拉起手里的坯泥……
晾晒,修坯,烧坯,浸釉……
他做了一个梅瓶。
那个初冬的早晨,看着那件从高温中拿出来,闪着温润光泽的白色瓷瓶,甄天想:
他要做楼珩谦的安全港。
可人家不想停靠。
“小天?想什么呢?”
桌子被轻轻敲动的声音让甄天从回忆中清醒,收起涣散的眼神。
“怎么了?”
“叫你好几声,下个雨有什么好看的?”
甄天才发现顺着玻璃滑落的雨水,随口回:“想了些店里的事。”
陈余知道表哥对陶艺馆几乎事事亲历亲为,也不怀疑,又兴奋起来。
“我们群里有一个知道内部消息的姐妹说,我们现在这个位置是这家店的贵宾区!平常只有老板的朋友和家人才能上来的,这里的菜单也和下面的不太一样!”
甄天猜到了,沈磬应该是想换个方式补偿一下他们。
“啊啊啊,今天真是赚了!”
菜上来后,甄天看着那些精致的摆盘,一看就很高级的食材,觉得表妹说得不错。
这和免单也没什么区别了。
看陈余又开始了摆拍,甄天嘴角扬了扬,觉得美好的食物确实可以让人的心情变好。
抛开一切杂念,开始享用面前的美食。
另一边的贵宾卡座里,沈磬一把抢过楼珩谦手里的酒瓶。
“你少倒点儿!”
楼珩谦放下手机,指了指那浅浅的一层:“……这就是你想补偿的诚意?”
沈磬看着确实不太像话,又倒了点儿。
“好了,你是教育工作者,下午还要工作,不能喝酒的知道吗?”
楼珩谦知道,所以准备让人替他喝。
沈磬疑惑看他。
“我的酒量你知道的,一杯倒……”
“所以都给我喝,不用谢!”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沈磬身后响起。
张修易大跨步走近,直接端起桌上那杯酒,抿了一口,故作深沉地品了一下。
“不错,金钱的味道足足的!”
他坐到沈磬旁边,对着楼珩谦举杯。
“谢啦,兄弟!没让我错过这么重大的时刻。”
一口饮尽,转向从他进来就没说话,还握着酒瓶的沈磬,笑得有些别扭。
“看什么看?满上啊!为了这顿酒,我年假都提前调过来了!下午不上班,我陪你喝!”
沈磬听了他的话,了然,看向楼珩谦。
楼珩谦勾了勾嘴角,示意“不用谢”。
张修易看沈磬盯着楼珩谦,扒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别看老楼,他下午还有工作,你不开心又陪不了你!沈爷爷就是觉得你退役干餐厅没保障,吵你两句而已,不会不认你的!”
沈磬转头看他,还是没说话。
张修易有点急了,脸色有些不自然,有些破罐破摔似地靠向他,低声说着软话。
“那个女人是我妈朋友的女儿,出现在我家是我妈带过去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无缘无故发脾气就算了,还不听我解释!我一急才开口让你走的。我错了还不行嘛!”
沈磬看他一脸不知所措,在心里叹了口气。
摊上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还能怎么办?
受着呗!
“你少糟蹋我的酒了,这得醒醒再喝!”一把拿过他牛饮过的杯子,“不是下午闲着吗,顺便陪我把酒窖整一遍!”
“没问题!”
张修易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过了这一茬了,快一个月没联系,憋死他了。
楼珩谦嗤笑一声,看着对面两个“小学生”,对着沈磬用下巴点了点一脸轻松的张修易,意有所指。
“我呢?没点儿补偿,也得有点儿谢礼吧?”
了结了自己的心事,沈磬很大方:“我这刚收了一瓶好酒,走的时候给你带上!”
楼珩谦举起面前的白水,敬了他一下。
张修易这次特别大方,也不像往常一样和楼珩谦争。
“对对,带上!老楼立大功了。另外……”
他拿出来后勤部开过来的单据,对他笑得一脸殷勤。
“楼教授看一下,你的慷慨解囊要按时到账啊!”
楼珩谦:“……”
你们可真是互补。
打电话让厨房再准备一块牛排,三人先吃起了前菜。
解决了最大的心事,张修易也有了八卦的心思。
“我上来的时候看到窗边有一对情侣在用餐。我怎么不认识?你新交的朋友?”
外面那部直升办公室的电梯需要沈磬的指纹,他坐里面那部客梯上来的,正好可以看到那张窗边的卡座。
沈磬瞄了一眼吃着鹅肝的楼珩谦,尽量轻描淡写。
“刚刚沈媚出电梯的时候撞到了两位顾客,我本来想给他们免单,可人家坚持不用!这么明事理的客人,必须得让他们有好的用餐体验,所以就让人安排到这里了,尝尝新到的食材。”
然后把听到沈媚的名字就要跳起来的张修易一把稳住,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那个小哥长得不错,你注意到没?”
张修易收到沈磬的眼色,瞪了他一眼。
你看你那个妹妹,真是不知所谓!
不想破坏气氛,只好跟着讨论起来。
“是挺好看的。”回忆一眼过去的面孔,“头发特别黑,显得脸特小,像个刚上大学的学生……”
“穿着白衬衣牛仔裤?”楼珩谦放下了刀叉,看着他们淡淡地问。
“你也看见了?”沈磬惊讶。
没见他离开座位啊。
楼珩谦挑了挑眉,答非所问。
“问问服务员,他们吃得怎么样了。”
张修易倒了一些酒,问他:“干嘛?你认识?”
说着端起酒杯要喝,却被对面的好兄弟冷不丁地碰了一下手,酒液瞬间泼洒出去,溅到了对方的黑色西裤上。
“不是故意的。”
??
面对两张脸上同样的“你有病?”的表情,楼珩谦熟视无睹。
“去问。”
甄天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但这份叫“绿野”的甜点酸甜之后透出的淡淡苦味,让他觉得意外的可口。
“这里的菜都好好吃啊!”陈余吃得一脸满足,“如果主厨年龄不是太离谱的话,我觉得奔着这个手艺,会有很多人想要和对方在一起的。简直是吃货的福音!”
甄天用光盘表示对她结论的赞同。
带他们上来的经理适时地出现,结了帐,递给他们两份蛋糕。
“这是我们餐厅的一点儿心意,期待两位下次光临!”
甄天觉得沈磬真的很能抓顾客的心理,难怪这里的生意会火成这样。
接过东西道了谢,原路回客梯的时候却被经理拦下。
“两位开车来的吧?那边有部电梯可以直接通停车场。”
老板让他时刻关注这桌客人,结束用餐后把人带到专用电梯。
虽然不知道上司的意图,但作为员工要懂得听从命令,这是经理升职的法宝。
甄天带着陈余跟着经理走了过去,转过拐角,看到了等在电梯口的三个人。
他停下脚步。
跟着甄天的陈余在低头看手机,一头撞上了突然定住的表哥,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
“楼教授?”
楼珩谦转过来,露出笑容,一派为人师表的架势。
“陈同学……”看向立在原地不走近的青年,“甄天,好巧。”
甄天点了点头:“好巧。”
拾步走了过去。
抛下热气腾腾的精品牛排,硬要跟上来的沈磬和张修易看着好友一副“你们怎么也在这里?”的样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要不是他们亲眼看到楼珩谦是听到经理的汇报,卡着时间走过来的话,就要信了这位教授的意外了。
这是?奔着哪位呢?
陈余看着站在电梯前的三个人。
楼教授,沈老板,还有一个阳光系帅哥,三个人明显是认识的。
这颜值,要是成个团,陈余觉得,天都能让他们这些少男少女给叫破了。
“楼教授也要走?”陈余在这么多帅哥的围绕下,说话都淑女好多。
“对,回学校。你们呢?”
刚才甄天有说过要直接去英大,所以陈余没多想就直接说了出来。
电梯门打开,几个人都没动,楼教授和甄天同时伸手挡住了电梯门,陈余才意识过来是等着她先进。
感动得都快流泪了,真的是老男人才知道疼人吗?
想到他们学校里那些雄性生物……不提也罢!
沈磬摁了指纹,然后被张修易拽着,顶着楼珩谦嫌弃的眼神挤了进去。
“两位吃得还满意吧?”
作为老板,只好顺势探求一下顾客的评价。
“太好吃了!”陈余捣了一下一直没说话的甄天,“是吧,小天。”
“嗯。”
因为陈余进来后主动向边靠,后进来的四个人站到了一起。
密闭的空间里,一股淡淡的酒味混着海洋香钻进甄天的脑子。
他喝酒了?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身侧的楼珩谦问沈磬:“有没有靠谱的代驾,给我一个。”
沈磬:“……”
你又没喝酒的找什么代驾?
陈余连忙热情地邀请:“楼教授喝酒了?我们一起啊,小天开车来的!”
甄天觉得再不说话就显得不正常了,转头看向楼珩谦,客气地说:“楼教授不急用车的话,一起吧。”
楼珩谦看着甄天没有表情的脸,扬了扬嘴角。
“那就麻烦了。”
真正喝酒的张修易:“……”
这就是你打翻我酒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