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出屋后,一股可口的饭香飘进他的鼻腔。
餐桌上摆着家常的三菜一汤。这或许这对一些家庭来说只是一顿简单的晚餐,但对于已经没有亲人的白荼而言,回家就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是多么奢望的一件事啊……
贺堇年解着围腰,替白荼盛好了一碗米饭,刚好是白荼一顿的食量。
“吃饭吧。”贺堇年把筷子摆在碗上,轻笑着对着白荼说。
白荼狐疑的拿起筷子,轻轻用筷子尖点了点盘子里的肉。
这货能把肉弄熟,也是稀奇!
贺堇年笑看着白荼警惕的模样,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在碗里,轻声说:“尝尝。”
白荼带着一丝丝的信任,小心吃了一口贺堇年炒的菜。
出乎意料的有些好吃!
这有些刷新白荼对贺堇年的认知,他不确定,再尝尝,开始怀疑是不是贺堇年偷偷出去买的成品菜。
可是厨房里摆着各种酱过肉的空碗,垃圾桶里也有被择下来的菜叶子,灶台上的锅里也刚刚炒过菜的模样。
怎么看,都没有不相信的理由了。
“怎么样?”贺堇年似乎很期待听到白荼评价。
白荼扒了几口饭,没有直接回答贺堇年,反问:“你会做饭?”
贺堇年:“以前不会,但是自从遇见你以后,突然就会了。”
“……”白荼红着脸埋下头。
有病。
贺堇年越说越离谱:“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要做很多好吃的养活你。”
白荼埋着头,嘟哝一声:“神经病。”
贺堇年:“就算你骂我,我也爱你。”
白荼:“哦。”
贺堇年突然放下筷子,认真问白荼:“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白荼当机立断:“不能。”
贺堇年才不管白荼愿不愿意,他撑着脸,不紧不慢的开口:“之前任由你骂我,是看在周围有人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现在这间屋子里,可就我们两个人。”
白荼惊得一个激灵,抱着碗筷抬头:“……你要干什么?”
仿佛感觉回到了半年前与贺堇年相处的那段日子,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
贺堇年撑着脸,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问:“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白荼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了,像个生气的河豚,憋着一股气,却没有办法发泄。
看着白荼这幅模样,贺堇年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仿佛都沸腾了,他伸手捧着白荼的脸:“那个学生说这么问你,你就会脸红。看来真会红,太可爱了。”
白荼甩开贺堇年的手,气急败坏的站在桌子边:“你……闹够了没有?我不是你的玩具!”
贺堇年抬手拍了拍白荼的脑袋,哄着他:“荼荼不生气了,快吃饭吧,吃完我帮你收拾房间。”
白荼气得攥紧拳头。
忍过这一周,他一定要去找新房子了!
和种人生活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他会疯!
吃过饭后,贺堇年帮白荼把箱子放在柜子顶上。
白荼确实很不愿意让贺堇年帮他,但他真的没有办法把那么大的两个箱子放上去。
贺堇年轻松就拖起箱子,白荼看着他精壮的小臂。去年他就是用这条胳膊死死将自己压在身下的……
他们的实力悬殊真的好大。
贺堇年摆好箱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扭头笑看着白荼:“好了。谢谢我。”
白荼面无表情:“嗯,谢谢你。”
贺堇年得寸进尺:“奖励我。”
白荼一副没听见似的,转身继续整理床上堆放的衣物,随口说:“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贺堇年笑眯了眼:“嗯,这个奖励好。”
白荼扭头瞪着贺堇年:“我让你出去!”
贺堇年不知羞耻的侧了侧脸,“那你亲我一口。”
白荼气得伸手去推贺堇年,嘴里说着:“出去,出去!”
却一把被贺堇年拉住手腕。
“直接往我身上扑啊,荼荼?”贺堇年拉过白荼,肆意的调戏。
白荼气得眼睛瞪得红红,他咬着牙忍着怒火低声骂着:“贺堇年,我真的很讨厌你,你不知道吗?”
贺堇年脸上的嬉笑瞬间消失了,他有些失神的松开白荼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无言的看着白荼。
可白荼却没有畅快淋漓的感觉。
他知道贺堇年最怕听到什么时,虽然确实很讨厌这个人,但白荼的心很软。非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说出伤人的话。
贺堇年的眸子垂了垂,“这样啊。”
他苦笑一下转身离开房间,临走前不忘帮白荼带上房门。
贺堇年走到客厅里,在桌边站了一会,然后便开始默默的收拾桌上的脏碗筷。
收拾了一半,贺堇年突然撑在桌子上埋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以为白荼已经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了……
他要怎么做,他该怎么做啊……
-
周一的清晨,贺堇年洗漱完搭着毛巾出来后,发现白荼已经一声不响的出门上班了。
贺堇年立刻换了衣服追了出去,临走前忘了关上卧室的门,他的床头放着一排惹人注目的药瓶——
清晨,路上的行人忙碌。去南城一中的路上,白荼非常排斥一直想要贴过来的贺堇年。
“你别和我走这么近。”白荼往旁边侧了一下。
贺堇年突然用手挡了一下,把白荼往自己怀里拉一拉。
“你——”
白荼刚开口,紧接着,身边一阵巨响,一辆失去平衡的电动车险些撞到白荼身上,侧翻在人潮拥挤的街边。
“小心点。”贺堇年抱着白荼轻轻说,“就算你讨厌我,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白荼愣愣的望着贺堇年。
昨天他说了那么重的话后,贺堇年整个人的状态都就些不太对劲了。
白荼顿了一会,回过神,立刻推开贺堇年。
校门口人来人往,白荼扭过头便往学校里面走去,贺堇年也没有多话,加快脚步跟在白荼身后,把距离控制在一个很“安全”的范围内。既不显得二人关系亲近,也不会感觉他们在装不认识。
办公室里,曲翊杰已经到岗了。他正在收拾书桌,当他看见白荼后,眼睛忽的闪了一下,随即又飘过一丝尴尬。
“白老师,早。”曲翊杰向着白荼点点头,紧接着,贺堇年也进办公室了,曲翊杰目光扫过他,也点了一下头:“贺老师。”
“……曲老师,早。”白荼显得有些局促。
曲翊杰用笑笑打破尴尬:“你给的点心很好吃,谢谢你。”
白荼轻轻回答,“嗯。”
他们的对话没有逃过贺堇年的耳朵,他抬头:“什么点心,我也要吃。”
白荼生硬的怼了回去:“没有点心。”
贺堇年:“……”
他沉默了片刻,再度努力堆出一些笑容,往前凑了凑,对着对桌的白荼问:“荼荼,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菜?”
白荼垂着眼从一摞文件里抽出一张纸,仿佛没听见贺堇年的问话似的,转身把纸交给刚进屋的年级组长。
白荼:“主任,这是四班上周的成绩单。”
贺堇年扭着头目光追着白荼,“荼荼?”
白荼却视他为空气,认真的和年级组长讨论着工作相关的事项。
贺堇年默了默,失落再度爬上眼睛,自讨没趣的叹了口气。
下午下班后,白荼早就收拾好东西,和小学生等着放学一样,下课铃一响,立刻冲出办公室。
贺堇年还在收拾东西,抬头见白荼走了,马上稀里糊涂把东西抱在怀里,边走边往包里装,赶忙追了出去。
“荼荼。”
白荼听到贺堇年的声音,越走越快:“你别跟着我。”
贺堇年依旧跟在白荼身后:“那我去菜市场买点菜,你想吃什么?”
白荼:“你做你吃的,别管我。”
贺堇年自顾自说着:“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松茸,我记得扁豆你也挺喜欢吃。哦,对。那次去吃家常菜,看你也要吃茄子,不过我不太会做,可以试试。”
白荼脚下忽然有些乱了节奏,突然放慢了脚步。
他都记得啊……
贺堇年奇怪的看着异常的白荼,问:“怎么了?”
白荼躲过贺堇年的眼神,埋头继续往前走,留了一句:“……你看着买吧。”
在岔路口,贺堇年向白荼道别了,在岔路口抬高声音对白荼说:“到家跟我说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终于甩掉了那个男人,白荼走在快到家的幽静小路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一手抱着教案,一手刷着手机,趁着绝对不会出现贺堇年的时候,多看看可以选择的房源。
他还是打算搬出去,但他可能只有一次逃出去的机会了。如果这次没有计划好,反而让贺堇年注意到他的行动,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白荼慢慢走着,刷着手机,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人。
白荼稍稍往旁边靠了靠,害怕自己走的太慢挡住别人。
却迟迟不见有人走过他的身边。
白荼有些奇怪的回头,一阵风吹过,吹起幽静小路上的落叶,后面很长一条安静的路,没有半个人影。
与周围大道的喧嚣不同,小路安静且狭长。白荼总觉得这里毛骨悚然的,便缩了缩脖子,收起手机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白荼赶回来了家,趴在客厅的玻璃望着幽静小道,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兴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白荼这么想着偶然看见贺堇年的房门大开着,便下意识的往屋里瞟了一眼。
贺堇年的东西很少,屋里里有股淡淡的香味,略显空荡的房间里,床头柜上的一排古怪的药瓶更为显眼。
白荼不由自主的走进房间。
贺堇年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吃药?
白荼拿着起一瓶看不懂名字的药,查了百度也没得到任何结果。
以前与贺堇年同居的时候,贺堇年很多次都会把白荼拖进主卧室,做完后便直接让他睡在了自己房间。
白荼记得那时候,贺堇年床头根本没有一瓶药啊。
如果这些是保健药,那这个量也太多了吧!
年纪轻轻身体就这么差了?
虚了?
白荼放下|药瓶,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串漂亮的水晶手链正静静躺在贺堇年的枕边。
这个手链白荼认识,就是去年的一个夜晚,贺堇年突然发疯,又吻自己,又向他求婚,就是那天送他的这条手链!
白荼不可能接受贺堇年送的任何物品,在离开京城前,他专门把手链留在了床边。
后来白荼知道,这串手链的二手价都能卖到六位数。是一件不折不扣的顶级奢侈品。
贺堇年现在已经这么缺钱了,租房都需要找杨绩借钱。
他却舍不得卖掉这串手链……
恍惚了一瞬间,白荼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白荼赶快从屋里出来,见贺堇年提着菜回来了,他并没发现白荼进了自己的屋子,正在厨房整理食物。
“荼荼。”贺堇年埋着头一边理菜一边抬高声音,以为白荼在里屋,“今天的松茸卖完了,明天我早点去给你买。”
白荼其实就站在厨房门口,心情复杂的着看贺堇年的背影。
迟迟没听见白荼的回答,贺堇年转身,撞见正在看盯着看自己白荼,好像被惊了一跳:“荼荼?”
贺堇年被吓完,重新勾了勾嘴:“是不是饿了?等会就能吃饭了。”
白荼扭过头,“嗯。”
他觉得很不真实。
谁能想到以前高高在上的贺少爷,现在却一身的市井的味道。
吃过饭后,白荼回屋整理学生手册了。
最近他正在给四班定制学习计划。
四班是一个神奇的班级,也是周鹿迪的班级。
即使是南城最好的高中,也总有一批不学无术的同学。所以学校将上个学年成绩最差的50个同学都分到四班。
美其名曰“特教班”。实际上却是被放弃的孩子,把他们单独分出来,不去打扰其他爱学习的同学。
白荼坐在书桌前叹口气,他还不想放弃那些学生。
就这样,安静的一个晚上,又这么过去了。
-
第二天清晨,贺堇年如同往日一样在剧痛中醒来。
前几天品尝过了白荼的信息素,他难得的睡好了几天。
今天,疼痛又袭来了。
贺堇年强撑着身子爬到床头,拿起一瓶药,像吃糖豆似的把药往嘴里塞。
离开京城前,贺堇年找过一次医生朋友。
医生讶异于贺堇年的吃药的剂量。曾经的贺堇年每次只需要吃一颗药,现在他吃一把药都无法彻底缓解症状。
“贺少,您不能这么吃了!”医生严肃的提醒贺堇年,“所有的药都有副作用!你已经快产生药物抗性了!”
贺堇年:“会死吗?”
“……”医生无言的看着贺堇年,大概猜到了他有过Omega,叹口气道:“接触过Omega的Alpha已经产生了依赖,只靠药物抑制已经压制不住您的症状了,您应该去找Omega解决问题。”
贺堇年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我的Omega不要我了。”
医生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最后还是按照贺堇年的吩咐,给了他开了好几箱的头疼药。
“切记,一次不能吃太多。”临走前,医生不放心的叮嘱,“尝过Omega的Alpha只会越来越依赖Omega的气味,如果找不到您的Omega了,您最好……还是换一个新的。”
贺堇年扯了扯嘴角。
“我只要他。”
……
贺堇年躺在床上,脑袋还是像要裂开似的那么疼。
白荼就在隔壁,如果他现在过去,如果他对白荼好言相劝,白荼那么善良,只是尝尝信息素而已,又不需要插入,白荼肯定会给他的。
但贺堇年不想再做让白荼讨厌自己的行为了。
贺堇年挣扎着爬起来,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橘子味的熏香,用打火机点上。很快,房间里充斥了甜的腻人的橘子气味。
这是自白荼走后,贺堇年闻遍了熏香店,找到的最贴近白荼信息素的味道。
从此他依赖上了这款熏香。每当想念白荼的时候,他都会点着熏香入睡。
当然,替代品,永远代替不了真的。熏香不能帮助贺堇年缓解头疼,他只会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越陷越深……
隔壁传来白荼的手机闹铃声,贺堇年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惊醒后,他立刻下床,吹灭了熏香,把它藏在抽屉里。再打开窗户,驱散熏香的味道。
他害怕白荼发现他的秘密,会觉得他恶心,会觉得他馋白荼的信息素,像其他Alpha一样,只把Omega当成了泄欲的物品……
白荼毫不知情的起床洗漱,换衣服,出门。路过餐厅,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香味,还以为是从窗外飘进来的,别人家的气味。
学校里,白荼把昨天晚上写的方案向主任汇报。主任很赞同白荼的办法,寒暄了一会,主任对白荼说:“剩下的你可以多问问王老师,去年是他带的四班。”
“好的,主任。”
白荼立刻抱着文件,来到角落里王光阳的座位边。
王光阳埋着头不知道写些什么,白荼害怕打扰到他,没有靠太近,站在桌边问:“王老师,有件事是关于四班——”
白荼话还没问完,王光阳突然猛的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紧紧盯着白荼。
那种眼神太奇怪了,有些害怕的渗人,白荼吓得一怔,“……王老师?”
王光阳突然往白荼身上凑了一下,盯着白荼的眼睛,幽幽的开口:“白老师,你是什么味道的人?”
“……啊?”
“人类有很多种味道,白老师是哪种人类呢?”
白荼张了张嘴……这都什么玩意……王光阳说的是人类能听懂语言吗?
路过的老师用嫌弃的目光瞟着王光阳,提醒白荼:“小白,这人脑子有病,你别太理他。”
王光阳目光一闪,突然恢复以前和白荼相处时的正常模样。
“啊,你刚才问我四班的情况吧,我帮你翻翻去年的成绩单。”王光阳好似没有说过奇怪话那般,立刻低头翻找起来。
“……麻烦了。”白荼还是有些害怕,想着拿了文件赶快离开。
王光阳递文件的时候,一副很愧疚的模样对白荼说:“白老师,我刚才开玩笑有些过了,你不要介意。”
白荼说着没关系,伸手刚要去拿文件,王光阳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白荼的手揉来揉去。
“白老师的手真细啊。”
他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丝的猥琐。白荼张大嘴巴,差点叫出了声。
他甩开王光阳,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惊魂未定……
他不是没有被表白过,也不是没有被喜欢过。
但是王光阳这种……他真的没见过。
白荼的任何异样都逃不过贺堇年的眼睛,他凑了凑身,问:“怎么了?”
白荼埋着脸摇摇头。
贺堇年扭头狐疑的看着埋头办公的王光阳。
-
放学了,白荼还在赶工学习方案,贺堇年敲了敲白荼的桌子:“荼荼,我先去买松茸了,你也早点回家。”
白荼埋着头回答:“嗯。”
高中不是大学,时间渐晚了,保安要进教学楼赶人了。白荼踩着夕阳的余晖走出了学校。
他又经过那天悠长的小道。
今天的时间更晚,走在小路里,已经有些看不太清楚远方了。
走着走着,白荼又听见了后面有人的声音。
他转身,竟然真的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从树后面探出半个身影。
白荼吓得心脏都要停拍了,预感着要出事,转身就往前跑。
树后的人顿了一下,也马上追了上去。
白荼努力的跑着,却还是被那人追上了。他突然扯着白荼的衣领,把他拽到地上,然后拖着挣扎的白荼走向小巷侧边幽暗的岔路。
白荼挣扎着,尖叫着。那人突然压下来,捂住白荼的嘴。
白荼看到他的脸,无比震惊。
是王光阳!
王光阳用着上午看白荼时恐怖的眼神,压在白荼身上,一遍遍猥琐的喊着:“白老师,白老师啊……”
“唔!唔!”白荼被捂着嘴,吓得快要哭了。
“白老师,让我尝尝你是什么味道的人!”
“唔!唔!”
王光阳慢慢俯下身,几乎是贴在白荼面前,低声的说:“白老师,我不小心听到了,那天在踏青的公园的山后面,曲翊杰说你是Omega。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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