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燙淉碎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似乎在控诉着声音主人此刻的心情。
“戌霖，你该闭嘴了。”
戌卿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无奈地扶额。
“哥，你又要去找别人！就不能多和我待在一起吗？”
“那是我的病人和朋友。”
“我不管！你就是要陪我！”
面对戌霖的脾气和娇纵，戌卿向来都是宠着，随他喜欢。
但这件事情需要告知和总结的内容居多，需要大量的时间，无暇顾及别人。
这不，他又要将新得到的信息发给方兆清，同时也要让方然白记得来复诊。
另一边。
被晾在一边许久的谢衍明显感觉不满，他对着方然白的脖子低头就是一口咬下。
方然白低低地溢出破碎的哭声。
谢衍眼神幽深晦暗，声音变得冷的颤人，“宝宝，你还要继续把我晾在这吗？不长记性的小朋友，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阿衍……”
方然白眼泪汪汪地转过头，眼尾的红晕戳中了谢衍刚冒出来的坏念头。
“既然然然不听话，那我们就回房间‘解决’问题。”
这半个月，谢衍用尽了各式各样的方法，让方然白放下心结，现在两人算是暂时和好如初了。
至于是什么方法，就暂且不能公之于众。
谢衍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侧身躺在床上，眼神一直落在背对着自己的脑袋上。
躺在自己怀里的人，面容清隽，睫毛微微颤动，卷翘又狭长。
似乎是觉得这个睡姿不太舒服，方然白转过身，伸手搂住谢衍的腰，一条腿还压在他的腿上。
像只黏人的八爪鱼。
谢衍凝望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忽然想起，两人昨晚的对话。
……
“不行！”
“我要你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回应我！”
谢衍薄唇翕张，晦暗的眸光流转，“然然……”
方然白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目光左右躲闪着。
直到现在，方然白依旧是处在惶恐不安之中，他害怕不知何时，谢衍也会如同他父母那样，随意将他抛弃。
厌恶他的身体，厌恶方然白这个人。
而那些日夜在耳边低喃的爱意，到最后，一一不作数。
“阿衍…谢衍……”
“嗯。”
“你爱我吗？”
“爱。”
“真的爱吗？”
“真的。”
似乎是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谢衍又换了个说法。
“乖乖，你要是不信，大可把我的心剖出来看看。”
“亦或者，对我下达你所想到的任何命令。”
“我可是一只已经被你驯服了的狐狸。”
“我的然然宝贝。”
……
怀里的人发出一声闷哼，似乎在控诉他没有回赠予更加热烈的拥抱。
谢衍躺了下来，大手一揽，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又拉近了几分。
-
“我在这里等你。”
方然白颔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谢衍倚靠在门口旁的墙壁上，低垂下的眼眸不知是何种情绪。
如果不是戌卿和方兆清事先和他打过招呼，或许他这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方然白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好不容易被他安抚下来的情绪，因为五年前在医院听到的事情，导致方然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防线，一瞬间全部分崩离析。
那些因为被谢衍的爱重新树立起来的安全感，兀然之间，所有的安全城墙被击溃的瓦片全碎。
方然白离开没多久，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开始变得更加不可控。
那段时间，方然白所遭受的苦和痛，并非是一个普通人能轻易承受得住的。
戌卿也和谢衍谈过，他很佩服方然白的意志力。
朋友的离开、爱人的欺瞒、父母压在自己心里的那些话语……
每一桩、每一件，都犹如烙印一般刻在了方然白的内心深处。
无法拔出，无法轻易消除。
可戌卿第一次面诊的时候，方然白的乐观程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甚至单从表面看去，这并不像一个生了病的人。
直到方兆清和戌卿讲清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戌卿才意识到，方然白的性格使然，再加上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让他变成了这样的性子。
“阿衍。”
一声呼喊，让谢衍瞬间回了神来。
“怎么了？”
谢衍走了过去，牵起方然白的手。
“戌大哥让你进去一下。”
方然白似乎害怕谢衍会对戌卿做些什么，又再嘱咐道，“你不能对人家使用任何不好的词汇和暴力行为。”
谢衍忽地笑了一下，“你老公在你眼前，是这么坏的一个人吗？”
方然白非常诚实且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哦！”
“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仅次于，我觉得而已。”
谢衍笑着点头，“好好好，宝贝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他揉了揉方然白的脑袋，推门进去。
走进去才发觉，这个诊疗室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充足的阳光和窗外的绿意，都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身心。
“你想和我谈什么？”
谢衍拖开椅子，坐下。
“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对我抱有敌意了。”
“抱歉，之前是我误会了。”
“不，你没有。”
就在谢衍脸色即将变得冷冽时，戌卿立刻补充说道，“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和然白的兄长一同策划的，目的就是想让你认清楚，到底是要放手，还是把人握在自己的手里。
然白所承受的苦痛，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而对于你所做的那些伤害了他的事情，你也很清楚，他绝对会因为对你的爱而放下对你的憎恨。”
谢衍沉默了。
戌卿说的没错，他一开始想方设法让方然白爱上自己。
就连方然白再次失忆后，他也用了不少手段让方然白再度对自己复燃爱意。
可这并不能代表终有一天，不会得到反噬的后果。
就像方然白离开自己的这几年，谢衍也是深入调查后才知道，他的然然竟然痛苦到想要去死。
也对。
牧宁离开的时候，方然白已经有了这个念头。
如果不是当时谢衍自己用尽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或许，方然白早就承受不住，一同离开了。
“谢先生，我给然白复诊过，他的情况在逐渐好转。”戌卿双手握拳，置于桌上，“但不代表有一天会因为某些不可控制发生的事情而再次变成那副样子。”
“你希望我要怎么做？”
“保持现状，用你的爱慢慢地填满那些缺口。”
-
两人没有急着离开诊所，在附近的公园里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我觉得我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年少时的我便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证明，我的确成为了他最想要的样子。”
用尽了卑劣的手段去伤害别人，也让自己爱的人受到了伤害。
方然白反握住谢衍的手，温热的触感互相传递。
“不是的，我的阿衍并不是那样的人。”
“也就是你会这么说了。”谢衍蓦地扬起一个粗哑的笑，空出的手则在给方然白的腿缝上的伤口上药，“你看，都出血了。”
“没关系的。”
“然然难道很喜欢吗？”
方然白撇开眼，耳根子红了一大片。
完全就是一副应证了谢衍所说的话的样子。
谢衍有些恍惚，仿若此刻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泡影，毫无真实感可言。
眼前的湖面随风泛起阵阵涟漪，粼粼波光好似细碎的金箔。
下一秒，熟悉的气息落在自己鼻间，柔软的触感也在唇间肆虐。
“然然……”
“阿衍，我是不是从来都没和你说过，我爱你。”
谢衍怔住了，旋即蓦地弯了眉梢，“怎么会没说过呢？”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和我说你爱我。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谢衍不解地转头，试探地问道：“你是想说，你这几年缺席的直播吗？”
方然白点头，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安，“我害怕，我的粉丝们早都跑光了。”
“怎么会呢？”谢衍亲吻了一下方然白的额头，“你不是经常在大眼仔上面给他们分享你的日常生活吗？他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那你呢？”
“什么？”
“你也……一直在等我回来吗？”
谢衍缓缓地颔首，“嗯，我一直在等你捋清所有的思路，再回到我身边。”
谢衍最初的想法，是想让方然白自己好好思度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要谢衍这个人为他做什么。
可没想到，适得其反了。
“阿衍，对不起。”
“不，你不应该对我说这句话，这一辈子都不需要说。”
谢衍亲了一下方然白的唇瓣，温柔到极致的目光让两人不自觉沉沦在对方的眸中。
“我一直都觉得，白首不相离已是情意至深。”谢衍拉起方然白的手，抵在唇边。
“那现在呢？”
方然白莞尔一笑。
“现在，我想和然然……”
谢衍眸光微抬，眼底尽是宠溺。
“白骨不分离，今生缘分续来生。”
“好，续来生。”
今生的缘分实在太短，那就让我们再延续在下一世，再下一世。
永远也不要分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