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你们校霸都这么漂亮吗?>第69章 小陆日记69:漫长的梦

  江珩迟疑了很久,抱起沙发上的金毛玩偶:“谢谢。”

  商业街的高楼鳞次栉比,平行视野望去,却没什么遮挡物。

  江平川手里握着支钢笔,在合同面前踌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小珩,你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什么算开心的事?”江珩抿唇,抱着金毛玩偶,“没什么吧,都很平常。”

  江平川眉目间的神色复杂了几分。

  办公室又陷入长久的安静。

  江珩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手指忍不住扣进玩偶柔软的棉毛里。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江珩开口问。

  江平川揉着眉头,似乎是感到疲倦。

  “小珩。”他语气里带着点凉,“从前是爸爸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孤单地长到了十几岁,这点爸爸承认错误……”

  江珩出声打断他:“江平川,我很困,你要是讲这些废话还不如让我去睡觉。”

  他眉头皱到一块儿,有些不愿意地瞪着人。

  两人对峙似的沉默片刻,江平川起身拿起桌上的几张照片,缓缓走向江珩,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江珩直起腰,瞥了一眼。

  上面是他和陆夏时出入的照片。

  最后一张是监控录像截到的,照片里陆夏时捧着他的脸,很小心地落下吻。

  江珩不悦地眯起眸子:“什么意思?你找人跟着我?”

  “小珩,这不是爸爸找不找人跟着你的问题。”江平川再三忍着脾气,“你知道他是alpha吧?你也是alpha,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我喜欢他。”江珩硬邦邦地开口。

  那双上扬的眼里满是坚定,剪短的发干净利落地打理在耳后,江平川恍然都快不认识面前的少年了。

  “喜欢?”江平川淡笑了声,“小珩,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们现在都太小了,完全没办法对自己做出的行为负责。”

  “你向来生活在我的庇护下,根本不懂什么叫生活,现在他是喜欢你了,以后呢?你能保证吗?他是陆尧的儿子,和你一样家境不错,万一以后遇到更合适的omega,你怎么办?”

  “两个alpha在一起,法律不认可,生理上也没有约束。”

  江平川一股劲说了很多,盯着江珩的眼睛问:“你们有以后吗?小珩,你扪心自问。”

  江珩失神片刻,厌恶地瞪他一眼。

  “哪又怎么样?你觉得什么叫适合呢?”他讥讽似的笑了声,“难道要像你和妈妈一样,为了家族利益被迫捆绑在一起吗?”

  江平川脸色一僵,唇瓣紧抿:“你别提你妈妈的事,你根本不懂我和她之间的事。”

  “是我不懂。”江珩自嘲地笑,俯身拿起茶几上的照片,一张张仔细打量。

  他看了两眼熟悉的构图视角,唇角上扬成讥笑的弧度:“江砚拍的?你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偷鸡摸狗的事儿他最会干了。”

  “小珩,他是你弟弟。”

  “弟弟?”江珩呵了两声,咬牙切齿目露凶光,“你养的好儿子也想跟我滚到床上去呢?嗯?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在胡说什么?”江平川一脸不敢置信,“你岚姨跟我说你们只是小孩子闹别扭……”

  “你爱听谁说听谁说去吧。”江珩把玩偶随意地丢在沙发上,语气里攒足了失望,“我也不指望你能对我上心,那你也别干预我其他事情了,就当没我这个儿子,行吗?”

  “如果你是嫌我丢了江家的脸,败坏了江家的名声,我马上改个姓,跟我死了的妈一样姓顾,免得碍了你的……”

  “啪!”

  江珩被一巴掌甩得偏过头,脑子里“嗡嗡”一片作响。

  他向来和江平川关系很僵,剑拔弩张却也没到动手的地步。

  许是怒气消褪后悔了,江平川连忙上前捧着江珩的脸,擦掉他嘴角的血:“小珩,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对你动手,你原谅……”

  “别了。”江珩神色暗淡地推开他的手,“江平川,我真的不是你想象里那个只会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的小孩儿了,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只会让我更恶心。”

  他起身系好纽扣,刚要抬脚准备迈过茶几,江平川挽留地伸手,撞得茶几隔层的抽屉开了条不小的缝隙。

  一张彩超照片赫然入目。

  江珩后知后觉地瞟了眼,讽刺似的笑着弯腰:“准备要第三个了?这么迫不及待的……”

  江平川赶忙伸手阻拦,还是没制止住,江珩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十二月十七?”江珩声音愈发淡,轻到几乎听不清,“日期还挺熟悉……还刚好比我大两个月。”

  他浑身的血液像冻结在寒冬里,只觉得天昏地转般的无力。

  “小珩你听我说,这是个意外……”江平川拉紧他的手腕,被一甩砸上玻璃窗。

  “你要说什么?”江珩双目腥红,几乎暴怒到颤抖,“这个日期不是江砚的出生时间?亏得你还认真地瞒了我那么多年……还故意改了一年他的身份信息掩人耳目。”

  他喉管里全是血腥味,悲伤到极点地笑:“弟弟?你还让我叫了两三年的弟弟,我妈才刚死一年不到你就把在外面生的野种堂而皇之地带回家了?!”

  “江平川……”

  “不是。”江平川拉着他的手,“小珩,爸爸是不想让你伤心,你是有人爱的孩子……”

  “有人爱?你爱我吗江平川……哪个父亲会让一个小孩儿母亲要死的时候独自守在手术室门口!”

  江珩听见这个字眼都觉得可笑。

  他哽咽着,呼吸提不上来地缓缓蹲下身,一双红色的眸子质问面前的人:“你告诉我,我到底算什么东西?你们联姻的附带品吗……”

  窗外乌云密布,狂风席卷,玻璃板响声不断。

  江平川筋疲力尽地阖上眼,揉着太阳穴,像是一下老了十几岁似的。

  江珩没得到答案,不出意外也得不到答案。

  毕竟从他有记忆开始,江平川在他生命里扮演的角色就是个精明的商人,商人从来不会面对一个对自己无利的问题。

  “小珩。”江平川许久才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坦诚,“你成年了,我也不避着你了,我和你岚姨那件事纯属意外,我喝醉了。”

  “我和你母亲也向来没什么感情,分居是双方都默认的,所以我接小砚和季岚回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梦书苑呢?你用我妈的名字建那间餐厅,是在缅怀谁?”江珩质问道,“做戏给年幼无知的我看?”

  江平川薄唇轻抿,没做回应。

  面前的少年身影沐浴在残阳里,眼神里唯一一点希望也泯灭了,变得麻木不堪。

  过往十多年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江珩脑海放映,他捂着眼睛,低声笑着吁气。

  远方的太阳被乌云遮得严丝合缝,江珩的心也在往下沉,沉进毫无波澜的死海里。

  江平川阖上双眸,冷静地开口:“小珩,爸爸不奢求你原谅我,但爸爸要为你考虑。”

  “考虑什么?”江珩看着推门而入的秦观,还有两个穿着得体的保镖。

  “爸爸会送你去纽约,我已经打点好一切了,你可以过去学表演系,也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协商治疗你的腺体。”江平川眼里毫无波澜,像是宣判似的轻声道:

  “小珩,会有人替爸爸照顾你。”

  江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纤瘦的身形靠着沙发,离着几米就能触及光亮处。

  “什么意思?送我走?”江珩喃喃道,“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江平川?!你觉得自己只手遮天权利大到可以干预任何人的人生了吗?”

  “别人的不好说。”江平川摆手示意保镖,“但你的人生我可以干预。”

  他站起身,不再看江珩的神情,挺得板正的身躯逆着光投下影,掩盖住办公室里残败不堪的场面。

  保镖上前对江珩比了个请的动作,却没得到任何反应。

  场面一度僵持。

  江平川苍老的声音响起:“带他走吧。”

  有了他的示意,两个保镖上前试图控制江珩,纤薄的alpha挣扎了两下,头“哐当”一声撞到把手上。

  “滚开!别碰我!”江珩挣扎着被按到墙边。

  鲜血划过眼尾,衬得他脸色更白,像是从绝望中出来的,神色尽是冷冽和暴怒。

  雨点猝然落下,拍打着玻璃窗,洗去城市中的浮尘。

  江平川缓慢地走近,从口袋里拿出条手绢,小心翼翼地擦掉江珩脸上的血。

  一滴眼泪沁进血团里,晕出个很淡的圈。

  江平川愣了下,又继续擦江珩的眼泪。

  面前的少年弓起脊背,像只受伤的小兽似的,后颈单薄的脊柱突起,任由温热的眼泪低落在江平川手心。

  他抬手摸了一下江珩的脸,消瘦到有些病态的下颌贴着他的掌纹,似乎在一遍遍昭示着他不是一个好父亲的事实。

  “别送我走……”江珩低声几乎是在祈求。

  何曾几时,他也想过能给江珩擦眼泪,但绝对不是这样的场景下。

  走廊外的光感灯缓缓亮起,江平川直起身,他慢慢把手绢揣回兜里,很轻地拥抱了下江珩:“小珩,爸爸还是让你失望了。”

  江珩眼里的恨意太过清晰,清晰到他已经望到此生无法再和解的孤独。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我会让老管家跟着你。”他松开江珩,声音轻到迷惘,“好好长大,找一个爱你的omega结婚,再好好做一个父亲。”

  话音落完,他挥手让几人带着江珩离开。

  .

  直升机停在CG总部天台上,雨水洗涤着它灰色表面的钢。

  江珩两手被绳子栓在身后,保镖轻而易举地将人扛上了顶楼。

  秦观叹了口气,撑开伞遮住要飘到江珩身上的雨水,几人在瓢泼大雨中走向那架直升机。

  直到被放到座椅上,身上系上了紧实的安全带,江珩才有了真实感。

  “秦观……”江珩甩掉发丝上沾的雨水,露出一张脆弱削尖的脸,“他什么意思?要让我永远在国外的意思?”

  他声音颤抖着,充溢着不敢置信和绝望。

  秦观面色沉静,温和地替江珩擦干脸上的水。

  他从直升机的药箱里取出纱布,浸湿了碘酒,按到江珩额头还在淌血的伤口上:“忍一下。”

  江珩疼得往后缩了半米,又被秦观拉到面前。

  直到绷带缠好,他才松开江珩。

  “小珩少爷。”秦观拿出箱子里的毛毯,把江珩几乎裹成了个球,才正色朝他说话,“你现在没有抵抗江总的实力,明白吗?”

  江珩像个哑火的鞭炮,许久身上才回温。

  “你身上的每一件奢侈品,车库里的每一辆跑车,都是江总的钱。”

  秦观给他扣好衣服,重新抬头。

  “去国外好好努力吧,等你有能力脱离他的羽翼活下来,再谈自己想做什么事。”他边说着,手指探进江珩的衣服口袋里,捞出他的手机。

  江珩瞳孔倏然瞪大,止不住地剧烈挣扎:“你干什么?!”

  秦观在他面前清空了手机信箱和所有联系人,连带所有软件内容都删了个遍。

  他拿出一张新的电话卡替换完,才把手机重新放回江珩衣服兜里。

  “得罪了,小珩少爷。”

  直升机门缓缓阖上,连带外界的光亮一同消失在江珩的视线里。

  他用尽全力才挣脱手上的束缚,身上还是潮湿黏腻的,不过也无暇顾及。

  他掏出手机,翻开信箱和通话记录,却找不到一点痕迹。

  “不可能的……”江珩低声喃喃,仰头在座椅上狠撞了下,“电话号码……他的电话号码……”

  直升机在上空盘恒,雨滴洗刷着玻璃窗,狂风呼啸的声音像是在哀嚎。

  江珩暴躁地踹了一脚地面,直升机在空中行驶得一颤,依旧在往未知的方向去。

  过往的十几年,江珩几乎是以一种浑浑噩噩的姿态在生长,虽然没有什么爱,但也没有什么苦难。

  江平川从未断过他的金钱,他也没能体验什么叫无力的感觉。

  哪怕曾经被江砚按在那个臭水熏天的卫生间地板上时,他也从没想过后悔认识谁,或者后悔自己的某一个行为。

  但在这一个瞬间,他几乎后悔到窒息般的绝望——

  他没能记得住陆夏时的号码,也记不得他任何的联系方式。

  直升机在空中猛地摇晃了下,江珩被甩得脸狠狠砸在铁皮上。

  他恍然觉得想吐,又觉得想哭。

  也不是想哭。

  因为他已经尝到自己的眼泪了,腥咸的,还带着一点脸上的雨水味,半点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

  似乎是可笑的。

  他们之间的牵连,只凭借江平川稍微一个动作,就能被动到如同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蚂蚁。

  皮肤肌肉间的刺痛,额头上的钝痛,以及胸腔间快要爆炸似的酸,他难以遏制地流眼泪,滴落在已经被他弄得一片狼藉的地板上。

  恍然,江珩的手指尖落到相册上。

  清晰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自于两个不同的少年,画面在慌乱中翻转,最后落到一片清晰的月色。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过了几个月,又像是只有几天,但后颈灭顶般的猛烈,几乎要把他的内脏器官全都搅碎。

  到头来他什么都没留住。

  除了一根刚戴上的皮筋,和一段十二秒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