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闵行仰头憋出一口气, “你一定要搬吗?”
“对。”
“我来安排,你先带爸妈上去休息。”
白思年自然不愿意,戚闵行没管他, 叫来了家政公司。他沉默着帮忙请点东西,有一会没和白思年说话,不似之前巴巴跟着人的样子, 瞧着有些生气。
白思年就知道他装样子装不过三天。两人谁也不理谁。
东西不多, 白父白母年纪大了, 本来也没打算一次搬完。让人先送去那边后, 白父叫戚闵行一起上楼吃饭。
戚闵行上去后, 就被白父叫进了房间。
白思年在戚闵行耳边偷偷:“少给我爸妈灌迷魂汤。”
戚闵行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关上门规规矩矩地叫了声, “爸。”
卧室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就剩一些当季衣服。
“小戚啊, 这么叫不合适了。”
“爸,”戚闵行像个泄气得娃娃,他还以为长辈会看在已经结婚的份上, 站在他这边, “你也同意吗?”
“我同不同意不顶用, 看白思年自己的意思,这几年你对我们老两口怎么样,我们都记在心里, 以后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是着房子, 我们也不好意思再厚脸皮住下去。”
“本来也是写的您和妈的名字, 过户挺麻烦的,爸。”
白父拉开抽屉, 里面躺着大红色的房产证,“这点本事你还能没有吗?一个名字难不倒你,后面怎么处理,你看着办。白思年确实是为你伤心了,你也不必过于执拗,以后不是一家人,逢年过节也是能走动走动的。”
戚闵行不置可否,“我也算您半个儿子吧,这个房子,孝敬您也是应该的。”
白父把抽屉又推回去,“房产证我就放这儿了,你什么时候来取都行,随意。走吧,饭快好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戚闵行从家人变成外人。吃饭是都不敢看白母的眼睛,害怕再听到什么。
他这幅上赶着的样子,白父白母一眼就看出来。
逢年过节,偶尔走动。
不就是白父作为长辈给白思年撑腰,让他别再来打扰白思年。
这父子两的绝情倒是一脉相承。
吃完饭,戚闵行跟着收拾碗筷,在厨房叫白母,“妈。”
白母当即把白思年叫进来,“不早了,送小戚回去吧。”
“走吧。”白思年冲门外歪头,“送你下去。”
赶客赶得如此明显,戚闵行也不好再呆下去。他跟白思年可以死皮赖脸,对白父白母还是维持着好形象。
“爸,妈,那我今天先走了。”
白父在沙发上看书,浅浅抬了下眼,“嗯。”
没有白母熟悉的絮叨,也不会再叮嘱他多回家吃饭,他成了一个客人,不受欢迎的客人。
白思年从没见过戚闵行这幅斗败的模样,过往生意中也有失意的时候,戚闵行在家的时候也偶尔失神,被深深的孤寂包裹,仿佛灵魂走入另一个世界。
但他始终是体面高贵的,一个笑容打败所有的失意。
现如今他脸上的表情,用痛彻心扉来形容也不过分。白思年细看才发觉,戚闵行变了好多,举手投足间没有高贵的姿态,嘴角也不在似笑非笑地上挑,衣服上那些闪亮的配饰也取下来了。
“怎么了?”
电梯到达负一楼,白思年光顾着打量戚闵行,忘了出去。
他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戚闵行了,是对自己的心平气和,不会因为自己注意力被戚闵行牵动而和自己置气。他们之间的过往注定他们无法想陌生人一样无视对方,不过,就算他再怎么观察对方,心里也不会掀起一丝波澜。
“以后别来了,我妈瞧见你,总是多想。”
“重新开始也不行吗?哪怕让我重头再争取你一回呢。”
“戚闵行,我能和你站在这里,说明我真的放下了。但这和原谅是两码事,你说咱们过去那些破事,我怎么原谅你,退一万说,就算我失忆了重新开始,你也不是我喜欢的那款啊。”
白思年开着玩笑,一刀一刀往戚闵行心上扎去。
“这话,”戚闵行苦笑,“你是要否认你喜欢过我这件事吗?”
“不是否认,是我以前喜欢的你,也不是真的你啊,你天天跟我面前演,我喜欢的不都是你演出来的吗?”
戚闵行认错的话堵在嗓子眼,他这辈子就没和人服过软,在白思年面前下辈子道歉的话都预支了,也换不来一个机会。
他很难将面前这个对他冷言冷语嘲讽的男人和眼镜亮晶晶叫他学长的白思年联系起来。他的小孩儿长大了,他亲眼看着长大的,长大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推开,心硬得像石头。
他现在还会想是不是自己没把他守好,如果白思年永远都不长大,傻傻地呆在他身边,他还能拥有他更长时间。
…….
回到郊区别墅的时候,戚闵行抬手发现他脸上是湿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回来的,一路上白父和白思年的话,那个家他回不去了。
他和白思年的小家,也被他毁了七七八八。
当初把白思年强留在别墅,为了防止他乱来,客厅的东西全部被清空,他们生活的痕迹也随之清空。
没人住的房子格外冷清,深秋冰冷的空气从窗角门缝里透进来,戚闵行脸上一直热热的,他都不敢信他是在哭,曾经一度以为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想过直接去死,都没哭。
他又没有家了。
短暂的拥有过几年家的滋味,又被赶出来。
就像失明的人短暂拥有了三天光明,如果没见过光明还能安慰自己世界就是如此,这般得到又失去,不知是上帝的仁慈还是命运的捉弄。
……
第二天戚闵行又坐最早的航班返回渔村。
白思年也看不见,私人飞机那些骚气显摆的东西他看都不看。
秦理有心相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想着戚闵行可能就是没尝过失败的滋味,过段时间就知道世界上男人多的是。直到他来找戚闵行签字,甲方签字那里,白纸黑字牵着“白思年”三个大字。
秦理忍无可忍,“戚总,你知道公司现在什么情况吗?”
“背后有人纠集了学校的人,一直上访,说我们开发要取消学校的规划,现在政府领导们投鼠忌器,什么文件都不敢批,我们无法动工,一天有多少资金白白流失,白思年,他会替你承担吗?”
戚闵行取下眼镜,靠在椅子上按着眼睛,疲惫不堪。
“抱歉,我…..”
他没什么理由。只是控制不住地想怎么重新打动白思年。他的专注,理智都消失了。三个月的期限像一把刀悬在他脖子上,时间一到,白思年一定会毅然决绝和他离婚。
“戚总,”秦理知道劝放弃是劝不动了,换了个方向,“人没了,还能追回来,钱没了,你拿什么追。男人么,还是事业比较重要。”
“你先出去,我自己静一静。”
戚闵行把文件签名处白思年三个字划掉,打开电脑,以学校为支点,把开发区的方案重新研究了一遍。
他们现在的卡点在于学校是非盈利项目,但是建设要求极高,资金流很难支撑。
那就把学校变成可盈利项目…..
两天后,他同步给秦理一份文件。
「按照这个思路,让各个项目经理细化。」
戚闵行路过秦理办公室,手臂上搭着羊绒外套,利落还是一样利落,就是没有走路带风,步步生辉的气势了。秦理都有点不忍心看。倒不是心疼,戚闵行对白思年做那些事他多多少少知道,戚闵行无论如何也担不上可怜二字。
就是不忍心看他一直仰望的人,跌落神坛也会这般灰头土脸。
滤镜没了,秦理胆子也大了,给戚闵行回了一句。
「戚总,剪剪头发吧。」
戚闵行真去把头发剪了,事实证明,他这幅丧气样,和头发关系不大。
项目开始重新推动,全公司都忙的脚打后脑勺,大家都一股子气血不足的模样,戚闵行混在里面,还算正常。
安南。
林深办公室,秘书火烧屁股似地闯进去,“林总,戚闵行好像在想别的办法,他们又开始动工了!”
好想把他开了…..
但是他知道太多林氏的秘密。
林深不悦道:“难道你指望着点事情就能让戚闵行束手无策?之前能逼停他们的项目,不过是因为戚闵行人在美国。”
“那您,打算怎么办啊?”
“省部委那边花了那么多钱,埋了这么多线,现在不用,留着过年吗?学校的规划,不管戚闵行接不接都得让他出点血,开发区那么多项目,他吞不下来,有的是人能做。”
“哦哦哦,我懂了,懂了。”
“还有,”林深目光飘向窗外,“白思年在哪儿?”
“在他父母家,很奇怪,戚闵行不知道为什么,从美国回来就让白思年走了。会不会是美国这一个月,戚闵行突然变了心意,还是说,有了新欢。”
“那就想办法把白思年给他送回去。”
林深等的就是戚闵行主动犯错,他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一个白思年就能让他抛下公司一个月不管,这机会来的,太容易。
他理解秦闵行,白思年确实有这个本事扰乱人心。他当初也冲动过。
但他永远不会像戚闵行一样,为了男人放弃任何东西。再喜欢又如何,过十年不是一样,食之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