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年脑子又陷入了茫然。
美国人都这么直接吗?
Jessica是在向他表达好感吗?
不会是他自作多情吧?
“你钱不多, 去商场会买手机会花掉你一半的钱,上来,我带你去。”
白思年对这点钱视若珍宝, 很快就把刚刚暧昧氛围抛之脑后,坐上了副驾。
Jessica带他去的是一个组装机的店,合不合法另说, 便宜是真的便宜。
“放心, 都是学生弄的, 图个好玩儿。”
白思年拥有了去年款的手机, 外观和新的差不多, 他把自己的微信下载下来,让Jessica拍了张自己的照片发给白母。
接着他们又去了一个小画馆, 白思年有点紧张,解牛皮纸上的绳结时解了好一会。
老板看见立即答应代售。
如果是有名气的画家, 他可以直接买下来,这幅画水平不错,但是BIanca的名字, 似乎没听过。
老板让白思年考虑一下。
白思年故意不用“白思年”这个名字, 那些名气是戚闵行赋予他的, 他要切割,就要干干净净,把拿来的都还回去。
“不用考虑!”能代售, 已经比白思年预想中顺利了。他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
“非常感谢您。”他站起来给老板鞠躬。
把老板吓一跳。
他的画也只能挂在角落里,不走到画馆里面的人都看不见这幅画。白思年还是美滋滋地拍了一张照片。
因为事情过于顺利, 他请Jessica去吃了一顿麦当劳。
算是报答今天的路费。
Jessica一口气吃了两份套餐, 白思年默默给他竖起大拇指。
他感觉自己都还没长大呢,直到看见Jessica, 一个真正没长大的孩子。
带着恰到好处的冒犯,一点点幼稚和天真单纯,刺眼的阳光一样闯入自己的世界。
即便是有些不太礼貌的行为,也不让人生厌。
白思年看着Jessica找到了他们之间的区别,相对而言,他还是成熟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懂事。
回程的路上,Jessica也让白思年开了一小段。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白思年从驾驶室下来。
Jessica从内靠着车门,大喊,“Bianca,留个联系方式吧。”
话音未落,Jessica感觉肩上一股大力向后,几乎掰断他的肩膀,什么东西滑过眼前,脸上剧痛。
只听一声闷响,Jessica背部落地,戚闵行单脚踩在他胸口,眸光雪亮,精悍的肩背都蓄满了力,周身气息凝滞,被纱布包扎好的手紧捏成拳,血滴到Jessica的灰色T恤上。
戚闵行的速度太快,从Jessica眼笑眉飞到被踩在脚底,前后不过几秒,二倍速到慢放都不看不清他的动作。
白思年愣怔片刻才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戚闵行,蹲下查看Jessica的伤势。
Jessica感觉这一脚,把他五脏六腑都踩错位,肋骨断裂,疼的说不出话。
白思年立即打电话给Emma,叫她派来医生。
“放心,没有伤到要害,修养几天就好。”医生检查很快,都没有动用什么仪器。
“他是运动员,会影响他以后打棒球吗?”白思年最担心的是这个,如果因为他毁了另一个人的梦想,他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不会,只是伤口很疼。”
白思年松了口气。戚闵行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在国外他也不想惹出大乱子。
Jessica吃了止疼药,看起来比刚刚好很多,试图向白思年展露一个笑容,但是牵扯到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笑比哭还难看,不过声音听起来并不难过,“Bianca,他是谁啊?”
“他是我...前夫。”白思年情绪很是低落,“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为什么道歉。”Jessica拿出手机,执着地问白思年,“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可是我今天才陪你换的新手机。”
少年人的喜欢都是张扬不掩饰的,一如他当年对戚闵行的感情,白思年不是看不出Jessica的心思。
而他实在没有心力应付另一段感情。
“Jessica,好好比赛!”
Jessica又坚持了一会,但是不勉强,等好了一点就要走,“我明天就要归队,今晚的车,再见,Bianca。今天很开心。”
“再见,我也很开心。”除了最后。
白思年先回房吃了药,等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再去找戚闵行。
戚闵行已经被列入“危险”名单,为了防止他再暴力伤人,医院决定先对他进行活动范围限制。
所以,白思年才有时间陪Jessica看医生。
他去的时候,戚闵行呆在自己的病房里,穿着刚刚那件黑色半高领薄毛衣和休闲长裤。
“平时西装革履,今天穿成这样正好方便打架。”白思年从门口进去。
戚闵行走过去一把抱住他,“年年,你真要离开我吗?”
他抱得太紧,勒得白思年手臂疼。
“年年,白思年,我保证,再也不会违背你的心意,别离婚,好吗?”
“我快疯了,我受不了,你对着他笑,你好久没对我笑过了,你都不看我。”
戚闵行卸下一身骄傲,像受伤迷途的野兽,在雨夜垂死挣扎。
“我今天等了你好久,我想去找你,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求你,别离开我。”
白思年听着觉得可笑,“那你先放开我吧,你这样抱得我很痛。”
戚闵行连忙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你做什么都不是故意的,今天打Jessica也不是故意,你甚至都没问问我,他是谁。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太可怕了。”
“他怎么敢,”戚闵行露出凶光,“怎么敢那样看你。”
“别人只是看看我你都受不了,那你天天带着不同人出入各种场合,我凭什么体谅你呢?”
白思年对戚闵行是有点恨意的,但他现在看着戚闵行痛不欲生,却毫无快感,“明天的咨询,你也主动配合一点吧。这对我们都好。”
言尽于此,白思再没有逗留下去的必要。
戚闵行却抱着不让他走,“在陪我一会,好吗?一会就好。”
“你刚刚才说过,不会违背我的意愿。”
戚闵行捏着白思年双肩的手僵住,白思年直勾勾看着他,直到他一点点松手,垂下手臂。
这般绝望而不舍的眼神也曾出现在白思年身上,他也同戚闵行当初一样,决绝离开。
回到自己的病房,白思年换衣服时发现肩膀处有一块血渍,应该是戚闵行受伤的手留下的。
白思年有些怅然,如果戚闵行能更早一些和他认错,不做出那些侮辱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应该也不会,如果知道这段婚姻的出发点就是欺骗,那他根本就不会结婚。
如果早知道戚闵行是这种人,他根本不会喜欢。
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是建立在隐瞒和欺骗上,从头就错了。
白思年心中隐隐又有疲惫感冲上来,舒缓了几天的情绪又像大雾一样从耳道口腔挤入身体中,要把身体撑爆。
“让他过去。穿过我.....”白思年像Emma教他的那样,静下心来感受自己的情绪,但是心脏被什么攥紧,喘不过气。
他放开四肢,倒在床上,心口处传来的疼痛蔓延全身。
第二天,他的状态明显变差,Emma在进程中临时插入昨天打架事情的复现。
她认为白思年现在心防还是脆弱,接下来的一个月,和戚闵行在治疗室,对峙,争吵,谩骂,把他拽回过去的场景中,又被Emma引导拆解那些情绪,归于平静。
这是一个非常耗费心力的治疗方式,戚闵行看着也....好不到哪儿去。
每天治疗完,白思年回按照Emma的安排,进行锻炼,调息,自我疏导。
戚闵行需要远程处理工作,加上时差,很多事情他收到时已经太晚,再给到回复意见时,已经错过时机。
秦理不止一次催他回来,戚闵行只说尽快。
一个月说长不长,但在瞬息万变的商场,戚闵行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
但是白思年在一天天好起来,除了不断疏远他,其他都很好。
最后一天,Emma轻轻拥抱白思年,“感谢上帝,你来医院很及时,药还需要吃三个月,平时可以预约我的线上咨询。”
如果放在以前,面对离别,白思年可能会哭鼻子,现在他已经能接受人生的变化,“谢谢Emma,但还是希望以后别见了。”
至于戚闵行这个,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人,Emma建议他去寻求更专业的心理咨询。
戚闵行主动和Emma握手,略长的头发塌下来变成刘海,嘴角平直,有一种乖巧的委屈,“谢谢,我会考虑。”
他最近被Emma和白思年为难得够呛,两人剥掉他用微笑做的伪装,在他情绪爆发时又让他冷静。
不准他逃避问题,挖掘他内心的想法,瓦解他的防备,偶尔窥见他真实软弱的一面,白思年又唇枪舌剑,让他痛不欲生,口不敢言。
公司那边的事情已经耽误不得,在机场时,白思年向戚闵行要护照和身份证,“我要回安南。”
“不可能。”戚闵行和来时的态度一样。
白思年卡在起飞前的点,“那我就留在这里,没有护照,等着被遣返,他们总不能再把我送到你身边。”
“年年。”戚闵行低头,想要从白思年眼中寻求到一点希望,“我陪你来美国,配合你治疗,让你身体变好,你却要这样离开我是吗?”
“戚闵行,我本来不需要治疗的,是你把我逼到这一步。配合我治疗,是你应该做的。”
白思年对现在的自己比过去的自己更满意,就像是新生,他更能分辨什么是别人强迫施加的善意,什么是自己该得到的东西。
哪怕是面对戚闵行诚心的道歉,也能做到毫不动容。
既然已经回不去了,必须向前看。
“戚闵行,我们两已经走成死局了,我想离婚,你不想,我们总有一个要妥协的,显然我们都说服不了对方。不如,一人退一步。”
戚闵行见有商量的余地,激动拉住白思年的手,“除了离婚,我都同意,我以后都听你的。”
“先放开。”
......
白思年视线轻飘过他们交握的手,落到戚闵行脸上。
戚闵行马上松开手。
白思年才继续道:“你觉得我执意离婚只是没看见你的改变,不给你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我现在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三个月之后,我还是想离婚,你必须无条件同意,还有,你用我的画置换来的收益,也归我。”
这不是机会,这是赌局。
而戚闵行做生意,一直是带点赌徒性质的。这次,他却犹豫了。
这一个月,重塑了白思年的世界,却瓦解了他的三观。
他的自信,骄傲在白思年一次次的拒绝中碎成粉末,他没有把握在三个月内挽回白思年的心。
“补充一下,这三个月内,不许碰我。如果你还指望用之前那些手段强迫我,我会以自己为代价,让你也不好过。”
“那,能不能,别不见我。”戚闵行还没思考好,嘴比脑子更快,说出自己最害怕的事情,“三个月太短了,如果你不见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他还笑了笑,尽量表现温和,让白思年相信他的许诺。
“可以。”白思年轻声应下,“护照和身份证给我,我要回家,回安南。”
戚闵行心中几番纠结,护照被他捏出皱褶,放到白思年掌心,“在安南等我好吗,我很快就来看你。”
白思年拿了护照立即去换机票,戚闵行的飞机即将起飞,还跟着他到售票处,不顾机场人多眼\'杂,抱着白思年的肩膀,小声又固执,“等我,在安南等我,求你,别走。”
机场广播开始呼叫戚闵行的名字。
白思年默不作声,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去哪儿,怎么可能给戚闵行这样的承诺。
“戚闵行,去登机吧,我不会再追逐你,也不会再等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