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租的小院子离饭饭他们的幼儿园很近, 不到十分钟的车程,眼神好的,站在路边就可以望到不远处幼儿园的大门。

  江柰最近买了个小三轮放在店里, 预备着平日里用来运菜, 也可以在某些必要的时候充当接娃工具。

  但看来今天是用不上了,江柰没出息地想。

  封成言右手撑在方向盘上, 侧过身子邀请他上车, 浑身上下透着股男狐狸精的魅惑。

  装修的老师傅拿着砖头,见有个俊俏的后生仔开着车正等在外面, 慢悠悠地凑过来, 笑着问江柰:“江老板,你朋友呀?”

  “不是。”江柰低头浅笑,“是我爱人。”

  “小伙子长得帅, 和老板你蛮般配的。”老师不听他这样说,眼皮都没眨一下,下巴微抬指着院门口的封成言, 夸赞的话语随口而出,“看起来也蛮有钞票的, 有钱有貌, 江老板你有福哦。”

  这些做活的,大多都是半苦力半技术型, 夸人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

  江柰听到老师傅形容封成言“有钱有貌”,顿时联想到养在深闺里的富家小姐, 自己则是那戏文里的穷小子, 听得心里直乐呵。

  “就……就那样吧, 最后还是看人品。”

  老师傅眼睛毒, 一眼就看出来面前这个小老板面皮薄, 便也不再逗他。

  又看着剩下的工程,和他商量道:“剩下的这个面包窑,我们这几个人大概四五十分钟就搭个大概。但我想着,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们明天再做,有你在一旁看着也好改。”

  江柰和老师傅一边聊着,一边注意院子外的车,黑色的车子里坐着他的封先生。

  他的心跳得飞快,能清晰听到砰砰作响。

  老师傅知道他有孩子,这下又看到了封成言,心里必然猜到了他的真实性别。

  他刚刚像无数次在心里演练的那样,无比自然地向别人介绍“他是我的爱人。”

  他曾经羞于提及自己的身体,把这个当做他人生的缺陷,青春期过后更是对于未来可能出现的“丈夫孩子”既期待又抗拒。

  期待一个完整幸福的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抗拒自己的身份可能会遭到的歧视,他不想再次被“家”抛弃。

  坐在车里的人再一次对他招手,江柰的脖子慢慢热起来,连忙对老师傅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那就先到这里吧。”

  老师傅放下手里的砖,向后退了两步,“好,好,你快去吧,你家那位都等急了,我们这边收拾下卫生也撤了。”

  江柰和院子里的工人们道别,随后一路小跑到了院子外,踏风彩云,引得墙外的风车茉莉微微颤动,也在为美人摇旗呐喊。

  阳光亮闪闪的,江柰转到副驾驶上坐下。

  他跑得有些急,靠在椅子上时仍在喘气,封成言靠过来帮他拉好安全带,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香气经过他的鼻子最后处理给大脑。

  封成言不抽烟,不喜欢用香水,就连洗护用品选用的都是无香型,偶尔能闻到油墨的气味。

  现在身上有的,还是家里洗衣液的香气,柑橘的酸香中夹杂着松木的冷淡,是上次一起去超市,江柰和两个宝宝选的,因为买两大瓶会送一个大乌龟玩偶。

  江柰问他:“你的脚开车不碍事了呀?”

  封成言发动车辆,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车内响起,“脚每天都在想要快快好,因为我想带着柰柰去任何地方。”

  大约是两人的距离有些近,江柰觉得这话还带着说话人的体温,总之是有点暖,听得他心里热乎乎的。

  “我会开车呀。”江柰像颗被热度融化的奶糖,软着身子,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我也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

  车辆原地掉头,路过满墙的风车茉莉,向着市区的方向前进,江柰盯着窗外,“不先去接饭饭他们两个吗?”

  封成言虽做惯了放手掌柜,“我让张姨和司机去接了,家里的人会照顾好他们两个的。”

  但遇上心疼孩子的新手爸爸,还是放低了语气,“你明后还有两个整天可以陪着他们,今晚就抽出几个小时,陪陪你的丈夫,好不好?”

  话音刚落,便是一片寂静。

  车辆仍在行驶,与无数的人和车错过,直到在一个路口处停下来,红色的数字跳动着。

  封成言手握方向盘,极度认真谨慎地判断着现在的情况,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掉头原路返回,去柳南路那家幼儿园,在门口接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只要把车子再往前开一点点,就到了掉头的车道,但直到红色的数字从两位变成一位,他都没有动。

  三、二、一。

  后面传来鸣笛声,催促着他前进。

  封成言狠狠咬了一下唇,心里笑自己活像古代盼着丈夫回头的怨妇,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回头,坚定地朝着前方行驶。

  就在车动的那一刻,身旁传来声音,“嗯。”

  高大阔气的黑色库里南犹如箭矢冲了出去,旁边的人提高了音量,活泼得像只黄鹂鸟,“我很期待,只有大人的晚餐。”

  江柰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封成言也知道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这段时间以来的忐忑,终于被喂了颗定心丸。

  说起来也真的很可笑,只有当人失去某样东西的时候,才能真正明白这份宝贝的价值。

  车子卡在超速的边缘,在路上狂奔,车窗半开着,风呼啦呼啦吹进来,拍打在两人的脸上。

  江柰心情逐渐放nan风dui佳松,闭上眼感受黄昏的风。

  他好像坐在童话中的云霄飞车上,乘着云朵一路向上,离天空越来越近。

  一直生活在地上的小兔子,看着地上越来越远的树木花草,越来越小的木房子,原本栽种的整整齐齐的胡萝卜田也变成了一点点大。

  兔子先生有一点点慌张,他只听人说过这天上的风景好,可以摸到风,还可以挨着云。

  虽然有时躺在草地上,也会幻想一二,但他没有翅膀呀,就连只有他巴掌大的蜂鸟,都有一双精致而灵巧的翅膀。

  没有翅膀,是不能上天的呀。

  但隔壁的大灰狼,坚定地告诉他可以。

  天空真的好蓝啊,手边真的可以摸到云,天上吹过来的风都是蓝蓝的,温柔地吹动着他毛茸茸的耳朵。

  看着一旁板着身子的灰狼先生,兔子先生也悄悄镇定下来。

  在遥远的古老的童话中,兔子家族还是个很庞大的家族。

  每只兔子都有爸爸妈妈,有些还会有兄弟姐妹,他们高高兴兴地生活在一起。

  但兔子先生可能是生得有些不巧。

  在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唯一一只兔子。

  后来遇到了两只小奶兔,又遇到了大灰狼。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小奶兔留了下来,兔子先生太想有个家了,两只可可爱爱的小奶兔就是他坚定地为自己选择的家人。

  为此,他选择和大灰狼一起住。

  但是,灰狼先生真的真的对他很好很好呀——虽然一开始有一点点凶,好到兔子先生都要以为自己不是平凡普通的兔子,而是天选之兔了。

  他觉得,灰狼先生也应该成为他的家人。

  在天空的见证下,他对着满天的霞光与白云起誓,白兔子爱大灰狼。

  车辆停下来,封成言先行下车,高大挺拔的身子转到江柰那一侧,打开车门,唤道:“到了,宝贝。”

  话音刚落,车里伸出一只手,搭在大手上,两手紧紧相握,将人带了出来。

  “庆丰楼。”

  江柰望着餐厅门上的招牌,轻声读了出来。

  封成言注视着他,顺势揽过他的腰,把车钥匙丢给门口的侍应生,带着他往里面走,温声道:“你不记得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江柰好奇,想让他接着说。他在学校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大师傅单干,没在这些大酒楼工作过,偶尔来也是跟着团队老大拜会朋友。

  “看着我干吗?”封成言轻轻揉他的腰,“想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情况?”

  “嗯嗯。”江柰点头。

  现在他也是有人宠的小孩了,确认了封成言的心意,以前的白月光对他的杀伤力大大减弱。

  再者说,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自己,有什么好醋的,自己又不是开醋厂的。

  封成言上下打量着他,“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呢,说不定我在你脑子里是一团空气,或者是个财大气粗的土老板,至于你嘛……”

  “也可能是个败家的公子哥。”江柰摇头,这通身的派头,怎么看也不算土老板吧,接着又好奇下问文,“那我当时不会是个小服务员吧?”

  封成言突然笑得神秘莫测。

  凑到他的耳边,调笑道:“穿着小一号的裤子,走一步,翘屁股就要晃一晃……”

  江柰顿时红成了猴子屁股脸,如若不是顾及公众场合,他现在就要给这大流氓一个教训。

  重力拍流氓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没拍掉。

  封成言有点委屈,“我只是想想,你还是直接做了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江柰咬牙,流氓的话还能有可信度吗?

  说出去,封氏的股票立马就要大跌。

  刚进门,就有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员过来问:“您好,欢迎光临庆丰楼。”

  作者有话说:

  粥粥:让开,我要打滚了…滚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