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陈进往方向盘砸了一拳。
随后懊恼地低吼了一声：“该死！”
他又忘记不要摔车门这回事，上个星期才把一辆爱车打入冷宫，原因是摔车门的次数太多，驾驶室的车门竟然松动了。
自重逢以来，他不知道已经生了多少次闷气。
烦躁的心在瞥了眼副驾上的蘑菇后渐渐平静下来。
杨乔很少跟他主动提要吃什么，他把他爱吃的那几道菜换来换去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腻了，最近几天杨乔总是胃口缺缺。
都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杨乔最近的胃口比工作还让人捉摸不透。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蘑菇像救星降临一样。
可是，他没做过蘑菇啊……
陈进拎过袋子，小心翼翼把蘑菇捧出来，试探着问：“喂，你能自己煮自己吗？”
……
“到了到了，你晚点再过来呗。”
“这边天气还好吧，今天有一点点冷，你不是带了件厚衣服吗？”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陈进打字的手悬在半空中。
杨乔没带钥匙吗？
陈进看了眼电脑右下角，五点不到，他应该不会那么早回来才对。
他走到门边，打开门。
四目相对，门外的那张似曾相识的笑脸瞬间凝固，转而变为震惊和不可置信，不过两秒，又充满了怒气。
举着手机的手从他耳边滑下，另一只手里拎着的袋子轰然倒地，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楼道间响起，无比刺耳。“你……”
陈进瞳孔骤缩，薄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机那边的声音还在响，“喂，喂，汪益达，你怎么了……”
“陈进……怎么是你？”汪益达问。
长久的沉默。
汪益达呆滞，俊朗的面孔铺满了毫不掩饰惊讶，眼下社畜象征般的黑眼圈乌青明显。他偏头往门牌上又看了一眼，确认没来错地方。
接着又深仇大恨般盯着陈进。
陈进捏着门把的手心用力，心里瞬间郁了一大口气。
他想着会有那么一天和他们见面，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这段日子他已经沉浸在了和杨乔老夫老夫一样的普通日子里，应该是吧……
他思想了半天，最后侧开身子，示意汪益达先进来。
汪益达冷漠地问：“怎么是你开的门，杨乔呢？”
陈进皱眉盯了他片刻，“不在家。”
“什么……陈进？他回来了？不对……你跟他废什么话！能动手别BB！”陈冬冬咆哮着。
汪益达这才发现手机一直没关。
……
沙发上，两人相对而坐。
汪益达扭了扭手腕，冷冰冰地问：“多久了？”
陈进还从来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嘴角还在疼，他用舌头抵了抵，“嘶——”。
他本来是想还手的，汪益达虽然没比自己矮多少，但是不一定打得过自己，
但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汪益达，是相当于杨乔娘家人一般的存在，他还是不还手为妙。
陈进在心底苦笑，干巴巴地回他：“两三个月。”
汪益达还是满脸怒火，那一拳根本不足以解他的怒气，但是陈进不记得自己欠他什么，他这反应，肯定和杨乔脱不了关系，他在等他先开口。
“你真是……”汪益达咬牙切齿地说：“呵，一个混蛋！”
陈进心生不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虽然没说话，但是汪益达从里面读出了他的意思：你不要太过分。
“别那么看我，毕竟儿子玩弄别人感情后一声不响地玩消失，老子又在后面补刀的事，也确实担得起这声混蛋。”
“你说什么？”陈进疑惑道。
汪益达一副什么也不顾的样子，语气生硬冷漠：“你不知道你爸让杨乔改了志愿？还是因为你，”
陈进蹙额，搭在腿上的手紧紧攥起，没心思再沉默下去，他几乎急迫地问：“什么意思，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他眼珠左右轻微转动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他现在读的专业就是生物。”
陈进犀利的目光射向汪益达，“你在这种事情上骗我。”
“那是他两年内把学分修完了，重新选的！”汪益达吼道。
这屋里满是双人生活的气息，同款拖鞋，同款水杯。空间太小，汪益达坐在这里还可以清晰看到阳台上晒着的同款居家服。
两人的关系却不如看上去那么亲密，看来杨乔没告诉他。
不管心底觉得多不对劲，汪益达总算找到了底气，“看来也不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一定是你又缠着他了。”汪益达冷笑一声，“我不管杨乔为什么答应你，你最好还是离开他。”
陈进死盯着他，双手抱拳身体慢慢后仰，目光变得阴沉又凶狠，语气不快，“你凭什么命令我。”
“凭什么？他这五年怎么过的你知道吗？！”汪益达咆哮着，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弱小的桌子变得摇摇欲坠，震荡不已。
陈进表情更加阴厉，那双桃花眼死死盯着对面，像护主的猎犬般警惕，仿佛汪益达今天的目的是来把杨乔抢走，不管是不是，他都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那也是我跟他的事。”
汪益达“哼”了一声，手机响了，是陈冬冬。
他起身，走到一旁接通。
“你，你先别过来了。”
“为什么？”
“就……有点复杂。”
陈进陷入了沉思。
重逢以来，杨乔越来越忙，他不怀疑是学业的问题，杨乔没必要骗他。
他能感受到杨乔是热乎的，火热的，活生生的在他身边的时间，一点都不多。
杨乔喜欢做，喜欢陈进缠着他做，刚开始两个人都不节制，最近杨乔顾不上，渐渐变成了一星期一次。
他会问陈进的事，却从来不提自己这些年的过往。
除此之外，好像……没别的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时常游离着，不知道透过陈进到底想看到些什么。
陈进像英勇的战士打了败仗，他回答不上来汪益达的问题。
胸口像卡住一块石头一样沉重，只要一想到那件事可能是真的，就压得他呼吸不畅。
陈进看着汪益达想：不如把他的手机砸了。
那边，汪益达还在打电话，“你不是和李琴在逛街嘛，好好逛，我晚点来找你再跟你说。”
他说了半天，陈冬冬终于同意先不过来。
汪益达重新回到座位，站在一旁，刚才那两股嚣张跋扈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现在空气中除了尴尬，还有他外泄的郁闷和火气。
与其在这和陈进待在一起，他还不如也去逛街呢，谁知道待会儿还会不会再打起来。
陈进一个眼神也没给他，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七点，杨乔取下眼镜，把书收好，准备回家。
看着座位旁两个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去的人，杨乔把他们的书合上，整齐摆放好，给贾延发了个消息，起身走人。
手机里已经被陈冬冬的电话和汪益达的消息轰炸爆了，他没回。
暮色渐合，天边蓝黑色的薄云泛着冷意，杨乔拢了拢衣领，不紧不慢下楼梯。
今天陈进倒是很安静，一点也没打扰他。
他们，应该见到了吧？
……
杨乔取出钥匙，刚打开门，饭菜的香味就飘进了鼻子里。
汪益达听到了声音，视线从手机转移到了杨乔波澜不惊的脸上，他飞奔一样移动到杨乔身边，拽住他的手急切地拉着人往外走：“你跟我走！”
厨房里乒铃乓啷，是厨具掉落的声音。
陈进阴着脸走出来，眼眶通红，紧紧盯着汪益达。
杨乔看到他身上仿佛飘着一圈戾气十足的黑烟。
“怎么了？”他转头，对汪益达说：“别这样，一起吃个饭吧，反正迟早都要见面的。”
汪益达眉头皱起，欲言又止，“不是，杨乔……”
最后，他还是认命，坐到了桌前。
小茶几上，是肉香四溢的红烧肉，陈进炖了两个多小时，红烧鲫鱼，青菜豆腐，还有用杨乔给陈进的蘑菇做的蘑菇汤。
虽然是现看着视频做的，但是杨乔喝了一口又一口，陈进很满意。
汪益达咽了咽口水，死要面子的双手抱拳坐着不动。
时过境迁，汪益达不禁感慨，以前连西红柿炒蛋都能炒糊的人现在竟也开始洗手作羹汤了，为了爱情？
那蘑菇汤端出来本来是放在汪益达面前的，陈进看到后又把整个汤碗挪到杨乔面前。
汪益达翻了个白眼，“无事献殷勤。”
陈进回怼：“我一直就这样，你有意见？”
“你——”
杨乔无奈地笑了笑，他把筷子递给汪益达，“先吃饭吧。”
汪益达欲言又止，憋着一肚子气接过筷子，开始了老妈子一样的念叨。
话说杨乔当年的委屈，某人不是人，杨乔如花似玉的青春不值得，嘲讽了一番后，最后说要给杨乔介绍男朋友。
杨乔默默听着，不附和也不反驳。
陈进的脸越来越黑，神色越发阴沉，恨不得把汪益达的嘴缝上。
汪益达停顿了几秒，像是才注意到他，他看着陈进问：“所以你能说说你当初为什么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吗？”
陈进的筷子早就停放下了，这顿饭吃得他像在嚼死苍蝇一样，杨乔也吃的不多，小口小口慢慢送，只是格外青睐那碗蘑菇汤。
如果不是因为杨乔还在这，他早就起身走人。
陈进压抑着爆发边缘的情绪，不情不愿地说：“家里出了点事。”
“好简洁无趣的回答啊，是我们不配得到你的解释了呗。”汪益达阴阳怪气道。
饭桌上彻底恢复了冷寂。
直到吃完饭，趁着陈进收碗的时候，汪益达把杨乔拉到了房间，反锁了房门。
汪益达把人按到床边坐下，自己刚准备坐，突然眉头一皱，索性站在了杨乔面前，双臂交叉抱着，一脸不悦地说：“杨乔，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又和他在一起了？”
“而且……你还瞒着我们”
杨乔过了半天，“嗯”了一声。
“你怎么想的，你忘了之前……”
杨乔的脸突然煞白。
汪益达及时止住，换了个话题：“分了吧要不，我那儿真的有几个不错的，回头我全介绍给你，哪个不比陈进强啊！”
杨乔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我知道，很快。”
“什么很快？”
杨乔低下了头，扯着衣角摩挲。
汪益达恍然大悟，“……你不会是，看上他收拾屋子和做饭了吧？”
杨乔“……”
他屋里的书被码得整整齐齐，不像之前到处都能捞到一本，卫生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刚开始的那几天，他以为这只是陈进一时的新鲜感，但是没多久杨乔就发现自己错了。
陈进做家务的熟练程度，让他不禁怀疑在国外的这几年他都是一个人生活的，
要真是图他这样就好了。
汪益达见他不愿说，五官拧作一团，叹着气在屋里走了半天。
他最后站定在杨乔面前，认命般说：“算了，我妈让我问你，今年还回不回去过年了。”
杨乔抬眼看他，想也不想就说：“不回了，你记得替我跟叔叔阿姨问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