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好看。
睡在枕畔的那个Alpha皮肤细腻雪白, 紧绷绷的,即使是侧躺着轮廓依旧明晰深刻。
没有几个人侧着睡还这么好看,萧席是例外。
喻沐杨凑近, 轻轻吻在他的眼皮上。萧席太白了, 薄薄的眼皮是漂亮的粉红色,睫毛又长又密, 卷翘的弧度仿佛放在昂贵商场展示柜的精致洋娃娃。
偷了香,他又躺回自己的枕头上,酒店的床品泛滥着廉价的香气, 不过那不重要,萧席的信息素比那更加浓郁, 沁在鼻尖, 喻沐杨好像浸泡在满足又甜蜜的甜牛奶里。
他动了动腿, 腰部一直到大腿中部已经痛到麻木,后面可能撕裂了, 因为昨晚他看到一只地上的套子上带着点血。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他没课,但也得去学校开例会;还得去趟医院, 给后面开点药……这阵醒了, 那里就越来越疼, 明天是新学期的第一节课,他得拿出最饱满的状态, 至少要看起来精神一点。
现在是早上七点,一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得走了, 在例会开始之前,也在萧席醒来之前。
可是, 喻沐杨此刻正安稳地躺在双人床里,和萧席的距离仅仅只有20厘米……
他伸出手,用浅黑的手指从Alpha白皙额头的正中央往下滑,经过精致的鼻梁,人中,唇珠,下颌,喉结,再向下……
像一只优雅的黑天鹅在雪后的湖面上一路翩跹。
可是,离开好难。
因为仅仅是在茫茫人海里遇见萧席,大概就透支了他这一生的所有运气。
又磨蹭了十多分钟,直到不得不离开,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腰很酸,屁股也痛。
那种痛苦就是纯粹的生理性的痛苦,可喻沐杨却品尝到一丝丝甜。
遮光窗帘让室内黑黢黢的,他在地上摸到几团衣服,把他们全部抱在怀里,躲进洗手间。
纵.欲过度后的清晨,撒尿都费劲,之后囫囵洗了把脸,和镜子里的自己对看。
好陌生。
这就是自己被临时标记之后的样子吗?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皮肤依旧是浅黑的,肩膀窄小,弱不经风,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回想刚才看到的Alpha不经修饰的睡颜,哪怕他收拾一新也比不上。
他和萧席就是不般配,不合适,云与泥,光亮与黑暗。
长长地叹了一声,喻沐杨从一团衣服里翻出自己的衬衣、西裤、棉袜、毛衣背心、最后是一件又厚又重的黑色羊毛大衣。
嗯?
喻沐杨不死心地在衣服堆里来回翻找,喃喃自语:“夹子呢……不会丢在外面了吧?”
找不到衬衣夹,穿好裤子后,他只好囫囵将衣摆塞进裤腰,凌乱窝囊,最后套上天蓝色的毛衣背心。
视线重归镜面,镜里镜外都是普普通通的黑皮Omega,是人生第一次撞了大运和梦中情人一度春宵的喻沐杨。
舒展眉头,他露出知足的笑容,门外的Alpha还没醒,他也不想叫醒他,怕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惊诧与失望。
于是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坠入爱河的愚人。
“再见了,萧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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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喻沐杨去公司附近的医院里挂号,叫号护士叫到他的名字,他却惊弓之鸟一样仓皇跑掉了。
他讨厌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身体,那么隐私的地方更是不行。
喻沐杨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偏向保守,他也按图索骥、平庸又安稳地长大。
套用一个时髦的说法,喻沐杨是那种名副其实的“禁欲系”。
不一样的是,别人的“禁欲系”实际上也是欲.望的侧写,越是禁断,就越让人想要破坏与征服。
喻沐杨的“禁.欲”体现在,他并不是能轻易让人产生欲.望的人,当然他自己的欲.望也十分稀薄。
萧席是他窄小的、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世界里,唯一的例外。
飞速回到家,反锁了门,拉紧所有的窗帘,屋里漆黑一片。
他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脱掉衣服,针织背心下的衬衣翻了起来,衣角凌乱,打着一点都不体面的褶子。
洗好澡后,他把客厅的全身镜搬进房里,就着小灯昏暗的光芒,用从路边药店胡乱抓来的消炎药膏处理自己后面的伤口。
撕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喻沐杨回想起昨晚,萧席怎么让他受伤,又怎么在转念间让他忘记了疼痛。这么想着,喻沐杨又b起了。
忍痛躺回床里,关了灯,他怎么都睡不着。思来想去,他又重新把灯打开,从床头柜里拿出最新一期赛车杂志,封面上的人穿着一身红色赛车服,抱着头盔,站在自己的重机旁边。
那辆车又大又沉,车头像张狰狞的脸,本该最为吸睛。
只可惜,那旁边的人拥有更有侵略性的气质,视线灼灼,面庞坚毅,明明那么年轻,却如同运筹帷幄的骁勇将军,这世间一切都为他所有,为他所用,为他而生。
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该属于这个人。萧席像颗凭空出现的恒星,有能吸引所有星体围绕着他有序旋转的能力。
昨晚的萧席变得越来越不真切,这一夜杂志封面上的萧席反复刺激着喻沐杨的神经。
如果再见,他还会记得我吗?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喻沐杨从来都不是个幸运的人,所以答案大概是否定的。
可是,哪怕只有一晚的欢愉,也足矣在他平淡的人生里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粘稠物飞溅在杂志封面,能依稀看到那下面的文字——【无往不胜:走进FIM GD锦标赛亚洲区最佳车手萧席的赛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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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按时醒来,喻沐杨按部就班地洗漱、吃早点、再去卧室里换衣服。
第一节课,他拆了条新衬衣,下身依旧是熨烫平整的西装裤,衬衣上罩着质地柔软的毛衣背心。
然后打领带,套上西装外套,最后是一件长款大衣。
每一天都是如此,平平常常的喻沐杨做着平平常常的事情,循规蹈矩让他感觉很安全。
他今天特意早了五分钟走进教室,目的是为了跟所有学生问个好,消除些教授与学生之间的距离感。
不过,这届学生似乎有点难带,因为距离上课只有三分钟了,来的人还不到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喻沐杨等了一会儿,有点没耐心地刷起了手机,然后就看到系里教师群聊里忽然涌出好多照片,是一位助教传上来的,缭乱的背景里,那个人依旧能立即成为视线的焦点。
喻沐杨心里一惊,忍不住把手机拿到眼前,放大了图片仔细查看。
是他没错,就是萧席!
背景是自己任教的大学校园,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这是怎么了?
萧席怎么……坐着轮椅?
十点了,教室里的学生慢慢变多,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着,那个大名鼎鼎的车神萧席原来是他们的同校同学!
喻沐杨也懵了,他只知道萧席早些年曾考入本校,后来因为摩托车梦想暂缓入学。
所有人都默认,所谓“暂缓入学”不过是“退学”的一种委婉说辞。毕竟车神嘛,只要好好训练,好好比赛,争取为国争光就好。
没想到,萧席竟然真的在今年办理了入学手续,重归校园。
喻沐杨又刷新了几遍群聊,还是没能等到助教说出萧席选了哪个专业。
上课时间到了,喻沐杨撇撇嘴,温声维持秩序:“大家都静一静。”
同学们都沉浸在对车神萧席的讨论中,根本没人理他。
“静一静,已经上课了!”喻沐杨提高音量。
教室里的声音只小了两个分贝,仍有不少同学沉浸在谈话里。
喻沐杨忍无可忍,大声道:“都别……”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
“说话了。”
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越来越小,跟随同学们的视线,喻沐杨也将目光移向教室门口。
萧席坐在轮椅上,一脸淡定地看着他。
“抱歉,我迟到了。”
萧席穿着普通的卫衣搭配牛仔裤,裤脚下露出一截白袜,另一只腿的小腿上打着石膏,突兀地和地面平行。
对视的那个瞬间,喻沐杨的心脏变得很沉,几乎是砸在胸腔里,然后停止了跳动。
他怔怔地望着门口的那个Alpha,心里飘过一股风雨欲来的萧索。
他认出我了吗?
见教授不回应,萧席又问:“我可以进来吗?抱歉,我被堵在了教学楼门口,”他向下瞟了一眼,“我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我逃开……”
冷静,他认不出你的。
你们只是教授和学生。那晚那么黑,他又在易感期,那顾得上记住你?
冷静。
“进来吧,”喻沐杨轻轻颔首,呼吸都在颤抖,稳着声音说,“知道自己情况特殊,以后就尽量早点到校。今天是第一节课,以后迟到了我会登记,期末扣除相应的表现分。”
萧席歪了下嘴角,“……知道了,谢谢教授。”
因为坐着轮椅,他在座位上并没有什么选择,只能坐到平坦又空旷的第一排。
等他坐好,喻沐杨提起一口气,开始播放讲义:“大家好,欢迎大家加入基础心理学课程,我是这门课的讲师,喻沐杨。”
“接下来的整个学年,将由我来带领大家了解心理学这门学科……”
他在看我吗?
喻沐杨望着最后一排的几个同学胡思乱想。
“不确定大家在选择这门课的时候,对心理学的知识有没有大概了解……”
别看他,冷静,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喻沐杨奉劝自己。
“心理学不是读心术,也不等全然关于心理咨询或心理治疗……”
如果他认出了我,会不会想要换个专业呢?
他会怎么跟学校解释理由?
“心理学是一门严肃的科、”
猝不及防地和萧席对上视线,喻沐杨忽然噤声。
他在看我。
在对着我笑。
Alpha的笑容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喻沐杨的指尖冰凉,出神地想,他为什么要对着我笑?
“老师?”
讲台下有个男生招招手,“对不起,我只是在用手机看PPT,我不知道咱们的课不能使用手机。”
喻沐杨被这声提醒唤回了神,顿顿道:“没事,以后别用了。”
清了清嗓,他干脆抓着遥控走下讲台,站在阶梯教室的中心,背对着他。
这一次,他才终于能继续讲课,“心理学是一门很严肃的科学,最早要追溯到……”
进入教学状态后,一切就顺畅了许多,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第一节课的尾声。
“这是我的邮箱,除了用邮件提问,大家也可以预定我的一对一辅导。公平起见,每人每学期有三次一对一机会,每次一小时,请提前通过邮件跟我确定辅导时间。”
回避着萧席的视线,喻沐杨向全班宣布:“下课。”
“喻教授!”
身后突然传来喊声,因为喊他的人的身份特殊,周围交谈声立即停止。
“喻教授。”萧席又叫了一声。
喻沐杨没法装作没听见,回过头问:“怎么了?”
“那个一对一的辅导,每次只能一小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