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走进会议室,萧席就看到了坐在圆桌另一边的喻沐杨,会议期间他看了喻沐杨很多次,对方都没表现出第一次开会时的聚精会神。

  喻沐杨今天穿着浅蓝色的衬衣,肤色要比标准肉.色的阻隔贴再深一点。喻沐杨坐在很多人之间,明明没什么特别,他却控制不住地总在看他,大概是因为喻沐杨今天一直在走神。

  这很反常。萧席认为自己应该对喻沐杨表达关心,他们俩是校友,还一起度过了几次非常时期,所以特意把他留了下来。

  结果没等他表达,就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得知周日相亲的结果,乾蕾怒不可遏地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了一通,斥责他浪费了自己的苦心,不理解他为什么连这么般配的相亲对象都看不上,弄得萧席烦不胜烦。

  他确实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人可以由一顿简单的午餐发展出一段恒久的关系。

  道理讲了很多次,可乾蕾向来不是能听得进去道理的人,她有她自己的道理,同时还奉行一套投机却又自洽的逻辑。

  被喻沐杨拉到一边的时候,萧席仍有些恍惚,然后看到喻沐杨皱着眉,扭头去看疾驰而过的车,似乎嗫喏了一句什么,只是声音很小很小,顾虑着萧席正在通话。

  像有人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戳了一下。

  萧席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只好学着小时候妈妈的动作,一下一下帮喻沐杨顺顺后背。

  喻沐杨迟钝地看向他,萧席这才注意到,喻沐杨的嘴唇都开始泛白了。

  “还难受?”萧席问。

  见喻沐杨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萧席称谎,匆忙结束了和乾蕾的通话,低下头问他:“需要去医院吗?”

  喻沐杨连连摇头否认,萧席扶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先上车再说。

  这是萧席第一次主动挂断妈妈的电话。

  .

  喻沐杨不知道萧席为什么要让他上车,不是过来取文件的吗?

  拉开车门的时候,萧席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凝了屏幕一阵,随后递给喻沐杨一个抱歉的眼神,“是我的学生,大概是课题出了什么问题。”

  喻沐杨赶快回应:“是什么样的文件?我可以自己找出来,先回公司等你。”

  “你找不到……”萧席握着不停震动的手机,好像在请求他,“等我一小下就好。”

  喻沐杨就听话地上了车,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

  来电的学生语速很快,似乎真的很着急,萧席时不时“嗯”一声,顺手打开车里的空调,缓声说出总结了学生操作上的漏洞。

  “你总是过分注重单个组件的细节,却忽略了整体的效能,本末倒置,粗心大意。”

  之后不久,这通电话就结束了。

  喻沐杨又开始感觉到饿意,还伴随强烈的心慌,他抬起手,抚了抚心口,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吃饭。

  “是什么资料啊?”喻沐杨暗自催促进度。

  萧席却没动,用琥珀色的浅眸看着喻沐杨,问他:“雨露期还没结束?”

  “啊?”喻沐杨检查后颈的阻隔贴,贴得很牢固,才推算日期,回答说,“应该还有几天。”

  “好。”

  萧席突然靠近,头停在喻沐杨的耳边,喻沐杨的眼睛倏然睁大。

  “你干嘛?”

  “喻沐杨,以后你可以找我帮忙。”

  萧席的吐息全都扑在喻沐杨的肩颈,隔着衬衣布料,都像要把他烫伤了。

  喻沐杨不由攥紧手指,想也知道,萧席的帮忙指的是什么。

  可他不需要啊,至少他现在不需要,是萧席会错意了。

  “等一下,”喻沐杨抓住萧席扶着他肩膀的那只手臂,“我……”

  “你怎么了?”

  萧席的另一只手已经掀起阻隔贴的一角,向远退了一些,想要看清喻沐杨的表情。

  喻沐杨突然很舍不得萧席远离自己。哪怕只有几寸的距离,于他而言却像一种古老又残酷的极刑,从心脏传来剥脱般的疼痛。

  “怎么了?”萧席的语气轻了一些,怕他会觉得不好意思。

  喻沐杨抿着嘴,脸颊轻微鼓出一块,显得稚气,和接下来的行为格格不入。

  他嘟囔着说:“你的……”

  萧席松弛地笑了一下,大方地撕下抑制贴,雪松气息填充了整个车厢。

  “这样你会更舒服一点?”

  此刻的喻沐杨好像被劈成了两半,理智告诉他要赶快跳下车,在对萧席产生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之前尽快逃离。

  可情感却将他的身体牢牢钉在座椅上,联合着他的本.能,要他将错就错,享受当下。

  萧席的信息素抚慰了他空荡的胃与纠结的心,从容地填补他欲.望的沟沟壑壑,耳朵里像是塞了两团棉花,透过暖融融的棉絮,他听到自己说:“是”。

  “稍微往前挪一点,”萧席的手指点在他的脖颈上,“这里。”

  喻沐杨顺从照做,甚至背过去一些,好让Alpha更方便地行动。

  这天的空气湿度很低,整栋大楼依旧忙碌,尽管已经晚上六点,地下停车场依旧鲜有人造访。

  昏暗角落里,临时标记完成,爱意也如野草般肆意滋长。

  萧席让喻沐杨在车里休息一会儿,自己戴好了抑制贴,下车去打电话。

  喻沐杨靠在颈枕上,望着站在车头前面侃侃而谈的萧席,颈后的腺体还滚烫着,甚至能感受到那里的神经被刺激得一跳一跳。

  萧席忽然侧过头,跟喻沐杨对视片刻,又低下头思考。

  喻沐杨发现,尽管最近总是能见到萧席,他也还是会为萧席的一个回眸而惊艳。

  怎么可能不喜欢萧席呢?

  那可是萧席啊!

  觉得很累,他沉沉阖上眼睛,黯然叹息。

  就算重来一万次,他也还是会擦亮火柴,奋不顾身地扑每一场华丽却虚幻的火。

  因为他要快乐,因为那是萧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