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冰夷守在竹实旁边,兴奋的喊:“小云小云,快来看!”
云中君责备道:“天界不可喧哗!”
却也凑近了看,原来是那竹实已经成熟,它将母体吸收殆尽,自行剥落落在土里。母体的竹竿功成身退,化作光粉,将最后的营养全部都包裹着竹实。
“凡人常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想来便是这样了。”
冰夷饶有兴趣的看着竹实,待它身上的光粉都消失了,才从泥土中将它捡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引来天河的水洗净了。
天界的阳光十分充足,总是能照射在才织出来的白云上,反射出各式各样色彩纷繁的彩霞来。
阳光下的竹实,晶莹剔透,若绿还蓝,熠熠生辉。又如玉似璃,流光溢彩,冰凉清透。
冰夷五指托起竹实,笑道:“这蠢物颇为有趣,小云打算如何处置?”
云中君接过竹实,心中倒是有些犯愁:“千奇百怪的物什也见过不少,却也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之前只说将它送还给文旂君,此番却觉得是否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
“嗯?说不上来。”
云中君摇摇头,转而将对着阳光细细看来。
“少了点诚意!”
冰夷笑道。
云中君回头看看笑的灿烂的冰夷,心道:确实如此。
冰夷提议道:“这竹实不大不小,枯做个赏玩的物件确实可惜,不如雕琢做个酒杯如何?”
“酒杯?”
冰夷点点头。
云中君透过阳光,那竹实心中为空,做个酒杯却也恰当。况且文旂君好酒,起做不离,送他酒杯也算是送的其实了。
便笑道:“你深知文旂君品性,这酒杯便交给你雕刻了。”
然后将竹实交给冰夷,一脸毋庸置疑的点头,转身离去了。
“啊?”
冰夷感觉自己真是没事找事,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哭丧了脸双手捧着竹实,与它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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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极东的一片仙气缭绕之处,有一片仙山,山内有一门派,名曰‘凌虚门’,乃是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门内弟子无数,皆为佼佼者。
在众多弟子中,当属三长老杉影座下最为寥落,只有区区四名真传弟子,却尤为二位弟子最有天赋。
大弟子方英剑眉星目、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本身颇有悟性又极其勤奋,不过十三四岁便能结丹,年过十七便能突破金丹期。
乃是当之无愧的修真界冉冉新星。
二弟子落酒卮风流潇洒、洒脱不羁、玩世不恭,乃是天赋型选手。他与大师兄方英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因不愿越过大师兄去,便强压着修为迟迟不愿突破。只等大师兄突破后的第二年,才突破金丹,跻身前列。
不过各种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
三弟子菓芙乃是半妖半人,天赋平平,本是方英下山历练从剑下捡回来的。杉影见她颇能说会道,又勤勤恳恳,便也收为底弟子,不过是奉茶倒水罢了。
四弟子冰弦最的师傅欢心,实乃杉影众多道侣之一,只是不为外人道罢了。
下山历练拔除邪祟回来多日了,也不见师傅,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辛辛苦苦这么久,也不知道出来犒劳一下,真是没意思。
落酒卮一行回来便听说杉影又闭关了,所幸没人在他耳边嘀咕念叨,他也乐的自在,成日也不打坐也不练功,把教导师弟师妹的责任都一股脑儿的扔给了方英,自己乐得自在。
这会儿都快午时了,才摸摸索索的爬起来,推开门伸了懒腰。
见着门口端着东西来来去去眼生的师弟师妹,落酒卮打了个哈欠,眼角含泪的打了招呼。
“早!”
师弟们习以为常的笑道:“落师兄好!”
然后便也没有耽搁,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这还早啊?都午时了!”
“小声点,那可是落师兄,小心让方师兄听见了罚你!”
“罚我作甚,又不是……唔……”
“你可别说了,那可是你方师兄宠在心尖上的人!”
落酒卮置若罔闻,反正他向来是有恃无恐,脸皮又厚,完全无所谓的去寻找半日不见的方英了。
“这个点应该在后山!”
他看看日头,转身往后山走去。
走过后院,正好碰到端着水果的菓芙,他顺手挑了一个最大的桃子,啃了一口,满口香甜,问:“你方师兄呢?”
“落师兄,这可是给师傅的,你又偷吃!”菓芙不满的要抢回来,落酒卮得意的冲她示意,又咬了好几大口,桃子汁顺着嘴角都流下来了,他顺手用袖子擦了擦。
“哼!又要被师傅骂了!”菓芙跺了脚,不满的噘嘴,说,“后山呢!你看我这……”
落酒卮笑着把果盘重新摆放,笑道:“你看,这就看不出来了!”
然后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
菓芙郁闷的站在原处,哀叹:“可是师傅要的是四个桃啊,这少了一个一眼就看出来好吗!”
不理会身后的幽怨,落酒卮边啃桃子边往后山跑。方英果然就在后山的竹林深处,正练刀呢!
他看着落酒卮的身影,放下刀,从石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擦汗水。
落酒卮走过来,把凳子上的衣服扔给他,说:“山里冷,才出了汗,小心着凉!”
才刚剧烈运动完的方英喘着气。脸颊通红,他笑着接过衣服,慢悠悠的穿上。
落酒卮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站在一边,两只手的手指竖起,做出剑的模样,在哪里比划。
方英穿好衣服走过来,伸出手在落酒卮的嘴角划过,笑道:“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不知道擦嘴?”
落酒卮看着他的指尖,又摸摸自己的嘴角,有些恍神。
方英将指尖放在嘴里,笑道:“这桃真甜。”
不过一闪而过的出神,落酒卮便回复正常,就像刚才的举动已经做过千百次了一样。
“就饿成这样?连别人嘴角的东西都不放过?”
“这个别人可是特指!”方英走过来,拉起落酒卮的手,深情凝视的问,“饿了?”
落酒卮有些不习惯被方英牵着,心里只觉得奇怪,好像曾经不是这样的?
却也点头,说:“饿了。”
山间风吹来一席凉意,一片枯叶落在落酒卮的头上,方英伸手将那片枯叶拿下,二人对视,行为暧昧。
方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看着落酒卮,努力的克制心中的悸动。
落酒卮心中有些波澜,却不明所以的想要逃离。
方英咬咬后槽牙,放开落酒卮的手,只摩挲着手中的落叶,说:“后日是山下中春之月相会日,要去玩吗?”
“好呀!”落酒卮立马说,“正好趁老头子闭关,咱们出去玩一玩,不然他又要念叨了!”
方英宠溺的笑道:“顺便下山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买什么?”
方英故作嗔怒的弯曲了食指不轻不重的敲在落酒卮的脑门心,道:“你忘啦,十日之后便是我们的结侣会!邀请了各大仙门参加,帖子都发出去了,你可别告诉我你给忘了!”
落酒卮捂着脑门后退好几步,玩笑的说:“哪儿能忘了?”
又说:“不如叫上菓芙师妹一道去吧,结侣会都是她在忙前忙后,除了她,谁知道少了什么多了什么?”
“少什么就算了,还能多什么不成?尽瞎说!”
方英走上前,本想揽在落酒卮的肩头,却踟蹰了,换成兄弟一般的搭在他的肩头往回走,有些不满的说:“若不是师傅临时安排我们下山除祟,哪能拖到现在?”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落酒卮安慰着,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看,一条熟悉的花狸色的猫跟在他的身后,他笑道:“你看,出门一趟,不仅将青衣精魅和那九尾狐一网打尽,还收了这么一只可爱的家伙回来,可不是值当了。”
说着,便往回走了两步,将狸猫抱在怀里。
“这猫从人间就一直跟着我回到门内,看来是与我有缘!”
他一边逗弄狸猫,一边问:“英子,咱们给她起个名字吧!”
方英抿抿嘴,说:“叫二狗子吧!”
落酒卮摇头,说:“文狸,就叫文狸!”
“喵……”
“你看,她也喜欢,以后你就叫文狸了!做我家的看门猫可不能吃白食,不仅要自己会觅食,还要给你的主人,也就是我觅食!”
落酒卮抱着文狸持续教育,文狸动动耳朵又动动尾巴,把脑袋埋在落酒卮的胸膛闭目养神。
方英就这么与落酒卮并排走着,听着落酒卮傻乎乎的对着文狸一阵教育,心里好笑不已。
“我可不吃死老鼠,你别给我叼回来!不然把你炖了给我家娘子补身子!”
落酒卮脱口而出陌生的饿词汇,他突然停住脚步,看着文狸,有什么东西从心尖划过,一闪而过,浮光掠影一般,无法捉摸。
娘子?
然后又抬起头,看着身边的方英,抱着文狸顺毛,笑靥如花。
方英有些痴傻的愣了愣,揉揉落酒卮的头顶,说:“好,你喜欢就好!”
然后二人并排往回走了。
走了好一会儿,落酒卮没头没脑的问:“上回一回来就往后山禁地跑什么呢?”
方英想要伸手撸猫,未等他手指触碰到一根毛,就被文狸一阵龇牙咧嘴的威胁。
落酒卮连忙安抚文狸,笑道:“打小你就被猫嫌弃,还了乐此不疲的撩拨!”
“打小你就欺负我,我还不是要与你皆为道侣!可见这是孽缘情深!”
落酒卮揶揄道:“哎哟,看不出来咱们正正经经的大师兄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果然下山一趟能学到不少东西,名不虚传!”
方英反手挠起落酒卮的痒痒来,因为被方英的手臂卡住不得脱身,惹得落酒卮连连认怂求饶叫哥哥。
“好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落酒卮本就怕痒,此刻已经笑的眼里蒙上一层水汽。
方英看到心脏都漏跳一拍了,他生生忍住想要亲吻眼前这人的冲动,低头罢手,心中对那句‘好哥哥’十分受用,然后正色道:“奉掌门之令将青衣精魅封印在禁地之中,免得他再出去祸乱人间!”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落酒卮好奇心起,他虽然与方英一同下山降服青衣精魅,却在最后差点中了九尾狐的幻术,真是马失前蹄。要不是最后关头方英出现,自己怕是真的就交代在哪里了。他迷迷糊糊的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门内了。
听同行的菓芙说了才知道原来方英已经降服了青衣精魅和九尾狐,将此二罪魁祸首抓回门中,关在禁地。
方英刮了落酒卮的鼻梁,笑道:“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小心掌门罚你,到时候我可不帮你求情!”
落酒卮吐吐舌头做了鬼脸,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二人走在厚厚软软的落叶上,只听得四周竹叶沙沙作响。
落酒卮顺手摘了一片竹叶在手中,笑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方英看着前方,说:“等结侣会结束了,我就能正大光明的牵着你了。”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我有娘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落酒卮突然停住脚步,往身后看去,却是一片绿竹如箦。他皱了皱眉头,
心道:何人在与他和诗,还背错了句子?
方英也顺着落酒卮的目光往后看去,疑惑的问:“小酒,怎么了?”
落酒卮回过头来,说:“没事!”
然后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方英摇头,说:“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