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舟没能立即给出反应, 因为他完全不清楚顾西楼为何突然发出质问。
顾西楼好像在发怒，这份蓬勃的怒意，似乎不仅针对叶兰舟, 更针对秦鸿远。
叶兰舟被顾西楼挡在身后, 看到他与秦鸿远对峙。被紧握住的左手传递来顾西楼的怒意, 现在的他好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与叶兰舟印象中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的顾西楼不同。
回想起昨天, 自B市回来后，顾西楼的情绪似乎也起伏过，难道说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还是说，他的性格本就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气氛变得紧绷, 周围的窃窃私语不知何时停了，门庭若市的大厅内一时安静到落针可闻。
秦鸿远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他越过顾西楼的阻隔扫视着叶兰舟的脸, 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你是叶兰舟？”
原主的脸知名度虽没到老幼皆知的地步, 也是打开电脑和手机、走在大街上都经常能看到的脸。而且叶兰舟与桔子直播的签约不是小事，有工作狂外号的秦鸿远必然知道。所以他能直接叫出叶兰舟的名字一点也不奇怪, 叫不出来才稀奇。
秦鸿远对叶兰舟伸出手：“欢迎来到桔子直播。”
他这句话是以老板身份说的，于情于理，叶兰舟作为公司的新进职员都该给面子, 与他握手。但是，被顾西楼左手死死握住的左手抽不出来。顾西楼的力气大过他，叶兰舟除非不要面子全力挣脱, 否则根本甩不开——他还是要面子的。
而且有顾西楼挡在他面前，叶兰舟要么将右臂扭成麻花，要么紧贴着顾西楼的后背像抱住他一样, 才可以碰到秦鸿远的手。
不论是哪幅画面，一定很“美”。
就在叶兰舟纠结着要不要勉强握手的时候，顾西楼拉住他后退了一步，令他距离秦鸿远更远，是伸手绝对碰不到的距离。
身为天启传媒的总裁，秦鸿远伸出去的手大概还从没被忽视过。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拘小节。被晾着的手自然收回，他的脸上不见一点尴尬和不悦，而是仿佛这才看到挡在叶兰舟身前的顾西楼一样，挑眉问道：“这位是？”
叶兰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风暴中心。
秦鸿远与顾西楼的身高和外形本就显眼，站在一起享受到的关注度更是加倍。
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故：两辆迈巴赫发生剐蹭。
这话题都够冲上某博热条了。
投注到他们这块的热切视线，沉重得宛若有了实质。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更是浓到呛鼻，令人无法忽视。
刚刚已经在众人面前晾过秦鸿远的手，无论是考虑到对方是他现在的老板，还是考虑到他的计划需要接近秦鸿远，叶兰舟都该与秦鸿远交好。于是他挂上商务的微笑，并试图亡羊补牢，“秦总好。他是顾西楼。”
秦鸿远反应极快：“你的恋人？新闻发布会上出现过的那位？”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发布会上出现过的同性恋人啊？
明明那些照片挂了没多久，就被不喜出镜的顾西楼找人撤下来了，但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了。
“……是的。”叶兰舟保持住商务的完美微笑，看着秦鸿远的视线明显移向他与顾西楼交握的手，露出了然的神色。
“可以给我你的社交账号吗？”秦鸿远倏然对叶兰舟提出了请求。
叶兰舟倍感意外。怎么好像这两天总有人要他的联系方式？
他原本还发愁怎么接近秦鸿远，现在对方主动提出，他哪有不允的？
叶兰舟刚要开口，顾西楼冷冽的声音响在他的前面，“车主是我，你找错人了。剐蹭的事宋律师会代我处理。”
他说着就想牵叶兰舟离开，秦鸿远大步上前拦住，面露不赞同，“顾先生这样做不太好吧？我问的是兰舟。你虽然是他的恋人，也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在秦鸿远拦住他们说话期间，叶兰舟观察顾西楼的神色，发现他脸上已不见丝毫怒气，也没有露出惯常的微笑。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会吸入和绞碎一切的漩涡，给人带来喘不过气般的压迫感。叶兰舟心中警铃大作。
“兰舟。呵。兰舟……”顾西楼忽得发出低沉轻笑，尾音低不可闻，“这个那个的……都一样……”
说着，他放开了叶兰舟有些发白的手，竟然叫上宋律师直接离开了。临走时，他朝叶兰舟瞟过来一眼，那一眼令叶兰舟脊背战栗。
“车辆剐蹭……不协商……解决了吗？”围观全程的年轻男人端着咖啡，一脸迷茫，向自家老板寻求确认，“秦总？”
秦鸿远环视四周，大厅内被他扫视过的职工纷纷缩起脖子。
“方便的话，可以移步到我的办公室说话吗？”秦鸿远对叶兰舟提出邀请，“兰舟？叶兰舟？”
叶兰舟被他的连声呼唤叫回神，暂时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和顾西楼最后意味深长的那个眼神，接受了秦鸿远的邀请。
三人乘专梯移步到顶楼，秦鸿远的办公室。
会客室内，乔秘书给叶兰舟送上茶水后退下，方便老板和新进职员谈话。
秦鸿远坐在叶兰舟对面的沙发，率先开口：“其实不是我想要你的社交账号，是我的一个朋友想结实你。他是你的粉丝，一直很喜欢你在影视作品中的演绎。还说很佩服你敢于对媒体和大众出柜的勇气。”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叶兰舟基本已经猜到是谁了。
秦鸿远刚毅的面容变得柔和，连声音也变得温柔：“他叫苏承泽，也是演员。”
与顾西楼超脱性别的艳丽长相不同，秦鸿远无论是体格还是长相都是走硬汉型男路线的。这样充满爆发力的肌肉被约束在西装里，百炼刚化为绕指柔的硬汉柔情，正是原书的卖点之一。
看来两人发展的不错，秦鸿远只是回想起心上人，那张冷硬的冰山脸就会融化。
叶兰舟摸出手机，“为了防骚扰，我设置了他人禁止添加好友。我扫你吧，然后你把你朋友的名片推给我。”
本就是秦鸿远自己提出的请求，他自然万分配合。两人成功添加好友后，秦鸿远将苏承泽的账号名片推给叶兰舟，叶兰舟点了添加，申请没有被立即通过。
“谢谢。我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秦鸿远满意地收起手机，又想到什么皱起眉头，“你的恋人刚刚好像有什么误会，就那样负气走掉没事吗？”
叶兰舟愣住：“你觉得他在生气？”他有察觉顾西楼的怒气，却想不明白，差点以为那又是自己的错觉。
秦鸿远也是一愣：“难道那样还不是生气？”
叶兰舟不解：“他为什么要生气？”
秦鸿远迟疑着开口：“……因为有什么误会？他好像对我有敌意，可能是因为你看我吃醋？”
“咳咳！”叶兰舟刚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就被秦鸿远的胡乱猜测惊得呛到。等他缓过劲儿，不禁笑出声，语气肯定地开口，“那不可能。”
顾西楼生气，绝不可能是吃醋这种可爱的理由。
叶兰舟有些好奇顾西楼生气的原因，这还是他第一次从顾西楼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情绪。一直以来，他看到的顾西楼都如同色彩艳丽的毒蛇般，安静、蛰伏、无情绪波动。
偶尔对视上的纯黑眼睛，触摸过他皮肤的微凉手掌，还有他亲吻过的玫瑰般殷红的唇，都令叶兰舟感到战栗，仿佛要被吞噬了。每一次靠近，都搅动着他曾静如死水的心。
顾西楼好像喜欢他。
顾西楼待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好像叶兰舟只要肯伸出手，顾西楼就会成为他的。他们会成为真正的恋人。
但叶兰舟知道这不是真的。
两人明面上虽是恋人，实际上只是维持着暧昧关系、才认识一个月的陌生人。
对顾西楼来说，自己也不过是顶着一层“恋人”皮的陌生家伙。他对自己表现出的亲昵和在意，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对“新玩具”的兴趣和窥探。也可能是想借自己恢复记忆，或者其他的理由。
叶兰舟虽没谈过恋爱，却有被追求的经验，也看过身边不少例子。顾西楼在撩拨他，这种事叶兰舟一开始就很清楚。有时候他会被那张过于符合他审美的脸迷惑，像被海妖的歌声诱惑、跳海的水手一样，忍不住朝顾西楼靠近。
与顾西楼的亲昵很美好，美好得像一场幻梦。而梦总是会醒的。
每次清醒过后，叶兰舟都会重新审视和整理好自己的位置。顾西楼只是他认识的一个书中角色，一个捆绑在他新身份上的重担。他对顾西楼有些好感，但止步于欣赏。
了解原书剧情的他深知，顾西楼不是他能驾驭的人，两人明面上的恋人关系也不会长久。
也许顾西楼会突然失去对他的兴趣，就像对收纳在仓库里那些过往失去兴趣一样。也可能是顾西楼突然恢复了记忆，想起他与“叶兰舟”的恋人关系已经由他画上了句号。
再或者，有新的、能引起顾西楼兴趣的人或物出现，他将毫不留恋地离开。
这样的顾西楼，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看其他男人两眼就生气。
“听说你们已经相恋五年，对彼此一定很了解。这些话我不该说的……”秦鸿远犹豫着开口，“但恋人间不管有什么矛盾，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他虽然负气离开，肯定希望你追上去的。给他去个电话联系下吧，我叫个车送你。”
顾西楼会希望自己追上去？那家伙又不是言情剧的女主角！
不过，的确需要联系下。现在回想起顾西楼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叶兰舟还是觉得不安。
找出顾西楼的号码拨打出去，叶兰舟听着话筒中传来的“滴滴”声，不禁期盼着那边能快点接通。
作者有话要说： 码到现在终于写完惹QAQ
没能赶上昨晚的更新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