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群臣散去,宫中复又沉寂。
南以寒被送回偏殿,没再受那群暗卫的折磨,可是无水无粮,竟是弃之不管的意思。她也不急,盘腿调息,试着找回消散的内力。
丑末寅初,窗外隐隐传来衣袂摩擦之声,由远及近。南以寒气力稍有恢复,但绝对无法迎战。她坐直身子,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无异,警惕地盯住窗口。
轩窗极快地开而又合,墙角烛火快速地晃了两晃,一条人影迅速地掠了进来:“小昔师妹。”
缁衣深重,鱼肠剑寒。
看清来人,南以寒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她淡淡开口:“叶少侠。”
“叶少侠?”来人无疑是叶飞,她的称呼叫他心颤,脸上的欣喜化作唇边苦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南以寒轻笑声中带了不屑:“何必?”
“你一定要这样吗?”尽管再三压低了声音,叶飞的诘问还是透出浓浓的愤怒,“我们是同门师兄妹。只因一次算计,你便要抹杀我们多年的同门情谊吗?你一定要这样薄凉?”
“叶少侠并非今日才认识我,无须多此一问。”
“南如昔!”叶飞气恨地抓住她的肩,不甘心地问,“我就不信,墨少从来没有算计过你!为什么你待他始终如一,甚至还帮他打理饮剑楼?”
“不一样。”南以寒不想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干脆点,这次,你的主子又让你干什么?”
似是被触及心中痛隐,叶飞松开她,神色也落寞起来:“在你被抓进宫的那一天,剑阁起了一场大火,莫师叔、莫师叔……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江湖上,已经没有剑阁了。”
“你在说什么呀?”南以寒笑了,可她的身体却开始发颤,心里已然开始接受他的话。这个时候,他没有必要说谎。南以寒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她扑过去揪住叶飞的衣襟:“剑阁是四阁之首,高手如云。她自己的武功也不差,怎会逃不出来?”
纵然师徒恩断义绝,但莫慈毕竟是她自幼熟识的长辈,更是她父母生前信任可依的朋友。她没想要她死,哪怕反目,她也没想要她的命。
“火是莫师叔自己放的。她这一生执着于复仇,放弃你投靠风痕也是为了报仇。可投诚之后,她发现自己要效忠的人就是心心念念的仇人,如何能不崩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的确是莫慈的做事风格。不过,莫慈的仇人不是元凌帝吗?难道风痕把剑阁转赠给了元凌帝?那么……
南以寒松开叶飞的衣襟,一步步退后:“你呢?你的新主子,是谁?”
“新主子”这三个字像三把刀,狠狠刺入叶飞的胸口。他双手握拳,沉默不语,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南以寒。
答案,不言而喻。
南以寒冷笑:“自古朝野两立,各自为安。叶飞,你是整个江湖的叛徒!”
“哪还有什么江湖?墨少、风痕,他们都是皇族中人,整个江湖迟早都会在圣上的控制之下,成为制衡朝堂力量的傀儡。你我不过是棋子。将来无论是谁登基为皇,新帝即位之前,圣上都会杀了你。”叶飞急切地抓住她的胳膊,“跟我走,小昔,你自认是江湖中人,就不要为了他们朝廷的政斗白白送了命!”
“即便是救,我也不要你救!”
“你还在等谁?墨少和风痕都被圣上软禁在了各自的府邸,他们要走很容易,但绝不可能潜入宫来带走你!”苦劝无果,叶飞也不再坚持,指花一挽点住了她的穴道。
南以寒内力消散,立时无法动弹,她气恨:“叶飞!”
“算计一回,还以一命。”叶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抱起她没入夜色。
……
“叶飞,放开我!”
疾步飞掠在皇宫屋顶,叶飞速度不减分毫:“若实在不愿,小昔不妨大叫引来宫中侍卫,将我当刺客抓了杀了。”
南以寒气结,却忽而目光一凝:“小心!”
半空之中,一道银光快速闪过,叶飞纵身一躲,落在一处假山上。
一个人影缓缓落在对面的假山上,纯黑苗装,白银佩饰,手中一束利如刀刃的冰蚕银丝在夜色中泠泠生寒。
千丝圣女,麦芽。
“交出南以寒,你叛离之事,我不会上禀主上。”麦芽冷声。
“主上?你、你是圣上的人?!”叶飞惊讶。难怪,小昔武艺出众才智不凡却如此轻易被捉入宫,如果麦芽是元凌帝的人,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小昔从来不会对身边之人设防。
“我说最后一遍,叶飞,别管闲事!”麦芽手中冰蚕银丝无风自动。
叶飞暗中解开南以寒的穴道,将她护在身后:“交出她,可以。但你得先杀我!”手中鱼肠剑出鞘,月下剑光冷。
麦芽定定地望着他,复杂的眸光终化作一抹冷肃的杀意。她足尖一点,纵身而起,蚕丝万千,铺天盖地如细密的网,冰冷而妖娆地围绕在麦芽身边,张扬在半空。
“噗!”利刃入肉之声,胸膛里喷涌而出的热血溅了麦芽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