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饮剑江湖>第9章

  在这样明快的季节里,马车轱辘却是迟迟。迟语悠然地甩着鞭子,也不刻意策马快行,如此,在官道上紧赶慢行竟也快一个月了。

  豪华的香樟木黑色马车里,依旧是和月前一般无二的境况——南以寒猴子一般上蹿下跳,也不去翻找吃的,只顾急得抓耳挠腮。鸦九却是优雅风姿,斜倚在软榻上翻看着另一本书卷。

  眼瞅着自己这般模样也惹不来某人的侧目,南以寒不淡定了。她跪坐在几案旁,手托腮,眉轻皱,一双盈水似的眸子也是锁满愁烦。

  “唉!”一声叹息幽幽,带着几分刻意。

  面色不改,鸦九翻书一页。

  “唉——”长叹语气加重,刻意加重了刻意。

  凤眸凝笑,鸦九目不斜视。

  “喂!”南以寒终是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把按住鸦九正在看的书页,凶巴巴地瞪眼,“没听见我在叹气啊?”

  “我没聋。”鸦九言下之意,自是听到了。

  南以寒泄了气,愁眉苦脸瘫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外面:“我说臭乌鸦啊,你们家逐风是不是累了?看你这马车,慢走徐行的,等到了云梦那得是何年何月?还说什么要夺十大名剑呢,我看啊,光是脚程咱们就慢了许多。”

  鸦九倚在软椅上,听她这样说便将书合上。他掸了掸纤尘不染的衣袍,一袭墨衣是尊贵优雅,凤眸一眯便是风华无双:“那,笨丫头以为,我们该当如何呢?”

  “早春时节,草长莺飞,自然该当踏春而行,快意纵马!”似是想到那样的光景,南以寒眼睛都泛出光亮来。

  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鸦九薄唇轻勾,将一盏香茗端起,却只靠在唇角,似是窥破一切般了然道:“可是车内零嘴吃完了,着急去下一个镇子觅食?”

  “哈,还是臭乌鸦了解我!除了治病救人,我最爱的就是长得好看的美人以及各种好吃的美食。可你看看,你这马车里,一没病人,二没吃的,就算是有你这么个美人,可朝夕对着整整一个月,怎么也该看腻了呀。呜,我可待不住了。”南以寒说着将头探出车窗外,一脸艳羡地瞅着外头自由飞窜的小鸟儿。

  鸦九将合起的书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点头:“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对吧对吧?”南以寒拼命点头给予肯定,欢喜地弯起眉眼,见机地屈指,吹响了一声口哨。

  骏马的嘶鸣声由远及近,扬尘微微,一匹浑身雪白的高大骏马远远奔来,正是当初南以寒骑去洛阳的那一匹。

  “既然臭乌鸦这般通情达理,那我就不客气地先行一步咯!不要太想我哦!”杏眼水眸弯起,挽起盈盈一笑,数不尽的惬意欢喜。

  马车未停,速度不减,做少年打扮的白衣女子径直从窗口纵身跃出,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之上。

  “好飞光,这一次你可要争气,一定要甩掉这只臭乌鸦!”南以寒抚着马鬃,讨好一般凑近马头低语罢,一扯缰绳,策马绝尘而去。

  “主少。”看着渐渐远去的扬尘,迟语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南姑娘这一个月明里暗里的,不知偷溜了多少回,很明显是不想跟我们一道。如今就这样放她走了,主少您还能追得回来么?”

  “自然。”鸦九眯起狭长的凤眸,内里是满满的得意和算计,他掂了掂方才顺手从某人身上“拿”来的钱袋,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笨丫头啊,你还真不愧我这样称呼你。这一个月逃跑了十二次,你依旧是不长记性啊!

  而暂时逃离“魔爪”的某个笨丫头,显然还没有这样的觉悟,只沉浸在重获自由的欣喜中,策马扬鞭亦是带了少年风采,只一骑轻尘,眨眼间便是不见了影儿。

  南以寒所骑乘的白马名唤飞光,乃是漠北马王之后,机缘巧合之下人马互相看对了眼,自此几乎形影不离,日久天长的,也不知是不是马儿也通人性,这飞光的性子竟然也像极了它那不着调的主子。话是如此说,可是飞光也不辜负“马王之后”的名头,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便已然行到了下一个镇子,曲阳。

  不过——

  曲阳界碑处,来往少人烟,远远只瞧见一人一马相对而立。纯白的马儿百无聊赖,素衣的人儿欲哭无泪,虽然模样是长得完全不像,但那期盼远眺的眼神却是一般无二的。

  难得春日里好风光,却白白浪费在这儿,和冷冰冰的界碑作了伴。白衣的人儿,白色的马儿,只盼得脖子都僵硬鲠直了,待到得了日垂西山的昏晓时分,才见着那辆低调奢华的玄色马车在一阵悦耳清脆的马铃声中,踏一路夕阳余晖,自罕无人迹的官道上缓缓行来。

  当此时!

  白色的马儿一声欢鸣,飞奔而去!

  白衣的人儿一个高蹦,紧跟其后!

  迟语扯缰敛鞭,马车适时地停下。

  马车停稳,车帘打起。鸦九一撩下袍,优雅地跃下马车,负手站定,笑眯眯地道:“小迟,瞧见没?”

  迟语自是瞧见了,摇头失笑:“主少,您就是爱欺负南姑娘。”

  “臭乌鸦!”南以寒可不管什么主仆有别,丝毫不顾及迟语还在场,气愤地高蹦着便去揪鸦九的衣领,忿忿不平地叫喊着,“你还我钱袋,还我钱袋!”

  鸦九也是纵容,不加阻止反而笑眯眯地任她折腾:“笨丫头如今年纪小,银钱还是由我保管比较好。”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鸦九这一招,她纵然是有再多心思也没处使了。

  自知斗不过他,南以寒也消停了,小小地鼓了鼓腮帮子,垂下了脑袋:“我饿了。”

  “不跑了?”鸦九问得笑眯眯。

  “不跑了。”某人答得苦兮兮。

  清润的笑声响起,看似得意不已,其中宠溺却也不难听出。鸦九吩咐:“小迟,马车和飞光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