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无论他是否祈祷>第32章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仓促,徐远川半夜被雷声惊醒,好梦做到一半,被沈光霁拍着背又哄睡了,醒来时雨还在下,沈光霁坐在他身边,背靠着枕头,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本,像在画画,他一瞬间就忘了昨晚梦见什么。

  徐远川半睁着眼睛,视线包裹沈光霁整个人,然后他伸手,拿开了沈光霁手里的笔记本。

  浅蓝色的布艺封面,莫名觉得眼熟,但他没放在心上,随手扔到一边,揉揉眼睛,抓着沈光霁的手往自己脸上放,迷迷糊糊道:“给你捏一下。”

  沈光霁没客气,尤其是看见自己的速写本被扔在床边,稍微碰到就会掉下去的样子,非常不留情地加重了力道。

  徐远川疼清醒了,双手握住沈光霁的手腕,但是并没有把他的手挪开,只是“呜呜”了两句,腿跟着往沈光霁身上搭。

  沈光霁低头瞥他一眼,松开手,拿回速写本,打开补完最后几笔。

  画上徐远川的侧脸紧贴着他的胸口,从他的视角看,刚好是一个柔软的弧度。

  “雨好大。”

  徐远川洗漱完坐在沙发上,转头朝窗外看。

  天灰蒙蒙的,紧闭的玻璃窗上映出沈光霁的影子,他正站在餐桌旁边,摘下眼镜揉揉眉心,接着挽起一截袖口。

  沈光霁一年四季都穿长袖,尤其到了夏天,经常会做这个动作。实际上他挽起的那一截衣袖根本起不到降温作用,徐远川日常洗个手都不止撩起那么一点点,但那好像是沈光霁给自己划出的安全范围,再往上一公分都会有危险。

  于是徐远川回头看沈光霁,盯着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说:“你真性感。”

  沈光霁没明白这两句话的关联在哪,把最后一颗小番茄放进徐远川的盘子里,叫他:“过来吃饭。”

  徐远川起身,走到沈光霁身后时,抬手勾了一下他的发尾,十分真诚地提议:“我想给你染个头发,老师,你适合浅一点儿的发色,像你的眼睛那样。”

  沈光霁随手把头发扎起来,垂落的碎发被他拨到耳后,徐远川忍不住亲了一下沈光霁的耳垂。一下还不够,见沈光霁没躲开,又抱着沈光霁的腰,仰头含着不肯放,舌头舔过他的耳廓,在他耳边轻声说:“答应我吧。”

  “徐远川。”沈光霁沉声道,听起来不算好心情。

  徐远川却笑起来,一只手还贴在沈光霁后腰上,“别这么认真地喊我全名,好像在勾引人,腿软了,真的。”

  眼看沈光霁耐心要耗尽,徐远川连忙自觉坐下,还给沈光霁把椅子也挪了出来,偏偏嘴上不肯老实,缠着他说:“再叫一声吧,简直是春药,我有点儿想发情。”

  沈光霁冷眼看他,但没说话。

  沉默最没意思,短暂的对视过后,照旧是徐远川先投降,耸耸肩,安静下来低头吃饭。

  沈光霁准备的早餐通常比他讲究,看起来一个盘子都放不满,但各种营养元素都不缺,是他长期健身养成的习惯,然而徐远川吃不惯。

  一阵闷雷声响起时,徐远川的手机在餐桌上振动,配合沉默中的雷声,简直像恐怖片的前奏。

  徐远川下意识不想接这通电话,干脆低着头继续扒拉面前的盘子,沈光霁已经吃完了,他的盘子里还剩两朵绿油油的西蓝花,和三个小番茄。他不喜欢这个东西,在想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把它弄进沈光霁的盘子里。

  而手机振动还在继续。沈光霁见他没反应,打开免提,接听后直接把手机横在他面前,他只要不把眼睛闭上,显示通话中的手机和盘子里剩下的红红绿绿就能同时出现在视线里,可他一个也不感兴趣。

  已经接听了,由不得他感不感兴趣,电话里传来意料之中的声音,带一点试探性的语气,礼貌问了声好。

  沈光霁抬眼看徐远川,徐远川无动于衷,一副要用目光把小番茄烤熟的样子,发呆发得毫无技术水平,沈光霁只好替他回应:“他今天在这里,也能听见你说话。”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认为这样的对话方式并不合理。”

  沈光霁仍然看着徐远川,微微偏头,看起来悠闲自在,甚至懒洋洋的,适合出现在阳光下,和窗外的大雨很不搭,“你父亲一直怀疑我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怎么看?”

  徐远川一愣,心想他爸爸果然还是有点聪明的,嘴上却道:“哎哟,哪儿的话。”

  “小远。”父亲突然这样叫他,声音仿佛一瞬间苍老许多。

  徐远川不禁皱眉,但并不是因为父亲现在的声音和记忆里十二年前的声音有多大差距,他十岁之前的记忆早就忘成了片段式的,不仔细回忆很难按照时间线完整复原,所以此刻也没有叙旧的打算,只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别这样叫我,这个名字是给刚才被你怀疑限制我人身自由的人叫的,你们都这么叫的话我会很混乱。”说着也不等父亲回答,很快又问:“有话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父亲话音顿了顿,片刻后问他:“你过得好吗?”

  好离谱的问题,徐远川想,是指曾经还是现在呢?答案差得有点多,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两件事。

  “过得太好了。”懒得计较,以免回答更多的问题,“反正跟你关系不大,可以切入正题吗?”

  父亲却道:“好久没见了,远,我没想到我们之间...会是这样的对话。”

  “我真好奇,你们之前都聊什么?”徐远川看向沈光霁,顺手往他嘴边喂了一颗小番茄。

  沈光霁用手接了,没吃。

  父亲以为徐远川在问他,答道:“我想跟你说说话,但他认为我们之间不需要再有联系,电话打不到你那里,号码又确认无误,我只好多试几次。”

  徐远川这次是真的有点诧异了,半张着嘴,足够被沈光霁把那颗小番茄硬塞进去。

  酸甜的,其实也不是很酸,甜味占比更多,水分也很足,但徐远川就是不喜欢。

  “那说吧,今天下雨,适合聊天儿。”徐远川嚼了两下,实在不爱吃,五官都要皱在一起,沈光霁只好在掌心垫了张纸巾,让他吐出来,然后把他盘子里剩下的两颗小番茄都拿走。

  没一会儿又把那两颗西蓝花也夹走了,用的是徐远川的筷子。

  徐远川眼神呆呆的,他从没特意告诉过沈光霁不爱吃什么,好几次睡着了都被沈光霁拽起来吃饭,还以为吃什么也必须乖乖听话,原来偶尔挑食不要紧。

  “你愿意回来跟我一起生活吗?”父亲倒确实是直接切入正题了,对徐远川道:“可以考虑到你有完全坚定的选择为止。”

  “不愿意,我现在就很坚定。”徐远川看着沈光霁的手腕,挽起一点的袖口很松,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瞥见一些阴影里的痕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问,也许你没有像妈妈一样再婚,一个人过得很孤独,可是我有自己的伴侣了,你的孤独不应该让我来买单。”

  “那你愿意再叫我一声...”

  “爸爸,我爱你。”徐远川打断他,“我对你的记忆停留在十二年前,那时候我很爱你。”

  “还能再给你打电话吗?”父亲问得很犹豫,还生怕被拒绝似的补充:“不是每天。”

  “随时可以啊。”徐远川说:“只要你不介意被我男朋友接...”他看向沈光霁,见沈光霁没有不高兴,又笑道:“别怀疑他什么,爸爸,他没有限制我的自由,是我不希望我的世界里再出现别人,所以这些用来跟人交流的东西我统统丢给他处理。”

  后来只剩一两句客套的祝福,沈光霁起身回房间了,徐远川忙着跟上他,先一步按了挂断。

  挂断前父亲还问了他一句什么,太仓促了,没听清。

  沈光霁在客卧叠衣服,这是徐远川昨天晚上收进来的,昨天想收拾时沈光霁刚好洗完澡,他连忙放下,跑去跟沈光霁说话,一觉醒来把这事忘了,但很疑惑沈光霁怎么记得。

  衣服不多,徐远川没过去帮忙,斜斜靠在衣柜边,视线停在沈光霁的背上,思绪跑得有点远。

  他在想,沈光霁为什么不让父亲联系他,既然不让,直接把号码拉黑再删除通话记录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这样弯弯绕绕,到头来还是让他们对上了话。

  想不明白,索性怎么想就怎么问。

  听见那句“你是不是担心我真的很想他”,沈光霁背影一顿,手边正在叠一件绸制的睡衣,动作一停就散了。

  徐远川踢开拖鞋,坐到床上去,把那件散开的睡衣披在自己身上,一双眼睛直直望着沈光霁,“我不会跟他走的,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所以你也有话直说吧,老师。”

  窗户紧闭着,隔绝掉的雨声听起来很沉闷,好像窗外才是真世界,屋内只是一场被雨水编织的梦,总有一种陷入耳鸣无法痊愈的错觉。

  沈光霁把徐远川身上的睡衣拿下来重新叠,他的强迫症太严重,边角没对齐都不满意,于是这件衣服始终被他拿在手里。

  他有点心不在焉,在想如何反驳徐远川的话,可沉默会消耗反驳的效力,想好的话又不肯说了。

  想的是,也许他的确害怕徐远川会被带走,但没删通话记录,留下徐远川自己发现的几率,担心的却不是徐远川会不会想念家人,而是担心徐远川十多年没有听过父亲的声音了,如果真的错过,他怕这个遗憾是自己造成的,那样的话,又要想办法弥补。

  从头到尾,他考虑的都是自己的感受,他觉得这样很可恶。

  徐远川捕捉到一点沈光霁的迟疑,无声勾了勾唇角,然后把那件睡衣三两下叠好,放在一边,换下一件,动作十分自然,显得语气也像在说平常事,“老师,我是因为听见他说你不希望我跟他有联系,所以我才用刚才那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我猜他现在会想,他的儿子有点儿没礼貌。”他稍稍停顿,连带着耸耸肩,无奈中妥协的样子,“如果他的第一通电话就是我接到的,我们之间的交谈应该会很愉快,至少我会说,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爸爸。”

  这话半真半假,沈光霁对他本就信任不足,恐怕一对视就能拆穿他的谎言,于是半晌不敢抬头。

  “没人让你那样说,别怪在我头上。”沈光霁道。

  声音听不出情绪,徐远川还是低头不看他,“跟怪在谁头上没关系,我想表达的是,你的感受比我的想念更重要,保护你,伤害他,这是我做的选择题。”

  徐远川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起了爸爸”,不过没有多少诚意,他根本不觉得抱歉。

  沈光霁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转过身背对着徐远川之后才说:“你昨天说你不想他。”

  “嗯,不想啊,只是不恨他。”徐远川手里空荡荡的,于是抓了一个枕头竖在怀里抱着,好像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底气。

  以为话题会在这里结束,毕竟沈光霁在徐远川面前向来沉默,没想到好天气等不到他多说几句话,却在一个突然的大雨天超额了。

  “你有什么可恨的?”沈光霁嗤笑一声,“按照你自己的说法,他从前很爱你,按照你父亲的说法,他如今仍然爱你,寄养在亲戚家的小孩多得很,你恨什么?”

  “他这么说的?”徐远川也笑了,但并没有嘲讽的意味,反而像每天早晨醒来看沈光霁的第一眼那样,淡淡的,情不自禁,“那不是寄养,老师,那是弃养,发音很接近,意义可是差得远了。”

  沈光霁想到徐远川的确一直在兼职,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一时间又拧起了眉。

  徐远川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说:“我那年是跟着妈妈一起回国的,去了好多地方,一开始还以为她带我来周游世界呢。玩儿累了她就带我去小姨家,不对,是小姨夫父母的家,我记得妈妈给了小姨一张卡,说每个月会给她汇款,一觉醒来妈妈就不见了,一直到今天,我没见过她。”

  徐远川省略了很多故事情节,比如他当天就知道妈妈会走,哭了一晚上,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结果闹到凌晨还是累到睡着了,醒来以后又止不住哭,叫第一次见面的小姨带她回妈妈那里,可没有一个人听他说话,姨父嫌他吵,又担心邻居看见,于是把他锁在房间,就像沈光霁经常做的那样。

  “我当时还很傻,所有的事情抢着做,以为这样他们就会在妈妈面前夸我,然后妈妈就会来接我走。”

  “后来我知道妈妈不会来了,但他们已经习惯把事情交给我做,哪怕我只是个小孩儿。我没拒绝过,因为不表现好一点儿,怕这个家也会容不下我,毕竟我自己的家都不想要我。”

  “那段时间就是...挺没安全感的,天天胡思乱想。”

  “再后来,我随便他们怎么样了,是我自己习惯了所有的一切,想抱怨又没什么可抱怨的,不幸福,但也不惨。可能会有那种突然想哭的时候,那种时候每个人都有,我又不特殊,所以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师。”徐远川脸上没有笑容了,可眼里一片干涩,也不像要哭,“我自认为我每天吃的饭都是我做家务换来的,那是劳动所得,不是奖赏。”

  沈光霁沉默许久,仿佛雨声都渐渐小了,才开口问:“你没有父母的联系方式?”

  “号码我当然能背出来,他们知道,所以换掉了,新的小姨不肯告诉我。”徐远川说:“我可能是他们追求幸福路上的绊脚石吧,虽然我不知道假如当初选择爸爸会怎么样,毕竟他在国内没有亲戚,哈哈...不过他既然选择了消失,那我是不是也能有恨他这个选项呢?我只是放他一马,没选。”

  “为什么。”沈光霁又问。

  徐远川盘着腿坐,把怀里的枕头横过来,松松地抱着,身上穿着沈光霁的睡衣,袖子略长,几乎盖住他的手指。回忆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向右看,正好跟沈光霁对视,“他们离婚前让我选择跟谁走,给了我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那天晚上我爸没有来我的房间,但是妈妈来了,她摸着我的额头跟我说,宝贝晚安,妈妈爱你。我听见她说爱我,还以为跟她走是对的。”

  沈光霁转头避开目光,“那她呢,你也不恨吗?”

  徐远川摇头,“恨一个人负担多重啊,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忙什么。”

  “好多。”徐远川说:“我有时候分不清我到底是悲观还是乐观,你看,我整天给你灌输活在当下快乐至上的思想,实际上我小时候就考虑得很长远了。”

  见沈光霁没有接茬的意思,徐远川笑了笑,“就按寄养来说吧,我父母给了小姨他们家不少钱,我把那当成我的住房租金,这样我跟小姨之间从始至终都是两清的,我后来也放弃了找他们打听父母的联系方式,因为这里得按照弃养来算,彼此不联系,界限划清一点儿,等我父母年纪大了,也别来找我赡养,反正他们那儿没这条法律,我良心上也能过得去,至于他们给小姨一家人的钱,那是他们该给的,停车场停辆车都收费呢,何况他们扔了个人。”

  他终于把怀里的枕头拿开了,往床边挪了一点,从宽松袖口露出来的指尖轻轻点在沈光霁手背上,“这说明我很自由,没有任何关系能束缚我,不管真实情况怎么样,我把这当成靠自己的努力赚来的,我愿意搭理谁就搭理谁,以后谁活着谁死了都与我无关,我心安理得。”

  还能这样想吗?

  这是沈光霁的第一反应。

  他小时候也经常幻想一个人逃出去,有过很恶毒的念头,夜深人静身上疼到睡不着时,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诅咒对他实施暴力的父亲马上就凄惨死去,再然后他也要死去,没有保护好妈妈,没有成为让她骄傲的儿子,这是他的罪。

  可这为什么会成为他的罪?

  自己也想不明白,偏偏总是觉得抱歉,而这种歉意甚至跟着他的年龄一起增长了,比如小时候想给妈妈买一件新的围裙,她那件实在太脏了,简直像别人家门前的踩脚布,长大以后又反思为什么要给妈妈买围裙,直接不让她做家务活就好了。

  可是做不到,现实把他的所有想法通通砸碎了,妈妈身上的确换了新的围裙,不是他买的,他也没有能力让她休息,他想,这应该也是他的错。

  为什么,不知道,妈妈是那样传达给他的,他原封不动地接收了。

  原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听妈妈的话,让唐颂成为大家眼里最优秀的孩子,奖项是唐颂的、夸奖是唐颂的、身上穿的衣服和书包里的文具都是唐颂不要的,妈妈看起来很满意,但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再往后,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在意妈妈是否忙碌了,不在意妈妈是否身体健康、能不能脱掉身上的围裙,一直到妈妈死去,他都给不出一点爱。

  他又无法抑制地把这怪罪到自己身上,一边逃避,一边自责,一边恨他们,同时恨自己,诅咒过“去死”的人都死去了,但他活得好好的,这似乎也成了他的错。

  徐远川不知道沈光霁在想什么,大胆握住他的手,笑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对讨好这么在行?这事儿我从小就在干了,不是在北城学来的,在父母身边就会了。为了不被他们扔掉,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在想办法讨好,我知道他们必定是会分开的,但是随便哪一方把我带在身边都行,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有多努力表现自己,他们就有多努力装没看见,所以最后还是我自己先放弃。”

  沈光霁回过神来,低头看徐远川,“你之前说,十岁之前,你的父母很爱你。”

  “骗你的,他们只有在决定离婚前很爱我,决定分开以后,我就只是夫妻共有财产的其中一项而已。”徐远川还是在笑,笑容很浅,但他轻轻勾勾嘴角,脸颊两侧的酒窝就十分明显了,足够把负面情绪全都隐藏,“你看,我其实知道怎么放弃,觉得无力的时候,我也会想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用力握紧沈光霁的手,指尖都微微泛白,“老师,为什么你也要一直装没看见?是你也决定了以后要抛弃我,就像他们一样,还是说,你以此为乐呢?”

  又一阵雷声响起,连带着一道巨大的闪电,把从窗户向外所能看见的半片天幕都划破了。徐远川的肩膀小幅度地抖了一下,手也跟着松开了,他转头看窗外,天色仍然雾灰一片。

  他被沈光霁捂住耳朵抱进了怀里,心跳声好快,不是自己的。

  徐远川并不害怕打雷,是它来得太突然,就像发呆的人被大喊名字一样强行回过神,但他不想解释,觉得从今天开始害怕也没什么不好。

  “老师,我爸爸说,人从刚出生一直到十八岁,是个很重要又很脆弱的阶段,这个阶段是最需要家人关爱的,所以我在北城虚伪地成长到十八岁,完成我爸爸的任务了。”他双手抱着沈光霁,和刚刚握住沈光霁的手时一样用力,但因为距离太近,声音放得很轻,“还小的时候,我经常想他们,晚上做梦会哭着醒来,后来不哭了,但还是会想,直到你出现。你出现之后,我只想你,不管你信不信,这是实话,我爱你,老师,真的爱你。”

  那对酒窝又在沈光霁怀里偷偷跑出来。

  话说得诚恳,也不知道沈光霁能听进去几成,总之徐远川已经非常满足了,卖卖惨就能得个拥抱,多划算,只是不确定这招下次还能不能用,毕竟这些人和事对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什么狗屁亲情、家人的爱,全他妈是瞎扯淡,要在别人面前,他都是当笑话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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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