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无论他是否祈祷>第30章

  八月六号很快就到,酒店距离有点远,徐远川一早就起床了。

  早餐在家里吃,本来想路上随便买一点,但沈光霁也起得早,徐远川就照旧做了两人份。

  徐远川知道沈光霁早上向来吃很少,可还是喜欢把多的那份端到沈光霁面前,看沈光霁沉默地把两个碗交换。这种类似于自我安慰的行为无论重复多少次都能有效安慰到他,很莫名其妙,又有点讽刺。

  饭后碗筷放在桌上,沈光霁会收拾,徐远川去换了衣服,把沈光霁给他的旧校服挂在臂弯上,外面太热了,只能到有空调的地方再穿。

  这衣服是沈光霁高中时候的,距今已有十七八年的历史,保存得竟然还好,有点褪色而已。

  前天刚拿来的时候徐远川就穿给沈光霁看了,尺码偏大,他把拉链拉到最高,整个衣领立起来,能遮住大半张脸。

  他当时问沈光霁:怎么说,像不像高中生?

  沈光霁没回答,但把徐远川按在沙发上做了两次,难得没让他脱衣服,精液多半都蹭在校服上,最后徐远川不肯洗,沈光霁有洁癖,也不肯放洗衣机,徐远川只好以口交一次为代价,让沈光霁手洗了。

  沈光霁没容忍徐远川像之前吃雪糕似的慢吞吞,抓着他的头发,每一下都顶到他想吐,好几次干呕出声,沈光霁权当没听见。体验显然很不好,这导致徐远川今天一摸到这件衣服就头皮发麻。

  两人迎着太阳同时出了门,徐远川本想问沈光霁往哪儿去,能不能搭同一班地铁,他想提前感受一下以后每天一起出门上班的日常,结果话还没问出口,走到楼下就看见沈光霁拿出车钥匙,坐进了一辆没见过的车。

  旧小区没有地下车库,车都是直接开进小区里,沈光霁每天都停在这一片区域,在房间窗口低头就能看见,但凡徐远川这段时间在沈光霁出门后追到窗口看一眼他的背影,也早该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徐远川匆忙钻进副驾,系安全带的时候眼睛都盯着沈光霁,“你买车了吗,不告诉我?”

  沈光霁看也不看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真行。”徐远川说:“这算共同财产好不好?你的就是我的,我也有驾照,下次换我开,免费给你当司机。”

  沈光霁当成耳旁风,“不同路,只送你到地铁站。”

  徐远川脸上笑容一僵,偏偏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才对,否则太反常了,于是把话咽回去,拿出手机给陈风发了条消息。

  沈光霁早上才把手机还给徐远川,微信里还有几个小红点,徐远川发完消息退出聊天框,发现竟然有一个红点是沈光霁头像上的,预览上明晃晃写着有一笔未接收的转账,时间是十分钟以前,大概在徐远川换衣服的时候。

  徐远川很难不诧异,扭头看了沈光霁一眼,“啊?”

  “啊”得很突然,沈光霁没反应过来,不懂他又怎么了,轻轻皱了皱眉。

  徐远川点进去,虽然疑惑,但心安理得地接收了这一千块,接收了才笑起来,“人情世故是吧,得给人红包?其实他高考分数刚出来我就给他发过了,这个就给我零花。”

  要不是沈光霁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徐远川甚至想作死说一句“爱你么么哒”,周遭气压有点低,还是忍住了。

  到了地铁站,徐远川解开安全带,本来想撒个娇让沈光霁亲他一下,可一抬头沈光霁就已经靠近他了。

  徐远川那颗不争气的心又开始怦怦跳,转移到脸红只需要一瞬间。

  他原本非常确信自己是个颜控以及色鬼,偏偏沈光霁经常有些不经意的举动让他发现自己还能搞纯爱,这让他很崩溃,“怎么了,要亲我吗?”

  沈光霁从徐远川腿上的校服兜里拿出来一个红包,语气冷漠道:“一点没发现么?”

  早年的校服口袋都很大,两个标准的长方形布兜,横在衣服的下半部分,徐远川之前还感叹过:你们放学是不是直接把作业本儿揣兜里就行,书包都不用买。

  “确实。”徐远川有点懵,“不是...这个才是给他的吗?那你给我转...你真的给我零花钱呀?”

  沈光霁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漆黑的瞳仁里只有自己。

  “下车。”但他说。

  转了两趟地铁,到地方了时间还是很早,大厅空空荡荡。

  陈风也提前来了,本来想招呼徐远川去沙发上坐,徐远川晃了晃手里的烟盒,他就笑嘻嘻地闭嘴了。

  两人找了个安全通道待着,坐在楼梯上,门窗都打开,两面灌风,倒不觉得热。

  “你好像又长高了。”徐远川说。

  他好久没有回过北城,上大学之后就没跟陈风见过面,虽然陈风假期也都在南城,但徐远川在南城的期间几乎都被关在家里,门都没出过几次,一眨眼而已,竟然已经过去好几年。

  “我有一米八了,感觉很够,真不想再长。”陈风接过徐远川递来的烟,两人凑在一块儿点燃了,“再高点儿我担心我哥对我失去保护欲。”

  徐远川:“别放狗屁。”

  陈风比徐远川要高一些,细软的发丝剪得很碎,后面一截发尾垂下来能遮住脖子,他通常会扎起一半,以免显得乱。

  很久没见了,徐远川感觉他又瘦了一点,下巴尖尖的,皮肤也白,至少徐远川认为他嘴里的“哥”对他应该还是能有点保护欲的。

  陈风笑了笑,吐出口烟,“说说你吧,你跟你老师怎么样了?让我学习学习追人经验。”

  徐远川随口道:“没怎样,还不就那样。”

  陈风眨眨眼睛,他坐的方位侧对着光,过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确...确实都那样了。”

  徐远川一愣,不得不回忆起那通电话的事情,后来陈风没找他聊过,他还以为声音不大,可能没听见。

  转头瞥一眼陈风,此人已经双手遮住脸,耳根都红透了,徐远川都怕他会被夹在指尖的烟头烫到,“操,我都没不好意思,你跟这儿脸红什么?”

  陈风支支吾吾:“我会脑补...”

  徐远川一点儿没意外,“你能有画面儿?知识量够吗?”

  陈风小声解释:“我脑补的是我跟我哥...”

  “这不废话,你脑补我还得了?”徐远川有点无语,正好陈风已经把手放下来了,他就抬手给陈风比了个手势,“为了缓解尴尬,就给你看一眼我的中指吧。”

  陈风理智评价:“优秀,又长又直。”

  真要聊沈光霁,徐远川话就多得收不住了。其实以前也跟陈风提过一些,但不是面对面,总会习惯性说一句省略一句。

  “首先我是见色起意,他长得好看。”徐远川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把自己给逗笑了,“他给我的气质很像那种...旧世纪的落魄王子,但是说实话,我才是那个失落的富二代啊,他妈的怎么抢我人设。”

  陈风附和:“那你们属于失落的双子星艺术家。”

  徐远川纠正他:“我是穷学生,不是艺术家。”

  “不重要了。”陈风随口说的而已,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眉毛耷拉下来,看起来十分苦恼。

  “我实在很羡慕你的心态,你之前让我别自卑,我根本就做不到,我在我哥面前总觉得...唉,就是感觉他哪儿都好,我哪儿都配不上,所以主动说话都紧张,每次一见到他,又盼着他多留一会儿,又希望他快点儿走,否则我就一颗心吊在那里,很怕哪里出错,会让他对我印象不好。”他转头看徐远川,“你在你老师面前不会这样吗?”

  “你那是神化了你的暗恋对象,但我并没有把他当成我的世界中心,我的世界中心是我自己。印象那种东西我更无所谓了,相处久了迟早原形毕露。”徐远川又告诉了陈风一些前两年追沈光霁的荒唐故事,笑道:“你那种心情我偶尔也会有,但只在外表上,别的地方我自卑不了。”

  “啊?”陈风震惊得很真实,也不吝啬他的夸赞,“你多好看啊!”

  “这个反应倒是不至于...”

  徐远川以前形容自己是中规中矩,眉毛不浓不淡、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不高不低、嘴唇不厚不薄,只有酒窝深得离谱,但他认为这反而很突兀,这话在说出去的当下就遭到了陆清小朋友的反驳,说这不叫中规中矩,叫长得刚刚好。徐远川当他是小孩儿,没信,“你跟陆清都是拍个视频发出去能当网红的人,我最多被人说一句那个男的看久了好像还可以。”

  陈风摇摇头,“哪儿的话,我有证据。”

  陈风的暗恋对象是个乐队吉他手,为此陈风存了一学期的钱买相机,为了把对方拍好看一点,平时经常让徐远川和陆清当他的人像模特,提前准备了好几张内存卡,一得空就苦练拍照技术。

  然而自从徐远川和陆清知道他不论拍了多少、拍得多好,都不敢直接发给人家看,就不乐意给他练手了,除非他勇敢迈出那一步,结果这一步迈到今天都还在原地。

  “那然后呢?”陈风又问:“你们是怎么发展到今天的?”

  徐远川:“靠一些我的死缠烂打。”

  见陈风不想理人了,他又笑着补充:“我换个你喜欢的方式说吧,大概就像...人群中他通常是笑容最灿烂的那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伤心。”

  陈风果然认真起来,“你说这会不会也是一种灵魂的契合?”

  徐远川摇头,“未必,可能是我见不得他好。”

  陈风没忍住翻个白眼,“跟你说话费劲儿。”

  徐远川想了想,又道:“我感觉他有点儿皮肤饥渴症,是叫这名字吗?没研究过。反正他基本上是把我当狗养的,他出门儿我就呆笼子里,他心情好就带我出去遛弯儿,我听话就给奖励,不听话就...嗯,也没什么。”徐远川又点了根烟,“不过我觉得他更像狗,一狂躁就拆家,但是我抱一抱就好了,抱抱他,他就会平静下来。”

  “你这个形容...”陈风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该不会有暴力倾向吧?极端性格要不得。”

  徐远川吹了陈风一脸烟,“你跟我讲道理没用,我恋爱脑。”

  陈风:“那他爱你吗?”

  致命一问,徐远川眼神都有点躲闪了,“爱啊。”

  “有什么表现?”

  徐远川托着下巴,一回忆沈光霁,嘴角就上扬,“我不怕冷,冬天他还给我买那种带个圆球儿的帽子围巾,还有带绳儿的手套。他自己又不吃零食,还时不时往家买,买的啥你知道吗?奶酪棒、吸吸果冻,还有专门儿补钙的动物饼干,我真怕他下次给我整个上边儿带小汽车的色素糖...”

  半天没等到陈风吱声,徐远川一扭头,发现他又有点脸红。

  陈风:“代一下,不是故意的。”

  “哦。”徐远川并不介意,应了一声,目光挪回窗外的水泥楼面上,语气淡淡的,像午觉刚醒后带点困倦的自言自语,“他这个人...非常渴望同类,渴望到有点儿病态了,所以我经常编造一些跟他类似的经历,就像我知道想被拥抱的其实是他,但提出要拥抱的是我一样。”

  陈风也撑着头看他,没打断,安静地听。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越是知道,就越不信任人,越不信任人,又越渴望有人理解,很矛盾,对吧?”徐远川说:“我经常说他有病,他好像感知不到快乐,但对痛苦极度敏感,可我偏偏擅长心情好,这可能会让他觉得我无法被掌控,不在他掌控内的事情他都不喜欢。但是我不在意他喜不喜欢,我一直都在想办法,怎么把他经历过的事情让他亲眼看着我再经历一遍,到时候我再跟他说,我真的明白,明白也爱你,我想他就会相信了。”

  以前西大常有老师约沈光霁周末去钓鱼,沈光霁都微笑拒绝了。钓鱼这种事情太考验耐心,有可能坐一下午都颗粒无收,也属于沈光霁掌控之外的范畴,他不喜欢是正常的。但徐远川想,沈光霁兴许只是比别人更害怕失败,越是想要掌控,才会更担心掌控不了,他做许多事都是这样。

  陈风到底是忍不住插了一句:“我觉得我还是得跟你讲讲道理...”

  “别紧张,这很好应付的。”徐远川笑出两颗酒窝,“他纯大傻逼了,就爱看我当舔狗。”

  陈风憋了半天,劝人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好吧,我也是舔狗。”

  徐远川:“是吗?我看你哥对你挺好。”

  陈风立马高兴了,但嘴上还要逞强一会儿,“没,那是他人好。”

  徐远川:“没见过你这么生在福中不知福的。”

  陈风又立马把沈光霁的极端性格忘了,“你老师还不是给你买零食。”

  “嗯。”徐远川说得十分自然,“无所谓,早晚让他给我当舔狗。”

  陈风:“你的目标好伟大。”

  说了半天,徐远川这才把关键事情想起来,摸摸校服口袋,把红包拿出来给陈风,说:“他给你包的。”

  陈风又被震惊了,“我去...这是多少?”他一边问一边打开看,点了点数,“两千呢。”

  徐远川点头,“给你包两千,却只给我转一千,回去必须得骂他。”

  陈风感觉拿着烫手,“要不你还是拿走...”

  徐远川没接,“收着吧,他知道是你给我买的手机,没用红包全额退给你我已经挺诧异了。”

  “这么在意我给你花钱?”陈风摸摸下巴,“好能吃醋,我又开始羡慕你了。”

  “屁。”徐远川说:“这么给你解释吧,假如你养了条狗,你是狗主人,这狗就是你的所有物,狗的吃喝拉撒都得你负责,突然有一天,别人给你家狗买了个豪华狗窝,你是不得给这人回礼?”他似乎把自己给说服了,“今天你的狗要出去找朋友玩儿了,如果花了朋友的钱,你又得给人回一次礼,所以干脆给狗钱,省去这个步骤,懂?”

  陈风抓重点的能力显然比不上他的学习成绩,“什么品种的狗这么牛?”

  徐远川想给他一拳,“操,老子打比方,你他妈真把我当狗。”

  陈风笑了笑,摆摆手,又把话绕了回来,“这是爱吗?”

  徐远川也笑,“反面教材,好孩子不要学。”

  话是那么说,但徐远川认为那的确是爱,徐远川对爱的理解不是很具体,他当下在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能定义为是被爱驱使。比如他去买苹果,是因为爱吃苹果才会买,比如今天来找陈风,他当然也很爱陈风,如果一定要做名词解释题,他大概会在答卷上写:爱是一切我愿意让它发生的事。

  沈光霁或许持有反对意见,他经常不赞同徐远川的观点,连同不信任徐远川的爱。

  他以前问过徐远川,知不知道什么是表演型恋爱,他认为徐远川就是那样的,原话是:你不会爱人,你根本不爱谁,除了你自己,你谁都不在乎。

  而徐远川笑着不停反问他:所以你才一次又一次试探我,想看看我会不会觉得无趣,然后离开,对吗?你没发现这恰恰说明你爱我吗?不然你为什么在意我的爱是真是假?第四年了,没试探出结果你就继续呗,假如我能演一辈子,那你就试探一辈子,到头来我们还是白头偕老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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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