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终于落下帷幕。
江安赚的那1000块钱作为补习费用已经交上去了。
学校没说假话,的确请了教授来给英才班讲课。
本来高中放假时间就晚,离过年也就十天的时间。现在按照学校补课的课程安排,江安需要一直去学校上课直到腊月二十八。
白天上课,晚上回家照旧完成量一点都没少的寒假作业。
忙碌一点挺好的,忙起来就没时间想乱七八糟的事,也会忽视身边越来越重的年味。
总有一些细节无法忽视。
楼下的早餐铺已经歇业,店主一家回老家过年去了。楼下王爷爷一家已经贴好了春联,被住在京城的儿女接去过年了。小区门口挂上了大红灯笼还有喜庆的横幅。
入眼,全是红色。
年二十九,江安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泡了一包方便面糊弄了事。
期末考试的成绩早就出了,班级第一,年级第二。没有辜负自己,不出意外,下学期开学奖学金就能打到卡上。
所以,姑且,对自己好一点吧。
很久没有买过冬天的新衣服了。以前每年过年最期待的无非是年初一早上兴冲冲地穿上一套新衣服,受到街坊邻居的夸奖。
商场的棉服价格大多是江安无法承受的,他在网上看了一件价格合适质量看起来不错的,可惜要到年后才能送到。
不过也无所谓,现在早没有那种年味,自己也再不会因为一件新衣兴奋到一晚上都睡不着。
时间,带走了那些最单纯的快乐。
陈岁自从放寒假之后一刻不歇地在干活。
年关将近,大小超市都大量进货,尤其是烟花爆竹,烟酒礼品。找上门加急要求搬卸的订单很多。
加上店面在重新装修,很多合作商陆续打款带来的工资发放问题,陈岁处处都要盯着。
他无所谓过年,来清化县这么多年,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的。
想必今年,也没什么例外。
别人倒也不用替他可怜,没什么好可怜的。
自己选择的路,失去什么,又得到什么。自己清楚,就要承担后果。
一个人买点菜,煮个小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他那个小屋子会飘满热气。自己再调一个好吃的蘸料,要放很多很多的花生酱。几片薄切的羊肉卷裹上满满的酱汁送进嘴里,味蕾会得到满足。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喝一杯温过的黄酒,身心都被熨烫到服帖。一个人大概是吃不完的,初一一觉睡到中午烫些新鲜蔬菜吃一顿。
下午阳光很好的话,可以一个人骑行去郊外。站在高地上,看着铁路线上飞驰而过的火车。远方,是未知,是未来。
明年春节,如果有结余的钱,可以背上包去旅行。没有目的地,没有必去的景点。随遇而安,只要在路上,风景就不一样。
累了倦了,就可以回来。自己的小窝就在那里,破烂不需要锁门。推开,一眼就可以看到卧室窗户的光铺满家。
这对陈岁来说大概就是过年吧,放肆一点,开心一点,不去想生活带给自己源源不断的苦恼。
轻松一时,做一做自己。
年三十,农历一年的最后一天。
顺达全体员工正式放假。吴锉回家帮奶奶准备年夜饭了,他的爸妈虽然不在世,奶奶的其他子女都还在。所以,过年依旧是热热闹闹一家人。
每年这时候,吴锉都要和陈岁展开一场拉锯战。吴锉非要拉陈岁来家里一起吃年夜饭,奶奶也是这个意思。陈岁不会愿意,他并不擅长在那种热络温馨合家团聚的场合展现自我,也不想尝试。
每年都这样,每年都失败。
年三十早晨,陈岁起床后没吃早饭,坐在桌前研究工资和奖金。
这个比例很有把握的尺度。除去发放的部分,剩下的他和吴锉各占百分之五十。
虽说平时以兄弟相称,也的确是关系很铁的朋友。但不得否认,涉及到钱与利益方面,他们的确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下午三四点,门外响起摩托车发动机轰隆轰隆的噪音。
果不其然,是吴锉。
还是上次炖鱼汤的锅,只不过这次炖的是鸡和排骨。
还用干净的白色塑料袋装了几个别的菜。倒出来是圆子,蛋饺,饺子还有鱼。
吴锉没久留,来了就匆匆而走。家里正忙得不可开交热火朝天,他受奶奶的委托,一定要把这过年该有的给陈岁配齐。
活像来回奔波操劳的老妈子。
微信群一直在响,大家晒自家准备的年夜饭,晒打麻将打牌,还有催两位老板发红包的。
江安还在这个群里,只是很少发言。大家时不时@他的时候,他会出来讲两句,汇报一下自己的近况。
这时的江安在干嘛呢?
他坐在公交车上,两只手交握着,表情有些紧张。
那个家,母亲现在的家,他有很久没去了。上一次他还是那个家里的一员,还真切地住在那里。这一次是完全的客人。
微信上吴佳怡一直在催他,问他什么时候到。还反复强调江安要带些换洗衣服来,好好住上几天再回去。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还是以前那一间。
江安明面上答应了,实际上并未有这种想法。那年暑假,他不过在那里住了两个月。就遭受了胡宏军一家人的鄙夷与嫌弃。
毫不掩饰。明明和吴佳怡不是那样说的,什么就和我们亲生孩子一样,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俩,以后孩子上大学费用我出全都是屁话。
一切都在吴佳怡答应结婚并领了结婚证后沦为纸上空谈。
江安不想回忆起他们的嘴脸。这一次来,也不过是真的很久没见母亲,很想她做的一口家常菜了。
按照计划,江安打算明天早上就回县城。所以只带了简单的洗漱用品,作业都放在家里。今晚可能会很晚,公交车并不好坐。
不知道妈妈会做什么菜,有没有最喜欢的糖醋排骨。那个小弟弟应该已经两岁了,见到自己会喊哥哥吗。如果乖乖的话,考虑给他买糖吃。
江安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窗,看见路边一派过年的红火气象。心里竟也不住憧憬美好的画面。
他明明在亲情上受过那么多次伤。每一次,却还是赴汤蹈火,满怀热情。
到底还要再伤多少次,江安才会明白,他的家早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