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我还能活，不过活下来的那个就不一定是我了。”
“我有和你说过重光启的事情吗？没有吗，算了，那就再说一次，经过这么久的轮回，我早该是个独立的个体了，只可惜这个个体仅限于意识上。”
“每一代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
“我亲眼见过重光启，他说他是我的心魔，是啊，这个心魔几乎是横亘了一整条轨迹，每一次的轮回都有他的影子，只不过直到我这一次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我是这些个轮回当中唯一一次到达合道境界。”
“重光启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觉得很奇怪，于是我问他也喜欢你吗？”
南北寒这辈子最密的话头估计都在今天了，他讲了那么多，血也流了那么多，竟也不会觉得缺水，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说了那么多的话。
“心魔——重光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我觉得这个心魔就是最开始的重光启，他们是一样的，可是他说不是，他说重光启很早就死了。”
“我问他喜不喜欢你，他说他对你没兴趣。”
“瞎了眼了……”南北寒轻声的嘟囔，音量又变得正常起来，“其实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很庆幸，松了一口气，就算他是我，我好像也不能接受他也喜欢你的这件事情……从我和他的态度来看，我其实可以确定我们两个也许是同根同源，但绝对不是一个人。”
“南北寒……”束林秋费力的动，在他自己的感觉看来，他已经用了千钧的力气，但实际上，他挪出的步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叫我苏冷吧，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南北寒轻声说，“叫一下吧，我都快死了，求求你了……算了，还是不要了，我之前对你说出那样的话，你不原谅我，这是很正常的。”
那时候束林秋多卑微呀，这样一个利落清醒的人，为了他甚至愿意假装糊涂，将这么大的事情揭接过去。
“我那时候不是那样想的，但是我有事情要做，我不能连累你，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一直一起。”南北寒黑玉般的眸子逐渐染上了一层光，是冲天的火光，然后缓慢的变成赤金色，眼角也多了一抹朱红。
他的眸中似乎又另外的蒙了一层水光，所有的山林风景在他的眸中微微荡漾，可那滴泪终究没有落下来。
南北寒一只手直接把自己的一半身子拆得零碎，他不敢看束林秋，一直背对着他。
阵法的反应越来越强烈。
—
束林秋眸中的火光越来越旺盛，在旺盛到极点的时候，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身体是炸开的疼。
脑海里像是有什么被炸开了，像是一片黑暗被炸破，就像是撕碎黑暗的第一缕曙光，可对于束林秋来说，他还是在一股黑暗当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倒下，就在那一瞬间，有人接住了他，抱着他身体的手臂，只剩一只了，所以连个拥抱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勉强的扶着，那样的轻柔。
南北寒——南北寒！
束林秋在自己的意识当中，声嘶力竭的怒吼。
他想揪着南北寒的领子，对着他那张俊美的脸，毫不留情的揍上一拳。
南北寒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有那么要还，大可不必那么早就还。
束林秋拥有了这样完美的命运，很容易遭人嫉妒，所以天道收回一些也没什么的——
你可以还，你当然要倾尽一切！但是不是要你把整个血肉之躯都给献祭出去，连命都不剩！
我看过你完整的一生，所以我知道你所有的愿望。
你要复活九天玄凤，你要振兴九天玄凤一族，你要杀死黑龙为九天玄凤报仇，你要安定好魔界，让老魔尊的孩子平安顺遂的坐上那个位置。
你做完这些再来还我。
不用现在，不要现在。
时间是一剂非常有用的良药，过去了这么久，其实我对于当初的那件事情也并没有那么介怀了，顶多想的就是时不时能揍上你一顿而已。
即便是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人，他的一生也有几十年那么长，几十年啊，酿着的酒会越来越香，可只要把盖子打开，酒不过几天就会变了——你应该把心放在更远的地方。
你是个疯子，我是个蠢货！我是脑袋被狗咬了才会想出这种东西，可我偏偏栽在你身上。
你在我的心中是特殊的，所以对你可以格外的宽容——
你不用现在还。
—
南北寒我日，你全家！
这样的痛你居然还要让我承受第二次？
你一只手也能业务这么熟练，把我给直接剖开是吗？
我当初为什么不答应安无折的以命换命？
刨去各种弯弯绕绕的人情原因，就是因为疼啊。
束林秋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全都是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意识太清醒，整个痛都将其填满，他也只能靠着痛骂南北寒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要努力的努力的想要保持自己的清醒，只能边骂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
—
他在自己的意识最深处看见了南北寒。
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一身黑衣利落。
他又看见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和南北寒一模一样，只不过穿着的衣袍是暗红色的头发，也是披散开来的，赤金色的眸光冷淡，毫无情绪的盯着束林秋。
“为了这样一个人，你要将一切前功尽弃。”
这人比南北寒讨厌的多了，说话有一种莫名的傲气，这是属于上位者习惯的反应。
当然，也不排除是不喜欢束林秋。
南北寒懒得理他，只是朝着束林秋温柔的笑了笑：“娘子。”
这样的笑容灿烂让束林秋想起了三月开的灼灼的桃花，明艳又温柔。
“你专门挑着我这一笔债还？”束林秋咬牙切齿的问。
“这笔债需由我亲力亲为，魔族的事物我已经处理好了，至于振兴九天玄凤……就给下一代的倒霉鬼了，反正之前也是这样的。”
在束林秋和南北寒说话的时候，那个和南北寒长着一张脸的家伙，就在旁边静静的看，一点也没有情绪。
束林秋直接上前拽住南北寒的手：“你凭什么觉得你这样付出，我就一定会接受？”
南北寒回眸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轻轻的笑了笑：“这是我的私心，修道者说，因果轮回，皆要还清，我想站在一个和你同等的位置，我想要把一切都还给你，让你原谅我在这之后——”
南北寒的眸子是黑色的，就这样诚恳的望着束林秋，语气是苏冷的撒娇痴缠：“娘子，要是醒过来的是我，我可不可以爱你？我想嫁给你，入赘也行。”
束林秋被这一套撒娇痴缠一打岔，下意识的在思考嫁和入赘到底有什么区别的时候，他忽然手一松，有什么东西凭空不见了，掌中只剩下一片空。
他想抓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动作只是握紧了拳头。
他再一次听见了南北寒的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黑暗，他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落下了什么，像是经过阳光熏暖的花瓣，像是一片带着水汽的柔嫩落叶，轻轻的划过。
他不确定那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被松开了。
“其实我发现不管是九天玄凤还是魔族，虽说我有责任将他们壮大，可是我也是有付出的，仅仅只有你仅仅在你身边，我是不用全然付出的，这听起来太烂了，原来我的本质只是想要有一个人这样毫无私心的对我好。”
束林秋的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他费尽力气才睁开一条缝，他所看见的世界仍是一片火光，他看见一道失去的手臂的背影正渐行渐远，一步一步的走到燃烧的火焰当中，他走的越远束林秋的视线越清晰，身上的力气也慢慢恢复了。
“我很幸运，你的这份债我还能偿还，这一切还是能够挽回的。”
束林秋耳边依旧回荡着南北寒的声音，轻柔而沙哑。
“你本就是应该站在苍穹之上的少年郎，不能因为我美玉蒙尘，黯淡无光。”
“其实不管是谁，我都会用我这条命还，可是你终归是不一样的。”
“醒过来你就可以坦荡的面对你自己的那一份风雨了，风雨过后有彩虹桥。”
“其实我醒过来的概率并不是很大，要是我没有醒过来，你就当遇见我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南北寒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束林秋的视线当中，而周围冲天的火焰也在逐渐的熄灭，他的眸中看见一片青翠，那是茂密的树林，这火焰灼烧的只有南北寒自己。
不过他唇瓣明明只有一阵轻轻的触感，而在那触感消失之后，束林秋的心好像是被剜开了一样，瞬间空了一大块。
他的眼眶是热的，眸中染了一片水雾，荡漾的风景，那道身影彻底消失了。
他掉下一滴泪水，两滴泪水。
他抬手擦干，看见了前方的一片余温未灭的灰烬，还有头顶上已经密布的乌云。
带着水光的黑色眸子，视线望向天空，眸中柔软的哀伤已经变得冰冷锐利。
上方已经是电闪雷鸣。
雷劫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