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惯用这套苦肉计让陆茶心软。

  几个人一台戏, 要是陆茶真不顾往日同乡之情,他们头颅落地之前,也要将陆茶残暴的名声传出去。

  可如今听着, 卓将军一开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是他们提心吊胆乱想了,那些人闹了个大花脸, 心下过意不去,话酝酿到嘴边说不出口,眼睁睁看着陆茶被齐乐搀扶, 身侧两位暗卫护着, 一步步离他们远去。

  家中正好有口陶瓷锅,不用陆茶吩咐, 暗卫接过赤脚大夫送来的药包, 放入锅中不断熬煮,苦涩的药味刺鼻难闻, 陆茶虚弱躺在床上想, 为了那些人动气不值得!为了那些人喝苦药更不值得。

  作呕的后劲总算过去,陆茶的脸有了血色, 他摸了摸肚子上的肉,有些不可置信。

  他见那位哥儿肚大诡异,一直想不出若是自己孕子又该如何。

  感受肚下传来的温暖。

  在不久后, 会越长越大,诞下一位结合他与卓长浩二人长相的孩子。

  这般想来,或许腹中之子不算糟糕。

  恍然间,那股恶心的劲又上来了。

  陆茶捂着胸口, 干呕了两下。

  胃里开始泛起饿意, 即想吃还想吐, 冰火双重天。

  齐乐看他脸又白了回去,掏出布包塞了一包梅子:“这是我夫君做给我吃的酸梅子,我当时吐的厉害,吃了这个瞬间舒服了不少。”

  梅子沾了霜花,揭开布包间,阵阵酸涩的气味传出。

  对于平常人可谓酸的掉牙,但正好适合孕期口味缺酸时候吃。

  陆茶捏起一颗梅子在嘴中嚼了两下,意外发现很合口味:“齐哥儿,好在有你。”

  梅子压着孕吐,陆茶捏了一个又一个,吃得欢喜。

  那包酸梅子不经吃,不知不觉间就全吃了下去。

  齐乐看他喜欢,承诺道:“下次来找你,我给你多带一些。”

  陆茶初犯孕吐都这么难受,他瞧着齐乐的肚子:“乐哥儿,你肚里这个闹腾人吗。”

  齐乐摇摇头,道:“还不会动呢,月份大了还会伸出脚丫在肚里乱踢。”

  陆茶两眼睁圆,坐起来靠在垫子上:“还,还会动啊?”

  齐乐被这副反应逗得直乐:“我第一次知道时,反应和你一样,小爹爹就是这么笑我的。”

  见他什么也不知道,齐乐将书上所读的知识从浅到深一步步慢慢告诉他。

  直到说道:“孕期啊,胸口处会渗出汁液,这个你知道吧?”

  陆茶自然知道这个:“那不是生下来之后才有吗!”

  “姑娘是这样,哥儿不同,哥儿本身不适宜哺乳,所以身体反应会大些,在孕期就会有这等情况,只要......”

  齐乐不知该如何说,他小声道:“反正,等卓将军回来,让他帮你就是!就,帮你吸……你懂吧!”

  陆茶和齐乐,一人一张红脸,他听懂了齐乐那句话的意思,只是那样,太羞耻了吧。

  “知道了,等卓长浩回来,我同他说。”

  时候不早了,齐乐挺着肚子下山,陆茶不放心,叫人跟着送他回去,他等齐乐走出门后,推开窗散散房内的热气,想到齐乐教他的东西,都怀疑自己穿进了什么十八禁。

  哥儿的身体真是太奇怪了。

  暗卫掌着火候,将药汁放进小碗中。

  黑灰色的药汁看着就苦,闻着更苦,陆茶刚好不容易压下的孕吐差点被一碗药勾了出来。

  他端着碗,如同喝毒药一样,一饮而尽,他皱巴着脸,倒了几口白水冲着苦味。

  这药一连喝了三日,孕期带来的不适消退了不少。

  期间,齐乐送来一大包酸梅子,成了他日常的小零嘴,等胎落稳了,陆茶就跑去经营茶馆,这几日的账本他都没有来得及过目,连采购清单也没有批出去,懈怠了不少客人。

  这些日子肚子还未大,他将力所能及的事情安排完善,却看见他发现有孕那日,账上多了不少东西。

  有鸡蛋、五两肉、精米和银子,数目还不少,一问得知,这些正是村民自发性送来的东西,见他那几天卧床不起,送到茶馆里也行,那天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塞东西,有的人还想将地契送来,小厮没收。

  陆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件事情,见其中没有太贵重的东西,全都照单全收。

  日子忙起来,想卓长浩的时间就少了,陆茶将一天时间安排的满档。

  除了吃饭睡觉,一天都在来回奔波。

  这日,天上飞来一只白鸽,脚上绑着一封书信,停在窗前较 淌 症 哩不肯走。

  那只白鸽脚上有枚脚环,暗卫看了一眼:“是将军的鸽子!”

  陆茶迫不及待取下书信展开,信上只有寥寥几句,写不尽无边的思念。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安好,勿念。

  茶哥儿!如今敌方连连接退,已经将邻城占了回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陆茶攥着书信的手在抖,从第一句读下来,写的都是好消息。

  他连忙叫暗卫替他回信:“你叫他好好打仗,不要分心。”

  卓长浩一日接一日的发捷报,陆茶每天清晨都能在床前看见一只不同的小肥啾,脚上绑着书信,等着他醒来那刻,就伸出脚丫。

  卓长浩有十五只信鸽,这段日子,陆茶把每只信鸽的名字都记全了。

  那只白鸽飞走后,陆茶去茶馆吃上热饭。

  今日的饭碗发烫,空气弥漫着莫名的烦闷,天空飘来了黑色乌云,欲压在山林间。

  窗户被吹得四处乱摇,听得人心下烦闷。

  陆茶直接上手将窗户关好,坐在堂内等着今日的客人上门。

  五月本就多雨,更别说良山村是爱招雨的地方。

  雷声震震,白光如骤。

  自雷鸣响三下后,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山间如升起一层青雾,眼前的景色被蒙上雨纱,雨水如帘幕,逼走不少前来吃茶的客人,只能原路返回等这场雨停。

  再闪了一下惊雷,眨眼间,门口来了位江湖中人,他头戴蓑帽,被淋得半湿。

  侠士走进来,将刀放在桌上,跨步坐着,显出江湖儿郎特有的豪迈,他喊道:“你们这里可有冷茶?”

  他卖的茶水向来都是热茶,要说冷茶还真没试过。

  没试过不代表以后没有啊!

  陆茶道:“客官,要不先点些其他的菜,冷茶还没泡,要客官等上一个时辰。”

  之前夏日清凉的西瓜茶加了西瓜的清甜,有些人便不喜入口黏甜的口感,那直接泡冷茶就好了啊!

  是啊!这还真是个好方法。

  侠士途经此地耗费不少时辰,不在乎等上这么点时间:“自然可行,随便上点菜,我先吃上一口。”

  小厮去喊厨娘炒菜,让侠士先吃上几口,还免费送了他一个卤蛋。

  陆茶挽起袖子,在厨房找了处空位,将茶水过了一边热水洗去杂质。

  冷茶最关键的一步就是需要冰块冰镇,用冷水慢慢将茶叶中的苦涩感稍加掩饰,突出另一种口感。

  相比热茶,冷茶会更甜一些。

  他没有冰块,放进雨中也能做到一样的效果。

  今日的天气算是立大功,烧开一壶热水,放在室外冰着,等彻底凉了取进来,把洗好的茶叶与凉白开放入器皿,加入干桂花提香味。

  陆茶拧紧器皿,放在雨中,任凭风吹雨打。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端着板凳盯着身边的冷茶水。一盏茶的时间,瓶中的茶水开始泛起点点嫩黄色。

  陆茶摸着器皿外面,形成了淡淡一层薄气。

  他赶忙搬着板凳坐在屋内,看着房梁上不断滴下来的水珠,雨又冷得渗人,干脆升起了火盆,边等边烤火。

  冷茶并无明显的香味可言,在雨中被雨水冰着,陆茶等不住,命暗卫将家中的针线与碎布拿来,熟悉了针法,给肚子里的小绿茶缝了个小袜子。

  自己是个绿茶精,卓长浩是个人,那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会是什么?他会和自己一样是株绿茶树吗。

  现在想这些属实太早,手中精巧绕过布条,一个小袜子现于手间。

  耳边雨打树叶的点滴声小了不少。

  掐着时辰,那些茶应当可以喝了。

  小厮捧着器皿,倒入杯中给那位江湖客官送去,那人并未说话,将一杯茶水饮进肚中,在桌上放了一锭银钱,在雨中踏水而去。

  小厮念着,还真是个怪人。

  茶水加那些饭菜才多少钱,就给了足足能有十两的银钱。

  “小二,你刚刚给那人端着是什么啊。”

  冒雨前来的客官道。

  小厮回道:“客官,那是我们掌柜刚刚做出来的新品,叫冷茶,就是用冷水泡出来的茶叶,价钱自然与热茶一模一样,您要试试吗?”

  “只是冷茶茶冰,客官不宜多饮用。”

  “那就来三杯,我们一人一杯,今日天冷,尝尝味道。”

  他们可看见了,那位侠士给了那么多赏银,味道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小厮回厨房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那些人一摸杯间,冰得手心渗凉:“嘶,还真是凉啊。”

  摸着凉,入口反而并不冰口,有淡淡桂花清香。

  “陆掌柜,真是个人才啊,可惜了是个哥儿。”

  “什么哥儿!三弟糊涂!”那人将食指放在嘴边,令他小心些说话:“那日兵马策行,长兄你在家下棋自然没有关注,我看见领头的人正是卓将军,就是之前替陆掌柜帮忙打下手的猎户。”

  “他啊,就是那位英才将军!”

  他刚喝的太快,没尝出什么滋味,跟着道了一句:“那我这岂不是喝了将军夫人做的茶!咱们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