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晚潮(GL)>第83章 

  其实刚刚向挽的表现很险。

  假如从卫生间出去之后,她没有调整到最好的状态,那么出于专业考虑,晁新会换人,那这一期无论怎么剪辑,向挽都不会安全。

  或许还会引起向挽和晁新的粉丝互骂,晁新不太在意别人怎么骂她,但她在意向挽。

  其实综艺并不是她们重逢的好时机,很多事情如履薄冰,可向挽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概念,这个节目里,可能只有她在真正做自己。

  向挽是个古人,她比娱乐至死的氛围中浸淫的现代都市人,对于网络这种假面这种东西,要更迟钝,更也不屑。

  尽管晁新一直在致力于帮她兜住一些东西,但是向挽纯粹而干净的真实,在不太真实的节目氛围中,令晁新尤其心动。

  没有人知道她听见向挽说“是你”时候的冲击,以至于那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怕自己要录不下去了。

  晁新和向挽各自怀揣着心思,到了餐厅吃饭。

  晚餐在一个小包厢里,冯果和舒秦已经入座,没有等她们,先吃了起来。

  私底下的相处一直都很随意,晁新和向挽也只拉开椅子,寒暄了一两句,说说今天的菜还不错之类的。

  训练了一天,大家都挺累了,整个用餐过程中都没怎么说话,冯果甚至打起了哈欠。

  一坐下来,晁新就发现了桌上有向挽喜欢吃的西红柿丸子汤,就在自己的左手边,但向挽专心致志夹着靠近自己的空心菜和清炒冬瓜,没有往这头动筷子。

  吃到一半,舒秦端着碗想要站起身来,晁新伸手:“要汤吗?我来吧。”

  舒秦从善如流地把碗递给她。

  向挽注意到,她没有说谢谢,晁新也舀得很顺手,给她添了两个肉丸子,特意把西红柿撇开。

  像是知道她不怎么爱吃西红柿。

  把汤递给舒秦,晁新没有放下勺子,又朝向挽伸出手,没说话。

  向挽的委屈来得后知后觉,因为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有些东西分明是属于她的,但如今要往后稍,排到别人的后面,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酸了,比熬得很浓的西红柿汤还要酸一点。

  她把碗递过去,没看晁新,只扫着她的动作。

  晁新也是给她装了两个丸子,然后特意盛了一点小块的西红柿。

  向挽在喝汤时是喜欢吃西红柿的,不过要炖得烂一点,小一点的才行。

  这回晁新把勺子放下了,单手还给向挽。

  向挽小口小口地喝着,还是很不舒服,因为晁新给旁人装了汤,她喝着也没有那么好入口了。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几人坐上小面包车回到宿舍。

  听潮的别墅离SC的宿舍不远,向挽想着白天晁新的嘱托,决定去她那跑步。

  舒秦和冯果累得不行了,说是想上楼先洗澡换个衣服。

  “我点个奶茶吧,一会儿洗完澡下来喝。”冯果拿出手机。

  舒秦凑上前,点了一杯,然后小声问:“晁老师还是要奶青吗?”

  “嗯。”晁新坐在沙发上。

  “少糖,别加冰。”舒秦细细碎碎地提醒冯果。

  然后冯果把手机递给向挽:“挽挽,选一个。”

  向挽拿着手机,拇指滑动,想起当初在校园里,晁新说她晚上喝不了太甜太冰的,但因为向挽,她陪着喝了一杯绿豆冰沙。

  向挽有一点烦躁,说不上来的那种。

  她良好的教养令她鲜少察觉到自己烦躁,因为烦躁,往往意味着你已经不能很好地梳理和定义自己当下的感受了,连情绪都无法准确地分门别类。

  之后就是怅然,其实和晁新没有认识多久,但怎么共同回忆如此之多?同她在电玩城玩过的打地鼠的游戏一样,这里打下去,那里又冒了头。

  有了这个情绪打底,向挽将跑步变作了发泄。

  灯火通明的别墅一层,只有跑带簌簌作响,还有向挽尚算稳定的脚步声。

  晁新洗完澡从楼上下来,换了一身运动装式的家居服,卷发束了个马尾,坐到沙发上翻节目组摆放的杂志。

  向挽的喘气声很均匀,在刻意锻炼呼吸。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向挽觉得,坐在一旁的晁新好像在陪伴她。

  往日总在家里相守相对时,应该想不到,有一天连单独相处的时间都要靠争分夺秒,很怕冯果下来了,很怕舒秦下来了。

  向挽流着一缕一缕的汗,盯着跑步机上的秒表,像在看自己能和晁新独处多久。

  头发糊到脸上,她拨开,眼睛里进了汗,向挽抬手揉,步伐就乱了。

  扶住扶手稳下来,晁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递给她一根发绳:“扎起来吧。”

  向挽转头,晁新的马尾放下来了,发绳好像是从她自己的头发上撸下来的。

  见向挽迟疑,晁新抬手把跑步机关掉。

  脚底有些发麻,向挽缓步走下来,把湿了一半的头发拨到颈侧。

  晁新又把拿着发绳的手往前送了送。

  向挽喘着气站在晁新面前,突然细声说:“手酸,抬不起来了。”

  拙劣的谎言,明明是跑步,怎么可能手抬不起来,晁新上下睫毛轻轻一碰,无声地望着她。

  但向挽就是不想动,她很累,身心俱疲,神魂憔悴。

  晁新定定看着她,说:“我可以帮你扎头发,但现在不到十点,摄像头没关。”

  说得很小声,俩人也没开胸麦,机器捕捉不到。

  这话讲得很微妙,让向挽心里咬了一下。

  好像在说,如果没有摄像头,她可以帮向挽绑头发,也好像也说,她知道向挽是想要她帮忙绑头发。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向挽从不知道若即若离的晁新这么会把控人心,好像捏在手上的不是向挽的情绪,而是随便个什么玩意儿。片刻后她又明白了,玩弄人心的不是晁新,而是若即若离本身。

  向挽不愿意做被把玩的那一个。

  于是她伸手,把发绳拿过来,反手利落地绑了个丸子头,然后用运动后泛着潮红的脸对着晁新,用气声说:“晁老师,这里是有摄像头,那若是到了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我们能不能聊一聊?”

  “聊一聊?”晁新眉头一动。

  “我有些不晓得该怎么办了。”向挽坦白。

  “好。今天?”

  向挽抿唇,看一眼四周:“现在。”

  晁新想了想,说:“今天累了,不跑那么久了,我送你回去吧。”

  向挽点头,和晁新一起往外走。

  那杯奶茶还没有喝上,不过不太重要了。

  凉风习习,从湖面过来,还带了些湿意,晁新插着兜跟她在干净的小道上走着,两旁的路灯落下一圈圈指引的光晕,好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散步,以至于两个人都不舍得开口。

  “不说话,就快要到了。”晁新低头,把垂下来的散发撩回去,嗓子低得像有一点蛊惑。

  向挽说:“同你的事情,有一些影响我的状态,所以我想,还是尽快聊一聊。”

  哦,原来是怕影响状态。很成熟的理由,晁新跟着向挽停下脚步,站在路灯下。

  “你之前说,怕同我没有合作的机会了,其实曾经有一个,但我推掉了。”

  向挽的嗓子仍是那么好听,比路灯经过千百次实验发明出的光亮还要明媚。

  “因为你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也因为我,不想再打扰你。”

  “可是晁老师,”她抬头,盈盈望着晁新,“我们又见面了,见了许多次,那要怎么办好呢?”

  怎么办好呢晁老师?

  你能深入浅出地教导那么多配音上的技巧,能不能教我,如何才能不难过,如何才能同你一样,专业到不受任何打扰,好似从未没有和面前的人相爱过呢?

  “我不知道你要来。”晁新垂着眼神,咽了咽喉头,轻声说。

  “如果知道,”向挽的眼泪漫上来,但她尽力睁着,“你不会想见我,对吗?”

  晁新沉默了。

  向挽紧了紧嘴角,像舒秦被要求吞咽口水一样,一下一下,缓慢地往下咽。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晁新终于开口,起头很轻,落尾也是,但她终于看向了向挽。

  眼神有一点绝望。

  如果没有遇到向挽,她可能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控,也不会难以抑制自己没有立场的关心,更不会现在站在路灯下面,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心底的抽动。

  很疼,让她快要管理不好表情了。

  “向挽,我很少,”她有一点哽咽,平静了一下才说,“我很少,为自己说点什么。”

  “我也没有任何指责对方的习惯,但是偶尔,很偶尔,我也会想,是不是有一点不公平。”

  她呼出一口气,极力平复情绪,尽量用不打扰向挽的声音说:“春节回来之后,可能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你对我冷落了多久。”

  “元宵节的时候,我特意去买了你之前说过想吃的水果汤圆,我给你发消息说,和牌牌在家等你,你说不吃了,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想的是,幸好,幸好我还没有煮自己那份,我和牌牌吃了,也不会浪费。”

  “两天以后是情人节,本来应该是我们过的第一个,我订花的时候甚至在想,我们一个学期的约定到了,你一直没有说,是不是因为想要在某个节日呢?”

  “我不知道,我不太懂。”

  她低下头去,说得有点生硬,也有点急促。在恋爱这方面,她偶尔也笨拙,尽管这个笨拙的猜测,让她后来觉得过于难堪。

  情人节向挽没有说在一起,甚至只回来吃了个饭,她收到花的时候眼睛还是亮了,晁新很开心,所以忽略了那个周末,向挽跟她在床上做不下去这回事。

  “还有一些,我不想提了。”

  晁新把袖子又往上撸一点,然后指尖在胳膊肘的地方揉了一下。

  “你要续住宿舍,我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后来我追问你两次,你都说不回来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没有怪过你,因为我觉得很正常,真的。”

  她点点头,安抚性地看着向挽。

  “而且我们说好了不是吗?如果不想在一起了,就断掉,也没有什么关系。”

  “嗯……但它其实比我想象中要难一点,我用了挺多时间的。”

  所以才有现在向挽看到的这个一丝不苟的前辈,这个专心教学的导师。

  “我觉得不公平的是,从再见面以来,你的行为举止反反复复地告诉我,你被我影响了,你心里还有我,你甚至表现出,还想要占有我,我有猜错吗?”

  向挽静静地听着她低声说的这些话,心里被攥得快要透不过气了。

  “我也很希望,在卫生间里问你还介不介意的时候,你跟我说,不介意了。”晁新温和地看着她。

  这样她能说服自己,向挽是想通了,还是想要珍惜和她之间的关系。

  她经不起再一次反复了。

  哪怕她真的真的很喜欢向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