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旅思眯眼打量了府尹一会, 她大概明白了。马知州,府尹都是她那不肖爹夏孟辅的人,夏孟辅所图是那传国宝藏, 这次来江州就是为了《六诫经》而来。

  一本破书, 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宝藏。夏旅思完全没什么真实感,她只觉得古代人挺逗的, 把这种没谱的事情搞得跟真的似的, 甚至有人为此丧生。既然夏孟辅那么想要,夏旅思摆摆手:“行吧,拿去就是了。既然凶手已经抓住了,不要再有人因此被害了。”

  “谢世子大义,东西给我。”府尹大喜过望,双手过来接。

  然而就在夏旅思和府尹传递东西的时候, 一个身着深宝蓝色夜行服的身影像箭一样冲过来:“不可!东西给我!”

  “蓝陌?!”夏旅思惊讶地看来人。

  “给我, 世子已允诺。”府尹抢书。

  “此乃呈给公主殿下之证物, 谁敢拿走!”蓝陌竖眉怒喝。

  夏旅思一看,这两人抢起来了, 她下意识就是自己收回来, 谁也不给。没想到她想缩手已然不行, 蓝陌和府尹皆死死地拽住了《六诫经》。

  “你俩都放手!”夏旅思生气地斥责。

  但是那两人没放手,反而红了眼,府尹快速出拳挥向蓝陌, 蓝陌着横腿往府尹下盘踢去。

  “啊!”

  “喝!”

  “喂你们!”

  接着三个人皆被强大的内力震动,三人像花瓣一样散开, 那本争夺之中的《六诫经》被高高地抛起。夏旅思被甩开一步, 离得最近, 她冲过去要抢书, 蓝陌飞身踢过来——

  “世子得罪了!”

  “哎哟!我去!”夏旅思被踢飞,肩膀剧痛得麻了。

  书落在地上,蓝陌和府尹一来一往过起招来。然而却不知高手过招,宵小摸鱼,师爷趁三人乱作一团,迅速夺过《六诫经》疾风一般向密道外逃去,他按动机关,一个布满倒刺铁钉的大钉板从密室上面掉下来。

  “蓝陌!”夏旅思一看不对劲,那钉板就要掉在蓝陌身上了,她冲过去把蓝陌一推,她自己却收势不住,小腿上被钉板上的倒刺划了深深的一道伤口。

  “嘶——”夏旅思痛得吸气。

  “你怎么样!”蓝陌赶紧过来扶夏旅思。

  “赶紧追,那货跑了!”夏旅思撕下裙摆的一角,把自己的伤口扎紧,忍着疼痛跑出去追。

  而这时府尹已经先追出去了。

  三人一前一后地追出破庙。师爷为了保命,手里攥着《六诫经》不要命地狂奔,他跑进山脚的树林里。过了不多久,夏旅思听见了师爷在树林里传来惨叫的声音:“啊——”

  “不好!”蓝陌运起轻功加速跑过去。

  夏旅思拖着腿伤慢了一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杀手手持一把弯刀和府尹搏斗,蓝陌加入战斗以后,那黑衣人对蓝陌和府尹扔了一颗烟雾弹,然后伺机逃跑。

  高手过招,迟了片刻就失了先机,那黑衣杀手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府尹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逐而去,夏旅思则大喊:“蓝陌,别追了!”

  夏旅思跑到师爷身边,蓝陌也跑过来了。师爷已经死了,拦喉被割断,他的眼睛睁大表情惊恐而充满了不可置信,显然连死之前都没搞清自己为什么被杀了。

  “书被抢走了。”蓝陌说。

  “没想到还有其他人!越来越离谱了。”夏旅思觉得匪夷所思。不过依据从前的职业习惯,她除了第一时间查探师爷的死因是被人割喉以外,紧接着搜寻师爷身上的证据。

  她摸了摸,最后在师爷的后腰上摸到一块缝在衣服里的牌子。夏旅思抽出柳叶剑割开一看,竟然是块金牌,上面有皇族的纹饰。夏旅思惊愕不已:“这是皇宫里的金牌?!”

  蓝陌眼神一厉,慢慢地说:“这是皇姑母的金牌。”

  “段澜的?”夏旅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她握住了金牌冷冷地说:“回去吧。你们都得给我个交代!”

  -------------------------------------

  蓝陌要赶回柳园去,而夏旅思此刻正记恨蓝陌。蓝陌这个榆木脑袋,不留在柳园保护段泠歌,却突然插手什么藏宝图的争夺。争夺也就算了,她是夏旅思啊,蓝陌杀疯了居然和她干起来,最后导致师爷丧命,六诫经也被不明身份的杀手抢走。

  夏旅思大费周章缉拿杀害马知州的凶手,现在人也没了,证据也没了,人财两失,搞了个寂寞好不好!在这件事里有夏孟辅、师爷、段澜、未明黑手,甚至是段泠歌,而她就是个大冤种,她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所以蓝陌要搀扶着夏旅思回柳园的时候,夏旅思没好气地推开她:“你快回去!我有事忙。等我忙完了回去找你算账。”

  夏旅思推开蓝陌后直奔夏府找夏孟辅。仆人说夏丞相熟睡了,不可打扰,夏旅思是谁,夏旅思可是人尽皆知的痴儿啊,犯起痴来谁招架得住?夏旅思急匆匆地直冲主屋找夏孟辅。

  而她推开门的时候,看见那府尹竟然已经回来了,此刻正跪在夏孟辅面前。夏旅思一看就知道,那府尹去追黑衣杀手,必定是无功而返,六诫经丢了,大家都搞了个寂寞。

  夏旅思没好气地坐下:“阿爹,你的好府尹!净来捣乱。这下好,我身上的嫌疑罪名还没洗清,案子还没开始审,师爷死了,物证也没了。这是怎么着?让我一辈子背着嫌疑,不明不白的吗?阿爹今日不给我个交代,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下官定然不会让世子枉受嫌疑,下官天亮就张贴官府文书,详陈案情给世子一个交代。”府尹赶紧跪拜说道。

  “呸,谁要你的破文书。”夏旅思一脸魔气,完全是个混世魔王的做派:“我要阿爹和我说,六诫经是怎么回事,宝藏是怎么回事,你要打什么主意?!不给我讲清楚,我今日就不走了,我明日也不走,后日也不走!”

  夏旅思这话说的,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往地上一坐,然后当众打滚赖地不走了。

  夏孟辅拿她没办法,伸手拍啊拍:“好好好,你也大了,为父讲给你听,这事涉及了我夏家上下千余口人,甚至夏氏一族几万几十万人的身家性命!”

  夏孟辅的脸色变得很严肃:“六诫经里有藏宝图,这是祖训。当集齐六部《六诫经》就能参透传国宝藏的秘密。现在我南滇国,外部有强敌大军压境,随时都有亡国之忧。对内则君王暗弱年幼,妇人掌权当道,害得局势动荡。”

  “现在就是祖上所说的国难之时!吾欲继承祖宗遗志,开启宝藏救我南滇于危难,整肃朝纲,抵御外敌!那传国宝藏是前朝几百年来的财富积淀,其能量不可胜数,有了宝藏,将漠北大草原纳入版图亦不是难事,将全天下都归于一统都不是难事!”夏孟辅说:“天下一统,多么旷古的伟业,将在我夏孟辅的手里,终成现实!”

  “你,自己说的这些你还真信啊……”夏旅思无奈。妄想着靠虚无缥缈的宝藏实现政治抱负,甚至靠着钱财一统天下,夏孟辅有如此大的野心,恐怕连段泠歌都没想到吧。

  “怎不信?!我的儿,爹做成这一切,都是你的。故而,你当助我,你那枕边之妇,若甘愿追随你,侍奉夏家,便留之。反则,不如弃去,她长公主的名头,也不能为你带来更多好处。”夏孟辅苦口婆心相劝。

  夏旅思听得气不打一处来:“那这么说,我现在劝你,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你是不会听的罗?我现在劝你,安心当一个股肱之臣,协助段泠歌管理好政事,让百姓安居乐业,你也不会听的罗!”

  “竖子!”夏孟辅大怒拍桌子:“你这是什么话!甘为人下,被那昏庸的段氏一族牵着鼻子走,你没有半点大志向。”

  夏旅思无奈。看夏孟辅这样子,深信宝藏能改变一切,也深信自己大权在握才是救国良方,简直魔怔得不行,恐怕是劝也劝不听的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夏迟不愿与爹共谋此事,告辞。”夏旅思拱拱手,冷着脸走了。

  夏孟辅气得在夏旅思身后的堂屋里摔茶盏骂道:“你这不肖女!白养你了!你敢妄议你爹!你别以为我没你不行!”

  夏旅思没再理会夏孟辅的怒骂,骑了马回到柳园。这时折腾了一夜,天都亮了。夏旅思回到柳园的正厅,却看见众多禁卫兵侍卫站得整整齐齐,甚至连伺候段泠歌的宫娥和仆役们都穿戴整齐在外面候着。

  一进去,果然看见段泠歌妆容精致,气质肃穆地坐在椅子上。而蓝陌则腰板挺直跪在座下。小娥一见夏旅思眼睛放光:“呀!驸马回来了!太好了你可回来了。”

  “咦惹,在等我吗?”夏旅思看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在她身上,而正厅内这三堂会审的气氛,看起来都是等她。

  “阿思!”段泠歌一下子站起来了,脸上尽是焦急心疼的神色,她快步迎到夏旅思面前:“你要不要紧,你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伤,哦对……”夏旅思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腿上有道新伤。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脚上真是稀里糊涂了。

  绑在伤口上止血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小腿往下的裤管也全叫血染成红色,甚至鞋子都给血浸透了,只不过她心思一直放在别的上面,也没留意到。

  “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叫你别着急你怎不听话。”段泠歌又气又心疼,看着那骇人的血污,她的脸色发白,泫然欲泣的样子看起来我见犹怜。

  “诶,别哭呀。我没事,这是皮外小伤,只是意外被暗器剐了一下。是不是伤太难看吓着你了,别看了别看了。”夏旅思赶紧伸手搂住段泠歌的肩头。看这大美人花容失色,摇摇欲坠的样子,她倒是怕她晕过去呢。

  夏旅思本来一看这架势,还以是段泠歌一大早等她,搞不好又要拿戒尺打她了,没想到却只关心她的伤,搞得夏旅思原本一进门就想把宝藏的事情问个所以然的,现在倒不好开口问了。

  小娥上来福身说:“公主,净水、净布以及伤药都备好了,请公主和驸马移驾二楼。”

  段泠歌神色不悦,只是点点头就拉住夏旅思往二楼的卧室走,她淡淡地丢下一句话:“蓝陌自行处置。”

  “蓝陌领命。”蓝陌拜了拜。

  夏旅思只觉得自己的剐蹭伤是小伤,但是当段泠歌把她的裤腿剪下,小心地清洗干净后,看着那好端端白细的皮肉被割了一道伤,红红肿肿的,看得人心颤。段泠歌还是忍不住滴下泪来。

  夏旅思伸手抱她,笑说:“怎么又哭了。这几天你哭了两次,当真是水做的,我害怕你哭着哭着就没了,变成一滩水,那我日后就要抱着个水盆子睡觉,天天对着盆子里的水叫道泠歌,泠歌。”

  段泠歌流着泪又忍不住气笑:“我才没哭,我这是气的!你这人,不由分说,昨晚上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跑了,若听了我的话何至于受伤?我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我不敢了老婆,我给你赔罪好不好,用我的香吻,香一个陪一分罪。你说我有几分罪?赔十个,二十个,还是三十个?么么……”夏旅思开始在段泠歌肩头乱亲,她想以此转移段泠歌的注意力。

  “呀!不要……哈,夏旅思你把人弄脏污了,好讨厌!”夏旅思嘟起嘴噘得跟只小猪似的往段泠歌脸上拱,终于把讲究优雅从容的长公主殿下给搞得不淡定了。

  段泠歌被夏旅思闹得实在受不了了,她站起来把手里的干净湿帕子往夏旅思脸上一捂,然后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锭金元宝,笑嗔说:“伤口给你包扎好了。我让宫娥们来给你换清水,你自己擦洗一番把这身脏衣服换了。呐,这个给你,今日就躺着歇息莫再处理商事了,你真这么爱赚钱啊,如果今日损失的,都由我来补偿,可以了吧。”

  段泠歌说完,把那锭金元宝塞进了夏旅思衣衫里。夏旅思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她眼睛,刚才夏旅思上楼之前还在给小竹子使眼色,段泠歌知道她这是叫小竹子把商号和农庄的事务都拿来等她处理呢。

  “哈!还真是每次……”实诚的公主姐姐,还真是每次享受了她的“伺候”以后就要赏赐她金元宝,连这次都不例外。夏旅思情不禁笑得甜甜的,乖巧地用下巴抵在香软的桃子上,从下往上抬头看:“公主娘子真好。我会照顾自己,你去忙吧。”

  方才在楼下看见了快马送来的一箱子奏折,段泠歌总归是要为政事忙碌的。

  宫娥们应声进来,有的为夏旅思端温水,有的簇拥着段泠歌回到正厅去处理政务。夏旅思伸了个拦腰,往后一倒倒在软垫上,她闭目养神正想捋一捋马知州被害这件事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可是只过了几分钟,段泠歌刚走,就有凌乱的脚步声砰砰砰地跑上来。夏旅思睁眼一看,是小娥。夏旅思问:“怎么了?你家公主没在这,到正厅去了。”

  小娥急得眼泪直打转,扑到夏旅思身边跪下,着急地说:“驸马你,你救救蓝陌吧,公主要罚蓝陌,蓝陌就自己去领了一百军棍。呜呜不要打蓝陌,打坏了可怎么办呀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