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香渐渐散去,年郁站在屏风旁边,头发有些乱,迈出步子,又停了下来,眼底一层潮意,说:“这束花,你会要吗?要的话我今晚就不走了,我们一起留在茶坞。”

  庆虞眨了眨眼。

  年郁一脸沮丧:“我的意思是今晚我会睡在你睡的地方,我可以睡在床底下,不呼吸,都可以。”

  她说这话时好像没有觉得不正常,好像她真的可以做到。

  庆虞又想起生日的前一天,在小群里跟凌成颐聊天,他说年郁在她身边有种苟且度日的感觉。

  谁都可以用这种方式去爱一个人,唯独年郁不行,她可是年郁啊。

  庆虞想到回忆里的女孩,尽管人人都知道她语文考不及格,但她来来去去时脊背挺拔,面色从容,骨子里藏着骄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伸出手,说:“花我要,你跟我睡,睡在床上。”

  年郁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下去,慢慢走过来。

  等她走到跟前,庆虞没有接过花,而是抱住她,脸贴在她肩膀处,深嗅一下,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年郁表情顿住,很久后才能感受到她的温度,轻轻抬手覆上她后背,唇边咬破的部位也不是很疼了。

  她辗转半响,才道:“你还会生气吗?或者你现在可以打我骂我,可以对着我生气,但生完气以后不管发生天大的事都不能不理我。你可以恶作剧,也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但等事毕,我们就永远不能分开了。”

  庆虞往她颈窝里蹭了蹭,无声叹息,手绕到她背后去拨弄她的头发,柔声说:“你知道我刚才想起什么了吗?”

  听到她绕开自己的提议,年郁微微抿唇,抱得更紧了些,只道:“你想起什么了?”

  此时声音又冷又薄,庆虞道:“我好像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没什么印象,不过我特别喜欢的那个人倒是让我印象深刻,我现在想去找她。”

  听到那束纸折的花被攥紧时发出的声音,庆虞站直身子,松开抱她的手,两人分得开了些。

  她抬头去看年郁,发现她鼻尖通红,眼尾低垂,眼眶里包了眼泪。

  庆虞去揉她的脸,发现她最近又瘦了好多,一想到前不久在梦里看到的她,那几乎瘦脱相的模样。

  立即道:“好了,我把你气哭了。从现在开始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不管你做过什么,是不是欺骗过我,那都会和我拖累你一样成为过去。从这一刻起,我再想起任何事那都是过去,我永远不会怪你,你也不能怪自己,我们只当那都无关紧要。年老师,没有人在谈恋爱的时候让自己爱的人睡在床底下还不呼吸,你不能把自己想的那么不重要。”

  年郁一动也不动,察觉到眼泪要掉出来,立刻把头低下去。“你特别喜欢的人,是谁?”

  庆虞微微叹息,道:“骗你的,我骗了你,扯平了。”

  年郁猛然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庆虞立刻道:“你说的可以恶作剧,我们总不能用成年人的方式吧,不方便。”

  听了这话,年郁又慢慢放轻了力道,闷声说:“我想……”

  说了一半,她神色又蔫了,说:“没事。”

  庆虞很是惋惜的道:“我觉得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根本就不科学。”

  年郁听到这句话,喜忧参半,“你现在觉得应该对我一见钟情,但是过去并没有对我一见钟情,为什么,就因为我语文不及格?”

  “……”庆虞道:“年老师,我见你的时候才上初中。”

  年郁说:“那时候我们学校情书满天飞。”

  庆虞生硬的转了话题:“你语文都不及格,怎么考上一中的?”

  没回她的话,将人带去提前订好的房间,热好饭菜,坐在一起吃饭。

  庆虞一直想问,当时《爱的降落》里韵诗的广告牌是不是她故意加进去的,就为了让她在偶像剧里露脸一秒,炒话题,后来年年有虞的cp是不是她推出来的,就为了给她攒热度。

  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不打算问了。

  趁着年郁去隔壁房间拿药膳的时候,她把保存下来的廉租房房东的电话号码删除,又把手机屏保换成了年郁的照片。

  就如她能想通这些事,她也能想通那节体育课上,年郁是故意带着李茹旧和她一起坐在栏杆那边,由人猜测她们三个的身体状况。

  听到门响,回头去看,记忆里校服都穿的歪七扭八的人和门口身材高挑的女人合为一体。放下手机,露出笑容。

  夜凉如水。

  微风将茶香送进屋内,庆虞躺了很久,仍然没有睡着。年郁就在身侧。

  她扭头去看,见她的被子只盖住腰往下的位置,一道完美的弧线,丝质轻薄的睡衣,视力好点就能看到凸起的位置。

  她不经意似的翻了个身,离年郁更近了些,没话找话:“年老师,我以为你那张烤冷面摊前的照片是摆拍,没想到你初中就开始卖烤冷面了,好会创业。”

  年郁按住她从被子里伸进来的手,侧头与她视线相对,“想干什么?”

  庆虞任她握住自己的手,没有挣脱,上半身靠的更近了,“这边有点冷。”

  年郁呼吸微重了些,提了个建议:“我们盖一床被子吧?”

  庆虞点头,看到她掀开被子的那一刻,迅速挪过去。

  年郁眼角有点湿润,忽然揽住她,说:“你只回忆到初中那点事,就决定既往不咎?庆庆,你应该要的多一点,不要这么轻易满足,你应该得到更好的,你应该要求我对你更好。”

  闻言,庆虞便不敢再去抱她了。

  她心里怎么想的,年郁一清二楚,这么亲近只会惹她心疼。庆虞便靠住她,笑了笑,说:“我们以前在一起过吗?”

  年郁摸她的头,把她抱得更紧了,说:“嗯,在一起过,我追的你。”

  庆虞很好奇:“那我们做过爱吗?”

  “……”年郁道:“你现在问这个问题?”

  庆虞说:“我就是想知道,你不说我今晚睡不着。”

  年郁挑眉,说:“不算做过。”

  “嗯?”庆虞疑惑:“什么意思?”

  年郁说:“我衣服都脱了,你不会。”

  “……”庆虞道:“就这样吗?”

  年郁好像笑了一下,紧接着说:“我一步一步教你的,结果我喊得声音大了点,你就觉得我疼,说你伤害了我,坐在一边开始哭。”

  “……”庆虞把头埋进她颈窝,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安静了片刻,年郁搂她的腰,说:“高中的时候你真的很好学,现在也应该保持那样的学习态度。”

  庆虞:“?”

  年郁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你可以为所欲为,我不喊就是。”

  察觉她松了手,庆虞慢慢将手移到她肩上,轻轻拉下睡衣肩带,摸到温软两处。

  -

  为期一天的心理咨询结束,第二天每个人都容光焕发,一见到魏逐尤就扯出健康灿烂的笑容,力证自己没心理问题,最卖力的是副导演。

  魏逐尤知道他的诊查结果是没谈恋爱寡的以后,就催他在开机前去相亲角活动活动,找个对象回来。

  生活组组长把大家召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这是第四天的情感培训,大家务必重视起来,前两天没完成任务但没被约谈的,都别持侥幸态度,后期肯定会罚的。”

  她把卡片发下来,指明接下来的培训进程。

  庆虞和年郁是最后拿到卡片的,生活组组长悄摸摸的道:“宣传组那边跟我说了,庆老师上次帮了大忙,所以今天一天让你休息。”

  又转头去跟年郁说:“年郁老师,您这边就得辛苦一下,去洮市拍一段记录视频,地点您任选。”

  庆虞想了想,还是问道:“我可以随行吗?”

  生活组组长道:“咦,这可是宣传组集体为您争取的假期,您这嘴……看来是上火了,还是留在茶坞休息吧,任务卡上写好了,留在茶坞一天。”

  把卡片折起来,面无表情的道:“帮我谢谢他们。”

  生活组组长说:“哎呀谢什么,那是他们应该做的。”

  又把卡片对折一次,笑中不带一丝感情。

  当别的演员都开始行动时,年郁还没动作,将昨晚的那束花放在书桌上,回头对一脸不满的人道:“我很快就回来,你下午可以去镇上逛一逛。”

  庆虞道:“我跟你一起去。”

  年郁指了指她的唇,道:“先养身体,舟车劳顿,干嘛受罪?”

  庆虞无话反驳,一会儿后说:“我感觉好像消肿了。”

  年郁凑过来看了看,“好像是比昨天好多了,昨天的药膳多做了一份,在冰箱。”

  生活组给她分了一个摄影团队,行程应该挺紧张的,年郁上车前将一直捧着的盒子递给庆虞,说:“给你的礼物。”

  庆虞微微一惊。不是生日,也不是重要的日子,为什么送礼物。

  等车开出去,她还惦记着关车门前年郁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生活组组长站在一边已经忍不住了,道:“庆老师,不打开看看嘛?”

  组里关于这两人的八卦可太多了,她之前一直站的乔虞cp,不知道年年有虞是怎么样的相处模式,好奇心已经压制不住了。

  庆虞背对着她,悄悄将盒子打开一条缝,里面躺着两张照片,年郁的。

  她只看了一眼就面色爆红,立刻将盒子盖好,捂在怀里,跟捂自己的命一样。

  生活组组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懵了,一头雾水,道:“年老师送的什么呀?化妆品?首饰?”

  为了避免她继续追问,庆虞道:“啊,那什么,就是我平时特别喜欢看的杂志,风景图,特别好看。”

  “真的?我也爱看风景图,庆老师,要不分享一下?”

  眨眼间庆虞跑出几米远,回头面露狰狞:“这怎么能分享?!”

  “……不是风景图吗?”

  “风景图就能随便分享吗?”

  生活组组长愣在当场,再想说点什么时,庆虞已经跑没影了。

  回到茶坞时,收到年郁发来的消息:

  [昨天庆老师骗我一次,今天回个礼,满意吗?]

  庆虞咬牙,回:

  [满意,要是动态的就更好了。]

  年郁立刻发了条:

  [今晚给你拍。]

  “……”

  -

  剧组的记录视频要求并不高,只是拍了几个日常场景,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拍完了。

  辞别摄影组,年郁才去公司。

  张喜宁和年沁已经等了很久,看到她脸色红润,神采飞扬,两人对视一眼,张喜宁说:“嗯,和好了。”

  年沁心里那块沉重的大石总算放下,忙道:“姐,你怎么没带庆庆一起来?”

  张喜宁笑了:“她敢吗?让庆虞看到她对我们那态度,估计早吓跑了。”

  年郁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说:“我等会儿就要回去,谈正事。”

  张喜宁冷嗤一声:“谈正事前我要先跟你说件事,姬以筝是你的化妆师吧,你搞什么?她已经被你停工快半年了,有没有搞错,我请她花了多少钱你不知道?”

  年郁道:“你把她分给其他艺人,我不用她。”

  张喜宁挑眉:“就因为她跟姬菀长的像?拜托,亲姐妹,你以为长那么一张脸她愿意啊?我倒是想把她分给其他艺人,但她自己休假上瘾了,带薪休假!”最后四个字咬的极重。

  年郁说:“那你把她辞了吧。”

  张喜宁无语,“行吧,我们谈正事,让她先逍遥两天。”

  年郁坐下来,道:“之前我看庆庆已经推过教育焦虑的话题,我们跟一下。”

  年沁说:“从那起未成年强奸案开始引导,可以吗?”

  年郁摇头:“那个案子太久远了,而且当事人跟家属和解之后就出国了,现在翻出来的话证据不足,家长拿了钱不肯作证。当时庆氏公关的很全面,这么多年竞争对手一直在提性侵的事,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我们打的点不能跟他们重合,没有意义。”

  张喜宁疑惑道:“可我觉得性侵案更容易引起话题,那可是未成年。”

  年郁道:“庆氏那么大的企业,公关部门比我们强得多,那个案子就算翻出来,最后还是落在某个人的头上,庆之远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她翻了翻电脑,找到一份资料,发到群里,“还是从私印教材和夹带私货来引导舆论,让大家知道庆之远并不是真心诚意提升农村的教育资源,而是和资本为伍,抢占公立学校的教师资源,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赚钱,过了不多久,农村那些假期辅导班都会变成收费制。这一点可以用迈科建公立学校来作对比,如果庆之远真心实意帮农村提升教育水平,就应该和迈科一样,学校建好就交公。用私印教材的‘政治不正确’来收尾,把庆氏的罪名放大。”

  两人沉默了半天,张喜宁才说:“你真孝顺,你这么孝顺你爸知道吗?”

  年郁面上并无愧色:“就是借一下迈科的名,他不至于那么小气。”

  张喜宁看着她,道:“你跟庆虞绝对是绝配。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让她自己去做可能更好,她的能力不比你差,你完全可以放心……”

  年沁也道:“姐,我觉得庆庆更想自己动手,你……”

  两人一前一后发表意见,年沁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听到嘭的一声,电脑摔在地上,她吓了一跳,去看年郁。

  她面容阴郁,很久无话。

  年沁喊了声:“姐。”

  年郁紧皱眉头:“她刚想起一点过去的事情,如果她自己动手,肯定会回忆起庆之远做过的事,知道自己公关的手法深受庆之远的影响,我不能那么做。”

  一番沉重的默然,直到舒缓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年郁看到来电提示,脸色蓦然柔和下来,接电话时声音温柔似水,“怎么了?”

  张喜宁看着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的电脑,再去听年郁的声音,实在没忍住,小声道:“我他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