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居内。
姬容喝了口茶, 缓缓地对叶初阳说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师弟你今日没去上叶长老的课，所以你损失了十五块玉灵, 挂了科，这是起因。”
叶初阳点点头：“是的。”
“然而师弟你因为种种原因, 回到了上完剑道课后的时间点。”
“但当你回到那个点时, 叶长老的课已经结束了，你不能再去上他的课, 所以转而去上清峰炼丹，补了学分。”
“炼丹时你领悟了诀窍，一下子接连突破几个境界。”
叶初阳：“……”
“师姐，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姬容心想，老娘当然知道不可能。
但她仍气定神闲地说：“的确不可能, 但这只是个假设。”
叶初阳微微颔首，说道：“我明白了，师姐您请继续讲。”
姬容说：“虽然你突破了几个境界, 也做出了和之前不同的选择，但你并不能挽回损失的十五块玉灵，因为你没去上叶长老的课已是既定事实, 对吧？”
叶初阳思索片刻, 点点头：“是的。”
姬容又说：“那么问题来了, 你没上叶长老的课，也消耗了玉灵, 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但之后你却发现玉灵却并没有减少, 这是为何？”
叶初阳愣了愣, 他怎么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为了那四十五块玉灵, 他还是认真地回答道：“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我’只是回到了上完课的‘结果’，而没有回到上课前去改变‘起因’。”
姬容点点头：“是的，但事实就是你多了十五块玉灵，该当何解？”
其实姬容之所以举这个例子，是因为她发现在游戏里秘境的云仙窟，居然未曾出现过晏海遥的踪影。
但如果晏海遥被月千秋关进云仙窟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按理来说不管怎样，总会有触发的可能性。
姬容想不明白，从她进秘境以来，除了没有选择雷火涧那条线之外，也没做什么改变剧情的事。
晏海遥也从未在游戏里现身，却在她进秘境后现了身。
这也太奇怪了。
此时此刻，二人的目的虽然不同，却同时陷入了沉思。
所以二人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门外已站了道紫影，正静静地盯着他们讲话。
良久，叶初阳缓缓说道：“师姐，叶某想了很久，如果一定要作出合理的解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姬容问：“什么可能？”
叶初阳说：“除非未来的‘我’回到了过去，在某一时刻得到了十五块玉灵。”
听到这话，姬容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过去无法更改，但可以改变未来，然后再穿越回过去？”
叶初阳答道：“当然这种概率微乎其微，因为在传说中，除了散华和鸣华两位真仙，千年以来，就连绝意巅峰的强者，都不能回溯过去。”
“等等。”姬容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盲点，“既然散华真仙能回到过去，那她为何还要对抗天道铸剑，直接穿越时空找到那女子岂不是更好？”
叶初阳闻言，他一时语塞，良久才答道；“可见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也不能尽信。”
姬容并不指望能从游戏人物身上问出太多东西，于是她点点头，把玉灵交给了叶初阳。
正欲离去，转过身，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夕阳西下，一人站在门槛边，紫衣上摇晃着斑驳的竹影。
那人神色晦暗不明，正静静地盯着她。
见此情景，姬容严重怀疑，女主在她身上装了跟踪器。
但姬容不知道，顾白衣是将神识放出，找遍整座碧雪峰才寻到了她。
此时顾白衣看着坐在桌案边的二人人，怎么看怎么刺眼。
师姐一直对叶初阳多有关注，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叶初阳性子虽木讷，待人却极好，也算得上是个良人。
但却没想到，师姐会对叶初阳上心至此。
第一次在擂台上见到叶初阳时，师姐的眼神就十分专注，似乎对他颇为好奇；而在云仙窟探路时，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初阳掘尸，神情之中显露出紧张。
顾白衣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场景。
晏海遥入魔，师姐还抓着叶初阳的衣袖喊了几声师弟，当时的焦急与失态是做不了假的。
又回想起腊八节当天，谢白提议下山游玩，师姐也一反常态，一向不喜热闹的她居然跟着去了。
那时师姐虽然面上端着平静，但嘴角却微微勾起笑意。
所以这些都是因为叶初阳么？
工具人叶初阳完全不知道自己竟无辜躺枪了。
他从椅子上坐起，不太熟练地微笑着，对顾白衣说：“顾师姐，当时在集贤阁的约定，您可还记得？”
顾白衣皱了皱眉，回过神来。
她开始回忆自己以前到底跟叶初阳约定了什么。
半晌，才记起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
“宗门规定集贤阁内不得动兵器，等从天水秘境回来，白衣必定奉陪到底。”
原本顾白衣和叶初阳说这话，本意也只是假意客套一下，并没有真的打算跟他切磋，但此时此刻……
顾白衣执起腰间的寒水剑，微微一笑，说道：“叶师弟，择日不如撞日，便就今日切磋吧。”
叶初阳双目微亮，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姬容看着顾白衣，总觉得女主脸上的笑阴涔涔的，有些瘆人。
……
残阳如血，绯霞从烈日边缘晕开，将天幕烧成绚烂的金。
姬容看着演武场上的两道人影。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叶初阳第多少次被顾白衣打出擂台，又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挨揍了。
说实话，她总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噢，原来上次比试时也是这样。
姬容已经习惯了女主的阴晴不定，但当顾白衣把叶初阳打得爬不起来时，她却在此人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愉悦之意。
瞬间，她对顾白衣的认识又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女主不只是个疯批，而且还是个莫得感情的疯批。
大抵是姬容的错觉，她总觉得顾白衣的招式依旧凌厉，却有些心不在焉，眉眼间还透出些许落寞。
随后她想，这百分百是错觉，哪有人打人还不痛快的。
一时辰过后。
叶初阳招架不住，不由得抱拳作揖，叹道：“顾师姐剑法精妙，叶某远不能及。”
顾白衣点了点头，收剑入鞘，未曾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姬容发现了端倪。
往常顾白衣虽然翻脸无情，但好歹明面上也是要做足功夫的，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冷漠如斯。
又看了看顾白衣面无表情的脸，心想，女主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啊。
待到叶初阳走后，场内只剩下姬容与顾白衣二人。
姬容感受着凝滞的气氛，觉得尴尬到家了。
妈耶，好想逃。
最后还是顾白衣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转过身，温声对姬容说：“师姐，能陪我喝一杯么？”
姬容愣了愣，更懵了。
顾白衣眼中的落寞太过明显，她想不注意都难。
喝酒自然是可以喝的，可是和顾白衣一起喝，未免也太崩原主人设了。更何况女主今天明显心情不好，她才不想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姬容面色淡然，正欲拒绝，却防不住对上了顾白衣的眼睛。
那对眸子波光潋滟，甚至依稀流露出几分脆弱。
可恶，美色误我。
姬容对美色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于是她把心一横，鬼使神差地答道：“嗯。”
【嘀！恭喜玩家，顾白衣好感度+50】
姬容：？？？
什么鬼。
……
雁回亭寂静无人。
偶有白鸟划过天际，也仅是落下一道唳响。
姬容坐在石凳上，看着顾白衣给酒杯斟满竹叶青，觉得这一切都太魔幻了。
加五十？？
这他妈老娘以前玩命刷好感度也就加这么点，现在一口气加五十？
顾白衣不知道姬容的想法，倒完酒后，将杯子递给姬容。
酒水很满，她眼中的光也满得快要溢出来。
姬容一脸懵逼，表面上淡定地接过杯子，内心却战战兢兢，根本不明白她到底又做了什么。
她直觉自己这几天没做过得罪女主的事，但顾白衣脸上过于温柔的笑，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也就在这时，电子音蓦地响起。
【嘀！顾白衣好感度+20】
姬容：“……”
麻麻好可怕，我好想逃。
顾白衣许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略微消减了几分。
随后举起酒杯，低声说道：“想来白衣拜入内门已有些年头，但却从未有机会与师姐坐于一处，好好地说会儿话。”
姬容握杯的手，抖了一抖。
饶是把女主的话逐字逐句地拆开来分析，她也不理解顾白衣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得佯装淡然地饮下一口酒，随意回道：“日子还长，以后会有机会的。”
其实内心想的是：不不不不不，求求你再也不要给老娘这种机会了。
谁知顾白衣听完姬容的话，沉默了一瞬，良久才轻声说：“是啊，日子还长。”
语罢，微笑着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姬容看着顾白衣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再度举杯，饮尽。
她如坐针毡，害怕极了。
女主今天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挫折。
顾白衣喝完第三杯酒后，放下酒杯，望向隐于山峦之间的落日。
她已经把目光放在了很远的地方，却依然抑制不住胸腔里剧烈的振动。
看着面前人清绝的眉眼，却总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破开胸膛，从形骸之中跳出来。
顾白衣不禁叹了口气，心想她的心真是个不争气的叛徒。
此时姬容却豁然开朗，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如果说顾白衣是重生过一次的话，那她肯定就知道剧情，也知道神宗预言里的天魔种，说的其实就是她自己……
也许女主这桌酒不是鸿门宴，而是饯行酒。
姬容大彻大悟了。
如若不是为了维持人设，她简直想举起酒杯，庆祝女主终于通过万剑宗副本，换新地图了。
同时她也意识到，女主这一去可能就要走上魔宗大佬的道路，看来自己也得加紧修炼，努力苟命啊。
二人各怀心思，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
竹叶青并不醉人，但顾白衣喝着喝着，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她自嘲一笑，也不知究竟是酒让人醉，还是自己本就是为了求一醉。
可惜实际上她是喝不醉的。
顾白衣再度放下酒杯，摇了摇头，说道：“白衣不能再喝了。”
姬容抿了一口竹叶青，想也没想地问：“为何？”
顾白衣定定地看着姬容，笑了笑。
随后温声说道：“因为再喝下去，白衣就要说真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QAQ不好意思小可爱们，因为有晚课，所以之后的更新时间就要改到10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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