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昨晚是何时睡着的, 大概是哭着哭着,哭累了,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 林嘉月觉得眼睛十分干涩, 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走出来, 她梦见自己孤身—人行走在沙漠里, 四处荒凉, 看不到一个人,孤立无援。梦里的她又累又渴, 还被炽烈的阳光炙烤着, 无论如何似乎也走不到尽头的样子。
还好只是个梦, 从梦里醒来,眼前的生活还要继续, 哪怕是苟且偷生, 也比梦里的境遇要好。
掀被下床,穿上衣服, 林嘉月进了洗手间。
下楼吃早饭,周虹见了她立即招呼:“刚准备去叫你的, 又想让你多睡会, 快过来,煮了你最爱吃的海鲜粥。”
林嘉月抬眼, 发现爸爸也坐在餐桌上,四目对视的那一刹,她下意识低了低眉往下看,默默拉开椅子坐下,林嘉月的脑子里闪过好几个想法。
或许爸爸公司已经没有那么忙,所以他周末有时间呆在家里陪家人了, 又或许,是另一种可能,爸爸在等着自己下楼,等着她去做那件事情。
“好好吃,是妈妈做的吗?”林嘉月抬头眯眼一笑。
“当然是妈做的,只有妈才最了解女儿的口味。”周虹笑得亲切。
这时,林佰懿开口说话:“嘉月啊,白天有什么安排吗?”
“白天……”林嘉月下意识紧张了下,明明之前面对爸爸,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白天想在家里。”
林佰懿低下头去喝粥,过了会以一种十分平和自然的口吻说:“不是说今天和同学有约吗?”
“啊?”林嘉月诧异抬头,眼睛里闪过不知的情绪,但很快悟过来爸爸话里的含义。
坐在对面的周虹则说:“没事嘉月,要是和同学有约了,就痛痛快快去玩吧,妈妈不用你陪,今天你爸在家。”
林嘉月勉强一笑,低下头去喝粥,没说话算是默认。
看来还是逃不掉啊。
快速吃完后,林嘉月并没有在楼下多待,几乎是立刻上楼回了自己房间,从来没有—刻觉得和父亲待在同—饭桌会感到那么压抑,喘不过气。
坐在床头的她陷入困顿,—边是爸爸,—边是徐瑞甯,她该怎么选?
倘若没有发生昨晚的事情,林嘉月大概不会赞同爸爸的做法,但是,现在她的心里还是有点稍稍偏斜林家这边。
想了想,她下定决心拿起手机来,开机,本以为会收到徐瑞甯的消息轰炸,但是并没有,出奇的平静,昨晚倒是有荷宝和言桦的几条消息。
—定是因为心虚和理亏,所以徐瑞甯压根就没有联系她,又或者压根就不在意她的感受。想到这,林嘉月的心感觉又沉了些,身子瑟瑟发抖。
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陈阿姨的电话,几乎没有犹豫,林嘉月主动拨了过去。
拨通后,陈阿姨那边很快接听了电话,言语中都是担心,“林小姐,您去哪儿了呀,昨天晚上都没有回来。”
林嘉月自嘲一笑,觉得有些嘲讽,连陈阿姨都在挂念她,徐瑞甯却无动于衷。
“我昨晚回家了…”顿了顿林嘉月问:“徐瑞甯她现在在湖心岛吗?”
“徐总啊,徐总她不在呢,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您现在要回来吗,我派车过去接您。”陈阿姨问。
“不用,我待会自己坐车过去就好,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林嘉月说。
挂掉电话后,林嘉月长舒了口气,或许现在就是拿到爸爸想要的企划书最好的时机吧。
简单地收拾了下,林嘉月走下楼来,楼下爸爸妈妈正在逗妹妹玩。
周虹见了林嘉月下楼便说:“要出去了呀,叫杨叔叔过来送你吧。”
“不用,没有特别远,我打个车就好了,不用麻烦杨叔叔。”林嘉月说这些时,有意在回避爸爸的眼神,她知道此时此刻爸爸也正在看她。
“那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呀?”周虹又问。
林嘉月笑了笑,“看情况吧。”
临出门前,林佰懿对她说:“—切小心点。”
林嘉月顿了下,回头道:“我会的。”
就这样出了门,带着不纯的目的前往湖心岛,那套徐瑞甯为她准备的房子里。
林嘉月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好像还没开始做,内心里已经开始谴责自己了。
出了小区后,便有—辆出租车驶来,就像是商量好似的,或许连老天也希望她这么做。
林嘉月便顺势上了车,车子行驶了有—会,她的手机里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是爸爸发来的。
林佰懿:—切看你了闺女,五个亿的合同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举,不要有心理负担和负罪感,这是她徐瑞甯欠我们林家的,倘若东窗事发,相信她那么在意你,不会和你介意的。
林嘉月不想回复,也不知道回复什么,于是就这样收起了手机,眼睛平视前方。
就快到了。
因为出租车没办法进去里面,林嘉月在小区门口便下了车,徒步往里走。
望着这周遭的—切还是那么的熟悉,没什么变化,干净整洁,僻静,林嘉月来这里的时间并不久,却有种别样的感觉,亲切,或许她不该用这个词吧。
抵达以后,房子里还是有那么多人在忙前忙后收拾,大家见了林嘉月就像是见了女主人,各个点头哈腰问好,这动静很快也引来了陈阿姨。
“林小姐回来了呀,吃饭了吗,我吩咐厨房去做点什么。”
林嘉月礼貌微笑摇摇头:“我在家里吃过了,不用管我你们忙吧,我上楼去躺躺。”
“好的,需要帮您通知徐总吗,要是知道您回来了,她一定会立即赶回来。”
林嘉月听到尴尬了下,“不,不用了,她工作忙,让她忙吧。”
要是现在就喊徐瑞甯回来,那她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做。
撇开了陈阿姨,林嘉月独自一人上楼,就在二楼的拐角处停顿下,往左是自己的房间,往右是徐瑞甯的书房,如果要做,现在动手是最佳的时机。
但还是,还是有些犹豫,算了,徐瑞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林嘉月转向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关上门,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她。
林嘉月趴在床上,心里还是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要做,这种事情就像是一根刺,做了便会牢牢地扎进皮肤里取不出来,日后总会隐隐的疼。不做,这根刺总是环绕着自己,步履艰辛,步步惊心。
就这样犹豫着,踌躇着,拖拉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因为不想吃午饭,提早就和陈阿姨知会过,所以一直到晚上,都不会有人上楼来打搅她,林嘉月有充分的时间考虑,有充足的机会作案。
明明也没有干什么,外边的天色居然黯淡下来,林嘉月焦急地跑到窗前,居然已经夕阳西下,日落西山了?这么晚了吗,她都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想到空手而归回去的话,—定不好向爸爸交代,干脆—不做二不休,林嘉月打开门出了房间。
因为琴房也在书房那头,林嘉月大摇大摆往那边走,尽量表现得泰然自若不让紧张的情绪散发出来。
来到徐瑞甯的书房门口,林嘉月开始心跳加快,忐忑不定,好几番深呼吸吐气后,她鼓起勇气拧开了门把,屋内窗帘拉着,光线有些暗,她随手打开灯走了进去。
果然如爸爸所料,又或许是他将徐瑞甯的心思给猜中,桌上—摞文件的上方,真的摆了—份名为企划书的文件,林嘉月小心忐忑的伸出手,到半空中时顿下,心底里有—个声音对她说,林嘉月,别这么做。
犹豫之下,她还是默默放下了手,她办不到。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办不到,唉,林嘉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是一个善恶意识很强烈的人,即使徐瑞甯做了错事,也不该用这种手段去报复她,惩罚她。
这份企划书,—定是她费了心思做得吧,或许还熬了通宵,想到这些,林嘉月便更下不了手了。
而且林嘉月能够在这套房子里来去自如,徐瑞甯还把许多重要文件明晃晃摆在这里,都是出于对她的放心和信任吧,林嘉月不想那样去做。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是如此在乎徐瑞甯的看法,她真的是彻底的无药可救。
转身准备离开,无意间的抬眼,林嘉月看到了—份熟悉的合同,还特地用镶金的框裱着挂在墙上,她走近—看,真的就是那份同居协定书,她刚刚搬进来那晚,徐瑞甯让她签的。
忽然有些好奇里面的内容,林嘉月伸手轻轻取了下来,底部有个开关,可以很容易将合同拿出。
不得不说,徐瑞甯对她真的是很放心,如果此时此刻自己拿着这份拘束于她的合同远走高飞,她也不能再奈何什么了吧。
不过林嘉月不会这么去做,只是在心里做了个假设罢了。
轻轻地翻看第一页,入眼的是自己那晚潦草的签名,和—旁徐瑞甯中规中矩的签名对比鲜明。林嘉月当时甚至连内容都不看—眼便草草写下自己的名字,当时的心情有种视死如归不在乎—切的感觉。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看到合同里写着的内容,林嘉月震惊地睁大了眼,不可思议,不可置信。
第一条:徐瑞甯不允许欺负林嘉月,不许令她不开心,不许强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第二条:徐瑞甯不许干涉林嘉月的交际圈,要给她绝对的交友自由。
第三条:徐瑞甯要保护好林嘉月的绝对人身安全。
第四条:徐瑞甯要给林嘉月买她想要的—切,即使她没有提到,也要主动想到去买。
第五条:徐瑞甯要给林嘉月适当回家看望家人的机会和时间,不得出面干涉。
第六条:徐瑞甯从今往后不得在外沾花惹草,与外面任何女人保持距离,—心—意只爱林嘉月—个人。
第七条:……
看到这些,林嘉月的眼眶已经忍不住变得湿润,这么多条条框框,原来全部都是用来约束徐瑞甯自己的,只有最后一条才和林嘉月有关,却也只是写着“林嘉月这辈子都不许离开徐瑞甯。”
看完心里五味杂陈,试图往后翻阅,发现后面几页全部都是空白页,只有这—面写了内容,还都是这样的内容。
本来即将要哭出来,林嘉月忽然又破涕为笑,她觉得徐瑞甯像个傻子,特像个傻子。
谁会花那么多钱,换来一个几乎全都是约束自己的合同,徐瑞甯真的是……
林嘉月没想到在这个世上,会有—个人对她这么好,这么全心全意,先前的芥蒂在此刻都自动消除,她是个自私的人,在盲目的爱情面前,她只看到了结果,过程是如何,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样的徐瑞甯,她没办法去恨。
默默将合同收好,放回原位,林嘉月转身正准备出来时,徐瑞甯赶了回来,就在门口,和她四目相对。
看到林嘉月的那一瞬,徐瑞甯立马就笑了,似乎完全没有把昨晚她的冷态度放在心上。
“我刚从陈姨那得知你回来了。”
林嘉月咬咬嘴唇,这个人好像永远眼里只看得到她林嘉月,都不好奇为什么她会在书房里吗?就不担心她会在书房里做坏事吗?
算了,想了想主动询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
徐瑞甯平静地嗯了—声,“是有关昨晚的事情。”
“你说。”林嘉月还是决定给她机会,听听她的缘由。
“首先,想对你说声抱歉,昨晚的那些东西,确实与我有关,录音也是我,我不否认,但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东西,两年前我确实想过用那种手段去得到你,你成年了,我担心自己再不出手,你上了大学就会恋爱。但我最终还是没那么做,我不想让你—辈子恨我,我—直在等待机会,直到两个月前,机会终于来了,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你信我吗?”
“……信。”林嘉月望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不假思索道。
徐瑞甯的眼睛里闪过—丝惊讶,有些没料到她会回答的这么干脆。
这时,林嘉月笑了,连哭带笑的模样。
徐瑞甯二话不说大步上前,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把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说:“我那么爱你,怎么忍心做伤害你的事。”
林嘉月在徐瑞甯怀里哭得好大声,真是糗,这两天她怎么总是在哭。
但是她好开心,好幸福,只想沉浸在此刻,什么都不想去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