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春侯出身将门,雷打不动的作息习惯使得她清晨第一缕光从窗外照进来时便挣扎着睁开眼,醒来,能清晰感受到房间另外一人的存在。

  那缕香气萦绕在空气中,仿佛她已经伸展双臂将人抱在怀。

  歪头看向床榻,淡蓝色纱帐隔绝了妙曼身影,淮纵揉着发胀的眼睛,向来清澈的眸子隐约缠着几缕血丝。

  小祖宗太难伺候了啊。

  昨夜为不暴露真身,她作死和萧行翻脸,守在榻前陪着小祖宗睡着后,夜色深沉,距离天明仅剩两个时辰。

  望了眼满屋狼籍,她无奈叹息着拖着疲惫的身子开始收拾,待将喜房收拾整洁后,淮纵累瘫在地。

  意识渐渐清醒,昨夜萧行睡得晚,萧郡主娇生惯养,睡不够四个时辰铁定醒不来。

  想到这点,淮纵大着胆子坐起身,揉揉脸努力挣出两分清醒,继而眉眼弯弯,慵懒倦意里绽放出璀璨笑意——她和萧行成婚了。

  从今往后,这人就是她的了。哪怕任性也只能和她一人任性。

  淮纵扶额,怎么办,一点都不想和她吵架,好想惯着她!

  踮起脚尖含笑来到榻前,凛春小侯爷认认真真凝视心上人纯真美好的睡颜,目光炙热而大胆地描摹她眉眼。

  萧行五官精致,呼吸微沉,眉梢染了深深地疲惫,她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细腻雪白的肌肤。

  淮纵盯着锁骨那处,心里撩起一簇小火苗,艰难地别开脸,脸皮微微发烫。

  凭着她和萧行青梅竹马积攒来的了解,她完全能够预料到萧行醒后,会是如何得不肯罢休。

  新婚夫妻行周公之礼,情到浓处,水到渠成,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昨夜态度冷淡故意激怒萧行,好好的新婚夜被破坏地没了一丝温情。

  真是作死啊。

  淮纵头疼地陷入自责。

  想了想,毫不迟疑地用刀刃划过掌心,血浸出来,如冰天雪地盛开的一朵红梅。

  淮纵呆呆盯着帕子上的一抹红,羞红着脸将其细心放进锦盒。

  明明困倦到极致,她仍然舍不得移开眼。

  她甚至庆幸自己有雷打不动的作息习惯,不怪萧行昨夜折磨她,她就是很欠揍啊。

  淮纵睫毛一颤,顺从心意偷偷将指腹贴在萧行的唇。

  红唇柔指,触感真好呀。

  担心将人吵醒,淮纵悄悄收回手,美色惑人,躁动的,是凛春侯那颗不肯安分的心。

  小心翼翼躺回去,此时天光大亮,再过不久萧行便会醒来。淮纵闭上眼陷入假寐,脑海不断浮现过萧行那张脸。她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叹,意识昏昏,进入梦乡。

  凛春侯府仅剩淮纵这一根独苗,侯爷娶妻一事一直是侯府众人的一块心事。

  如今心想事成,哪怕娶得是萧郡主,哪怕萧郡主和侯爷看不对眼,可娶都娶了,谁还能退回去?

  成婚了,便好好过日子,今后为淮家绵延子嗣,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上至管家,下至洒水小厮,都存着这般念头。

  于是,日上三竿,主院仍旧寂静无声,谁也不敢打扰新婚的小夫妻,联想到昨夜听到的动静,众人心照不宣地面带微笑,巴不得侯爷能搂着娇妻再睡一会儿。

  睡够四个时辰,榻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精神气好歹补回来了。因熬夜缘故,萧行懵懵地愣了会,入目皆喜庆的红,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嫁人了。

  大梦初醒,她唇角微弯,慢腾腾想起昨夜淮纵不识好歹故意气她的一幕,萧行坐起身,玉臂轻抬,挑起淡蓝色纱帐,不远处,淮纵四肢伸展睡得正香。

  还别说,这人不言不语乖乖巧巧的样子真可爱。

  萧行眼里弥漫笑意,拢了拢散开的衣领,抬腿走下榻,不声不响蹲在那欣赏小侯爷睡颜,待看得一颗心扑通乱跳时,她克制着将目光移开。

  这才意识到,昨夜狼藉竟被人收拾得不见一点碎瓷。

  “还挺细心嘛。”萧行赞叹着没忍住再次将眸光落在那人眉眼。

  淮纵长相俊美,气质清冽如干净流淌的泉水,笑起来倜傥风流,不笑时斯文俊秀,她睡着的样子也好看,如无辜稚子,带着不染俗世的单纯。

  笑过之后,萧行眼里温情一寸寸褪去,看了眼外面天色,心底暗道淮纵被猪精附体——都这时候了,这人怎么还在睡?

  一杯凉茶泼在那张俊脸!

  淮纵惊坐起:“咦?怎么了?下雨了?!”

  萧行幸灾乐祸地望着她,勾唇冷笑:“你是猪吗?”

  “……”呵!



  淮纵气得火冒三丈:“要不是你昨夜胡闹,本侯怎会睡不够?”

  抹了把脸上水渍,低头看去,就连衣襟都被茶水浸透,她震惊道:“萧行,你太过分了吧!”

  “过分吗?”萧行反问道。

  她一道眼神瞥过来,淮纵没好气地爬起来:“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最好明天本侯也用此法喊你起床。”

  “那你绝对是在找死。”

  淮纵嘴角一抽,哼,有起床气了不起吗?

  她不敢看萧行,唯恐再被她美色勾了去,可她不看萧行,萧行一直在看她,淮纵恼羞成怒:“怎么?你杵在这,是要为本侯更衣吗?”

  她干脆手指轻挑解开腰带,笑意愈深:“来吧,娘子。”

  娘子?

  真是不知羞,谁是你娘子?

  萧行冷淡转身。

  换好衣服后,淮纵忙着掩盖昨夜未同床的痕迹,摸着下巴往床榻走去,萧行伸手拦住她:“你要做什么?”

  淮纵心虚地收回即将迈出的长腿,不自在道:“没什么。”

  忽然从青梅竹马升级夫妻关系,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适应。

  一阵尴尬后,婢女进门侍候两位主子梳洗,梳妆台前,阿韭细心瞧着郡主后颈细腻的雪肤,心里闪过一抹狐疑——郡主貌美,换个人来谁能抵受得住?怎么……

  注意到她一瞬微凝的视线,萧行心思稍转便知阿韭在想什么,她淡淡开口,嗓音微哑:“愣着做什么?”

  “没、没什么。”阿韭不敢多想。

  鬼知道为何昨夜她和淮纵什么都没做,今早起来还得帮那厮逢场作戏!

  两府婚事为皇室密切关注,若让帝后晓得一夜过后她们仍旧清清白白,怕是皇兄夜晚睡觉都不会踏实。

  一想到淮纵昨夜说得那番话,萧行眸光冷冽,认错?淮纵还想让她认错?倒打一耙的本事见长啊!

  不多时,宫里嬷嬷过来走了一趟。

  余光瞥见淮纵一脸羞意的将锦盒送出去,灵光闪过,她顿时想明白里面装的什么,羞得后颈都染了淡淡绯红,暗骂淮纵不正经。

  阿韭看得稀奇,先前所起的怀疑慢慢消散。

  或许……或许是侯爷生性温和的缘故?

  她想到之前听小姐妹说过的荤话,再次确定,侯爷果然不是那等粗鲁孟浪之人。

  送走宫里的嬷嬷,淮纵笑嘻嘻来到萧行跟前,见她妆容精致,忍不住赞叹两声:“走吧,大喜的日子,好歹得见见爹娘吧。”

  很多年了,这是萧行第二次听她提及老侯爷和侯夫人。

  念及她自幼没了爹娘,萧行不欲与她争辩,顺从地与她并肩走出房门。

  用过早饭后,淮纵搀扶着萧行坐上马车,自己却扭头上马,往西山风景秀美的西泽湖行去。

  彼时五月份,草木茂盛,湖水清澈。

  小夫妻俩在墓碑前行礼,萧行落落大方地跪在墓前。

  关乎老侯爷,她跟淮纵一样没有半点印象。

  淮侯去时,她二人都还在娘胎排队。倒是对侯夫人,萧行至今仍无法忘怀。

  印象里,那是个极其聪慧典雅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

  很多时候,她常常能从淮纵一身风华里窥探到当年侯夫人凤还的影子。

  淮纵在墓前禁不住掉了两滴泪:“爹,娘,我和萧行来看你们了。”

  她将香醇美酒洒在墓前:“你们好好看看她吧,昨儿个新婚夜,她折腾孩儿到后半夜,可过分了呢。”

  “淮纵!”萧行脸色通红,伸手去揪她耳朵:“在爹娘面前你乱说什么呢?不知羞!”

  淮纵疼得嘶了声:“爹,娘,你们看到没有,她又在欺负我……”

  哪怕对着座墓碑,萧行仍是忙不迭松开手,一脸紧张道:“没有没有,公婆不要听她乱讲,明明是她昨夜欺负我,她……”

  倏忽,萧行住了嘴,见淮纵肩膀一颤一颤的,意识到什么,两眼微眯:“淮纵,你敢在爹娘面前戏弄我?”

  淮纵憋笑憋得厉害,她怎么也没想到,萧行那么聪明的人竟然会被骗。

  小夫妻在西山斗嘴,斗累了萧行坐在山巅吹风,此时到了中饭时间,淮纵干脆将饭桌搬到西山,两人共进中餐。

  饭桌上,两人安安静静,清风在耳畔回荡,别有一番趣味。

  身为一品凛春侯,淮纵从皇帝那额外得到一月假期,突然不用上朝议政,不用在吏部忙碌,淮纵偷得浮生半日闲。

  就在小侯爷和郡主大婚第二日,鸾城多了个奇奇怪怪的社团,名为‘纵行社。’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誓死捍卫淮家夫妇的团体组织。

  淮纵之所以知道这社团的名字,不是因为这刚建立的社团多有名,事实上,鸾城大大小小社团多如牛毛,且都是光明正大的办社。

  然而这纵行社不一般,一切团体活动都是偷偷摸摸做。

  趁着萧行起身作画之际,阿净将一卷书册塞到她手里,淮纵低头一瞅,登时乐了。

  这画的不正是她和萧行吗?

  有图有字有故事,且看得出来,执笔之人很看好她和萧行能够白头偕老。

  虽则笔法粗糙,文采不足,可谁让凛春侯喜欢啊!

  淮纵问:“哪来的?”

  阿净细细将纵行社的事说了,顺道塞了张小卡片,语气诡异地透着股子熟稔:“侯爷,要入社吗?”

  要为纵行社增砖添瓦吗?

  淮纵:“……”

  作者有话要说:

  淮纵:一不小心,发现一个奇奇怪怪的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