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钦毕竟是这次宴会的主角, 和典意没聊多久后就被人叫走了。

  宴会厅中央空调开的很猛,冷气很足,典意细腿细胳膊全都露在外面, 典意搓搓手臂,边往楼上走边给季然在哪儿,打算找她一起去找个暖点的地儿蹲到晚宴结束。

  晚宴正到兴起高.潮时,人都在宴会厅里三三俩俩聊着天,楼上的人并不多,走廊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映出典意的裙子, 随着走动绰绰约约摆动着。

  高定礼服裙动辄百万,像季然挑的这条还是当季新款, 价格会更贵些,典意忽然就觉得季然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苦逼小可怜。

  说不准是条腿啊。

  还是条粗腿。

  得抱紧了。

  典意看了眼手机,屏幕黑的, 某人还没回,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懒得回。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她和肖钦跳的开场舞。

  她敢说,这是她跳得最好的一次了。

  长廊灯光如瀑, 典意临近拐角处, 正思忖着要不要再给季然发条信息,就看见一女生头垂得低低的, 安静听着对侧女生谩骂。

  “凭什么你能收拾顶楼啊, 谁不清楚顶楼客人少, 副经理说好了这活留给我的, 怎么经理就分配给你了,你还是一新来的!”

  典意只扫了眼,心底就明白了。

  见得多了,十点情感档嘛。

  而这晚宴考虑到有些宾客是大老远过来的, 于是给所有被邀请的都准备了套房,晚上能在这里休息,而顶层住的都是和肖家较熟络的家族,大多都是A城本地的,晚宴结束就回去了,并不会在这儿住。

  换句话说,顶楼的工作轻松钱多。

  无非又是A嫉妒得到这份工作的B了,而且B得到这活儿的方法还很神秘,或者是通过某种不正当手段得到的。

  典意往走廊另一侧挪远了些,并不打算掺和这事儿。

  “我、我也不知道啊……”女声染着哭腔,低低弱弱的。

  而另一女生并没注意到典意,似是更恼了,抓起地上拖把桶直直泼向垂着头的女生。

  “哭哭哭!叶琳儿!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

  叶琳儿?

  女主?

  原文提过,遇见男主前女主就是个不会反抗也不会解释人人可欺的小可怜,至于心地嘛,依着作者描述,那是金光灿灿的圣母属性,也是因为这属性,遇见男主后女主就开挂了,忽略她和男主过家家般的虐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女主很好。

  嗯。

  和谁作对都别和女主作对就对了。

  想到这儿,典意站在两人跟前没动了。

  “那个谁。”典意踮了踮脚,淡淡开口。

  倚在墙边垂着头的女生缓缓抬起头。

  走廊光线明亮,女生眼眶泛红,头发被水濡湿,一缕缕搭在双颊,她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

  是张清秀干净的脸。

  嗯,古早霸道总裁文的女主标配。

  瞅着她右脸颊上高高肿起的红痕,典意暗慨,还真是个小可怜哟。

  典意眯了眯眼,“不是叫你。”

  叶琳儿咬了咬唇,又低下头。

  典意抬手,捏着另一女生的肩膀把人掰了过来,“叫你。”

  半分钟前还气势汹汹的女生表情几分不自在,缩了缩脖子,“客人,有什么事吗?”

  典意顺势一推,声音凉薄,“三秒钟,离开这里。”

  女生浑身一震,落荒而逃,拖把桶都忘了带走。

  长廊安静下来了。

  典意拍了拍手,走近墙边,不太温柔地勾起她的下颚,看向她红肿的右脸颊。

  指尖轻微一碰,叶琳儿迅速往后缩了下。

  “很疼?”典意问。

  叶琳儿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大眼湿润。

  典意收了手,“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是新来的,经理安排我来收拾顶楼我就来了……然后她们就说我勾引了经理才有这份工作的,就打我了……”叶琳儿声音哽咽,染着哭腔。

  典意:“……”

  突然又想起书中那些描述,典意忍不住吐槽:“那你不能刚一点,该怼回去的时候就怼回去啊。”

  叶琳儿:“我……我……不敢……”

  典意翻了个大白眼:“那你就做被怼的那个吧。”

  心知性格这事儿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典意也不逼逼了,横掏竖翻终于从挎包最里侧的小袋子里翻出了一张房卡,递给叶琳儿,“这是我房间,你先去换身干净的吧,应该有备用制服吧?”

  叶琳儿接过房卡,犹豫了几秒,鼓起勇气问:“那个……客人请问您叫什么名字,谢谢您。”

  “我的名字不重要,也不用说报答不报答的,”典意自认为潇洒的挥挥手,转身离开,“要是真想报答我,那就答应我,别和一个叫季然的人过不去。”

  嗯。

  如果女主也站在季然然这边了,那季然然更不会黑化了。

  典意觉得自个儿的逻辑完美。

  叶琳儿望着女人远去的身影,喃喃:“季然……?”

  原典家大小姐吗?

  叶琳儿坐在原地发呆发呆了很久,才捏着典意给的卡准备去换衣服。

  刚起身,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肖钦。

  叶琳儿认得这位太子爷,忙走到墙边躬身毕恭毕敬喊了声肖少。

  肖钦喝得挺多的有些上头了,听到唤声也就随意嗯了声,眼角余光不经意瞥了过去,正好叶琳儿也在偷窥肖钦——

  四目对视。

  两人心间不约而同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然后擦肩而过。

  -

  典意是在露台花园找到季然的。

  季然坐在凉亭里,石桌上放着盘围棋残局,她定定看着青石板棋桌,眼神又漆又暗,唇线绷着,整个人像与夜色融为一体。

  风一吹就散了的既视感。

  典意踩着细高跟咔哒咔哒走过去,顿了顿,轻轻吐了口气,“在这儿数蚂蚁呢。”

  “你给我在桌上找只蚂蚁出来。”

  还会说话的。

  典意没有来的松了口气。

  即便某人说这话是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平静,甚至隐隐还透了几分她又说废话的吐槽意味。

  但就是觉得大石头放下了,眼前这人还是真实的。

  典意踢开高跟鞋,在季然对侧大摇大摆坐下了,“刚刚有看我跳舞吗?”

  “嗯。”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行的意思。”

  “……”

  这聊天真没劲儿。

  典意扁扁嘴,重新靠在石凳上,顺着季然的目光落在那盘残局上,问,“刚刚你一直在这里看这盘残局吗?”

  季然淡淡瞥了她一眼,“算是吧。”

  典意继续问:“看出什么了吗?”

  季然:“你很吵。”

  典意:“……”

  这天要聊不下去了啊喂。

  典意慢吞吞揉着穿高跟鞋穿得酸疼的小腿,嘟哝着:“亏我还特地跑过来等然然你夸我一下的。”

  “我的夸奖有这么重要吗?”

  晚风荡漾,女人声线听起来飘飘渺渺,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典意眼皮子微掀,弯了弯唇角:“那是当然的啊,你是我老师耶,也是我衣食父母,我的金主爸爸啊。”

  可真浮夸。

  季然一阵无语,岔开话:“这盘棋,常规破解法不能用,怎么办。”

  “……”

  典意盯着棋盘紧紧蹙着眉,半晌疑惑道:“就不能开盘新的?”

  ”不能,“季然话中有话,似乎透过那盘棋在看别的什么,”就像星星,它们都有不同轨道,追了这个就没办法追另一个了,就……无法两全。“

  季然肩膀不易察觉塌了塌。

  “都很重要吗?”典意问。

  “也不算吧,可以要可以不要。”季然想了想,回答。

  “那我就都不要了,”典意想也不想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选更好的啊。”

  季然:“……”

  “说起来我刚刚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个小妹妹。”典意笑得意味深长的,颇有几分算命神婆的感觉在那,“这个小妹妹,你最好离远点,也别惹她看上的人。”

  季然抬眼:“谁。”

  典意虚虚阖眸,手指握拳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真神说,天机不可泄露。”

  季然:“……”

  啧。

  真想问问她家混血神怎么教出个傻子信徒。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忽然典意手机疯狂震动,都是微博发来的。

  典意点开微博,界面卡了下才弹过去。

  无数的私信和艾特,粉丝数不断上涨着。

  典意愣了十几秒,点开私信一条一条往下翻,看了会儿,退出私信,点开热搜榜,第一条热搜俨然是#肖钦典意在生日宴上合体谣言不攻儿破#。

  点进热搜,热评却和她没什么关系,大多是肖钦的单人图,甚至还有站姐P了后糊了滤镜的返图,而即便po有典意和肖钦同框的图,也是只P肖钦不P典意的。

  典意咂舌:“这肖钦还那么多粉丝的啊。”

  “当然,”季然轻敲着桌面,频率和腕上皮表金针的走向出奇一致,“想被人认同,肖钦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道:“所以你知道万一没赶回来跳开场舞,是失了多大一个机会吗?”

  肖氏酒店业做得极大,肖钦脸生得好,索性当了酒店的代言人,平时曝光也不会太多,可每次出场都能引得颜控们嗷嗷大叫,还带动了肖氏企业的营业额,圈内外风评极佳,算是以个人形象带动企业形象的一个很好个案。

  没有人能拒绝肖钦的邀请。

  偏偏面前人……

  是不知道还是不在意。

  季然眸色幽深,若有所思凝着她。

  “失了就失了呗。”典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云淡风轻开了口,“我拥有得已经够多了,又不缺这点,要是总是羡慕没得到的,那就输了。”

  季然敲桌的动作骤停,长睫轻轻颤了下。

  “不过!钱多点那是最好的。”典意眼睛忽然噌的一下亮了,重重叹气,“我好穷啊好穷啊。”

  季然:“……”

  她有时候觉得,眼前这女人好像什么都看透,可当她想细细探究时,这人又端出一副傻大姐的架势,好像所有的话都是扯犊子扯出来的。

  就像是上一秒还在疯狂灌鸡汤,下一秒就坦言这是锅毒鸡汤,千万别喝。

  真是个捉摸不透的女人。

  典意并没察觉到季然翻涌的思绪,她一条一条翻着热搜评论,评论里各种说法都有,有为典意说话细白的,但更多的是觉得肖钦这行为是被迫的,还有问典意在哪儿整的。

  甚至还有把生图锐化,刻意放大典意面上瑕疵的,然后讽刺说什么美女啊,都是PS出来的。

  恶评很多很多,翻不完。

  季然看着典意小脸一点一点垮下,似是泄气。

  她想了想,微微倾身,想拍拍肩安慰下时,眼前小女人猛地坐直了。

  季然惊了惊,迅速缩了手,指尖摁着掌心无意识摩挲了下。

  “有些人吧,老是在帅哥美女视频下说什么保质期短,”典意戳着那些恶评,仿佛只要这样戳着那条评论就能消失似的,忿忿道,“难道还得丑得永垂不朽吗?”

  季然:“……也是。”

  典意舔了舔唇,搁下手机,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夜空,“然然啊。”

  季然:“嗯。”

  “空气污染那么严重,我们就别看星星了也别在这而喂蚊子吧。”

  “然后呢?”

  “我们去吃炸鸡吧。”

  “……”

  这俩说法有既定的联系吗?

  -

  典意其实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花花肠子,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主儿,连拖带拽把季然拽到宴会厅门口。

  媒体见到她们俩人,闪光灯的喀嚓声都变得急促了,原本还在四处游荡寻找采访对象的记者都麻溜跑了过来,争先涌到门口,一股脑儿狂拍。

  一群人挤在一块,喧闹非常。

  “典家那两位女儿?”

  “不是说这俩人感情不好吗?”

  “对啊,快拍!说不定他们会现场撕逼!”

  闪光灯刺眼,典意微微眯着眼,细听了一阵后,低声感慨,“他们说我们会撕逼耶,我们撕逼的话会不会上热搜第一啊。”

  季然觑她:“会吧,你想怎么样?”

  吃瓜群众最喜欢看这些八点档狗血剧情了。

  典意轻笑了声,十分做作地冲季然抛了个媚眼,“那如果姊妹情深呢,会直接爆吗?”

  季然愣了十几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典意挽住手冲向红毯。

  典意把长发往后松松一甩,露出一段白皙瘦削的脖颈,她冲着季然粲然一笑,嗔怪着,“来点不一样的吧。”

  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淋淋漓漓的小雨,天光晦涩,灯光被雨雾映得透明。雨水声沙沙,与喀嚓声融成一体。

  穿着高跟鞋也跑不快,咔哒咔哒踩在红毯上,轻快地像跳芭蕾,并且向两边媒体相机都笑笑,不给他们拍黑照的机会。

  两个人都是腰细腿长皮肤白皙的主儿,奔跑在红毯上,像是雾雨里盛开的月季,宛如一幅画。

  裙摆妍艳,脊背挺直。

  典意一手挽着季然,另一手用挎包虚虚挡住另一侧的摄像机,周遭环境吵杂,喀嚓声不断,一股劲儿冲出梨园后,季然只听到旁边那人叫嚣挑衅似的冲身后的人吼,“你们倒是多拍拍啊!软文多写点啊!都手牵手了不是撕逼吧!没拍清楚我回头让你们再拍几张!”

  季然轻轻喘着粗气:“……傻子吗。”

  两人相握的掌心温热,许是跑的,掌心沁着浅浅的汗。

  典意笑得眼睛弯弯,像小月牙儿,又像个小狐狸,翻着微博快速搜索榜,嘟哝,“哎呀,怎么还没上热搜。”

  季然:“……”

  果然是个傻子。

  她没察觉到,自己唇角也悄悄弯了起来。

  -

  车子停在梨园后面,懒得再绕一转回去取,典意索性叫了代驾,直奔炸鸡店。

  炸鸡店并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季然先下的车,她拉开车门,没好气看着车内那只仍是沙发瘫状态宛如毛毛虫般蜷着盯着手机的小女人,没好气道,“看出什么了。”

  “嗯,”典意专心致志划着手机,叹了口气,“热搜上去了的,还爆了的,但后来可能是有人扯了热搜吧,现在热度下去了。”

  季然看了下搜索热度,确实是被撤热搜了。

  典意今晚过于高调,也出尽了风头,于是很多人都坐不住了,生怕典意的崛起会动了他们家的蛋糕。

  A城里,肖典二家一直都是分庭抗礼的局面,典家千金不懂事,典家丢了脸,其他家族趁机抢了不少资源,这回儿要是典家千金变得优秀了,其他人就该紧张了。

  季然虚眸,含糊着解释,“确实,应该花了不少钱。\"

  “而且撤了的热搜不能再上了。”

  “哇,这些人这么坏的吗,”典意小脸鼓了鼓,“那我再发两条微博抢点热度,让他们再多花点钱,气死爸爸了。”

  噗。

  没毛病。

  司机频频回头,季然只得敲了敲座位,“下车了,到了,不是要吃炸鸡吗?”

  毛毛虫终于有了动静,她慢吞吞支起身子,觑了季然一眼,声音蔫巴巴的,漫不经心十分做作,“我晕车了。”

  随后女人伸出手臂,抬高了,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季然:“……”

  下班高峰期在市中心踩六十码疯狂超车时也没见你晕车啊。

  季然浅浅舒了口气,微微倾身。

  这是要拉她起来的架势啊。

  典意也没想到季然会吃她这套,眨眨眼,伸直了手等抱抱。

  两人距离不断拉近,季然停顿了一瞬,变戏法般,仍泛着冷意的风衣罩在了典意面上,隔着风衣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泄气般。

  一片黑暗里,冰凉掌心贴合着发顶摩挲,季然声线噙了几分典意听不懂的情绪,“穿上,等会儿吃炸鸡别弄脏礼服。”

  “还有,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