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够顺利进入圣坤城, 四人甚至开始对剧本。
因为莲衣表示自己不适合当助手,真帮忙必定是帮倒忙,齐然便安排她做柳纷云的妖侍卫,自己则扮演柳纷云的弟子, 把唯一的通行令交给柳纷云。
敲定角色后, 齐然开始为所有人挑衣服, 得亏柳纷云她们在栖凤城买了不少女服,省去了寻找服装的时间。
得了莲衣的允许后, 齐然挑了四套衣服, 将看起来最威严的一套递给柳纷云,故意强调:“从现在开始,您就是玄字医师冉霁。”
人界医师的等级分为黄字、玄字、地字和天字,玄字医师虽然位于第二等级,却很容易拿到阶位,是随处可见的, 但地字和天字医师就非常罕见了。
柳纷云和齐然都拿到过玄字医师的阶位,不过柳纷云的阶位证明者是虞清月,如今虞清月在外的状态是死亡, 且她也没几个徒弟,这就比较尴尬, 柳纷云只能用齐然的阶位信物,暂时易容成她的模样, 所幸单是混进城里住几天是不要紧的。
柳纷云更换衣物期间,齐然又把两套衣服分配给莲衣和蒙臬。
莲衣早就习惯和柳纷云互换衣服穿了,穿哪件都没关系,蒙将军比柳纷云高,又是战将, 穿上她的女服感觉勒得慌,只好对齐然道:“要不然我也扮演侍卫得了,纷云的衣服实在是太小,要是穿坏就不好了。”
齐然正在收拾入城必备的物品,闻言点了点头,让她记得隐藏关于流织国的印记,倒是莲衣忽然冷声问:“你刚才叫阿云什么?”
“纷云啊!”蒙臬叫顺口了,还没反应过来。
“可是阿云已经不叫柳纷云了,叫冉霁。”莲衣按捺下心里翻涌的醋意,故作镇静地提醒她,“进圣坤城之前必须改口。”
蒙臬笑道:“这倒不必吧,我还没迟钝到这种地步……”
“不行,圣坤城的看守精得很,稍微出点差错,我们若是运气差些,又要被追杀了!”莲衣坚决道,“除了阿云……冉医师,我们最好也要以代号相称。”
她和蒙臬不熟悉,便没有告诉对方真相——她认为只有虞清月、络冰轮和重夫人可以称阿云为“纷云”,其他人其他妖都不可以。
“听你这样一说,我们更像逃犯了!”蒙臬倒是没往那方面想,只是叹着气同意了她的提议,“那我叫陆圭,圭臬的圭。”
于是齐然化名文炙,莲衣化名云荷。一行人乔装完毕,便向着圣坤城进发。
以她们故意放慢的速度,抵达圣坤城正好是次日上午,正逢看守换岗及入城高峰期。
柳纷云骑着望云骓在看守不远处停下,神色从容,已经做好了接受严格检查的准备。
轮到她们时,看守先是仔仔细细一顿问,无非是问姓名籍贯和职业,柳纷云一一答了,其余三个小跟班也答得叫人看不出丁点破绽。
“阁下是玄字医师?”负责看守的一位将领接过阶位信物看罢,始终板着的脸上稍微露出笑容,“正好,有几位伤者需要医治,阁下可否随我去瞧瞧他们?”
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就连来过圣坤城的齐然也吃了一惊。
柳纷云倒是很镇定,道了声好,下马接过莲衣递来的医药箱,把缰绳交给蒙臬,跟着将领走入一条寂静的窄巷。
另外三人正要跟去,却被其他看守拦下。
眼见着柳纷云越走越远,齐然忙扯开嗓门喊道:“我是冉医师的弟子!我得给师父打下手!”这才被允许跟随。
听见脚步声,柳纷云故意放慢速度,等齐然跟上来,向她做了个手势,让她回去。
齐然深知圣坤城内一些对游医不利的规矩,哪敢让她独自去,就当没看见手势,只顾低着头跟她走。
将领把她们带到深巷尽头,又拐了几个弯,打开一扇上锁的门。
恶臭味扑面而来,柳纷云早已料到会如此,只是掩口皱了一下眉头,齐然对气味太过敏感,差点被这浓郁味道呛得扭头就逃。
“这些人是我们的兄弟,医师大人能治几个是几个,傍晚之前我会过来。”将领说完,叹了口气解释道,“如大人所见,他们命不久矣,城里愿意来的医师都没办法了,太医院又不管非战争时受伤的士兵……”
柳纷云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先看看吧,不过在傍晚来临之前,我的两名侍卫及马匹都要拜托您照顾了。”
“这是当然。”将领答应道,“但在此之前,医师大人莫要生出逃离的心思。”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柳纷云只是平静地拱了拱手,目送将领离去之后,她打开医药箱取出口罩戴上,给齐然也递了一只口罩,指导她戴上后,挽起衣袖,在一名伤员身旁蹲下,为他查看伤势。
“啧,这里果然还是这副老样子!”齐然撇了撇嘴,对柳纷云传音解释道,“圣坤城的掌管者非常尊敬医师,甚至将医师奉为神明,但也因此让城中的医师们越来越倨傲,将职位视作牟取利益的摇钱树,很多医师因此失了仁心,导致大部分普通人对医师的印象不好。比如这些外城的士兵,城里的医师不敢得罪,尽会折腾外来的游医!”
柳纷云微微皱眉,“圣坤城没有像巫医这样的民间医师吗?”
“有,但绝对没您认真。”齐然实话实说,“大都是只管看病开药,不管后续。”
了解完大致的情况,柳纷云数了一下伤员,眉头紧拧——空间狭小的屋子里竟有二十余名伤员。
她和齐然在屋中走了一圈,发现这些伤员的伤口皆是被妖兽咬伤,不知他们是被人从哪里运回来的,伤口压根没经过细致处理,如今都在腐烂流脓。
柳纷云立即借助系统开始着手医治,齐然一边给屋子通风,一边向还保留意识的伤者进行询问:“您是在哪里遭受妖袭了?可有看清对方的本体?”
“城……城西的黄叶丘……”伤者气若游丝,“是……很多尾巴的……妖狐……”
齐然有些惊讶,“可这里是人界的大城池,怎么会有妖狐过来?!”
“你们是外乡人,不知道它。”另一位伤者唉声叹气,“这是上个月的事,有一头数不清尾巴的妖狐突然来到黄叶丘,和占据黄叶丘的护城灵兽打起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事情大打出手,但它们的战斗引来了不少妖兽,把我们这些在黄叶丘巡逻的士兵咬伤了!还有几个跑得慢的弟兄被妖兽拖去吃了……”
“既然是外来的野妖和护城灵兽打架,朝廷知道这事吗?”齐然皱眉问。
“朝廷忙着出征,没有哪个人会在这时候上奏妖袭。说句难听话,谁让那两只大妖只在黄叶丘打,没有打到城里去呢!”伤者苦笑,“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还得按时为了一家老小去巡逻。运气好些,只受抓挠之类的轻伤,还能侥幸活下来,运气不好就只能等死了。”
齐然听罢,感觉识海中的司养神正怒不可遏地跺脚,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影响到她了,只好暂时不问,边安抚这些伤者,边给他们检查伤势。
消毒和疗伤所需的药品,在这个时代都很缺。绝大部分的人族遭遇妖袭并受伤,都是在等死。柳纷云既然碰上此事,就不会袖手旁观。
确定没有其他人监视此地,她叮嘱伤者们莫要和任何人说,将药园内准备已久的消毒水和麻醉药取出,非常细致地给他们处理伤口,割下的腐肉和放出的脓血都由齐然拿到外面的空地,放火焚烧干净,以免造成感染。
二人从上午忙碌到下午,却是不饥不渴,连一口水也没喝。柳纷云忙起来没在意这种细节,齐然却知道,是司养神在暗中动用神力帮助她们。
“所以本座才不愿意当司战神。”休息时,齐然还听见司养神今霏抱怨道,“凡妖打架总会牵连无辜之人。”
“那您可知要怎样解决此事?”齐然顺口问,“把那只妖狐押去妖界如何?”
“这要看你们能不能打过它。”今霏直接给她泼冷水,“这个时代的多尾妖狐,只能是上古涂山氏的后代,也就是九尾狐。虽是凡妖,但它们自出生便拥有内丹,单是基础就远远超过你,还有司医神的小白猫。”
齐然却被她的话激起了斗志:“不打一架试试怎么知道!那要是我们能打赢它,能把它带去妖界吗?”
“哼,打赢再说也不迟。”今霏轻哼一声,似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得了司养神的提醒,齐然耐着性子等到傍晚离开此地,在去驿站的路上找了个茶馆,和柳纷云坐下来商量此事。
“涂山氏的后代?九尾狐?”柳纷云端茶杯的动作一顿,她真没想到人界还能出现这种大妖。
她和莲衣的好感度提升后,妖界相关的一些资料已经解锁了,其中就有涂山九尾狐的记载。
据说涂山狐妖世代在妖界生活,遵循族规生活,并不会随意前往人界。可根据伤者们的描述,那只突然出现在黄叶丘的妖狐,又只能是涂山九尾狐。
“等衣衣……云荷和陆圭休息够了,我们先去黄叶丘看看。”发现黄叶丘位于去妖界的必经之路上,柳纷云点点头,“要是打不过对方,那就只能叫师父她们过来了。”
“您也打算和它战斗?!”找到和自己想法一致的人,齐然莫名有点高兴。
柳纷云听出她的高兴,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不然呢?难道绕开黄叶丘去妖界?我觉得这不太可能。而且如果不把九尾狐弄走,妖袭还会继续发生,我们都有事要做,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给人治伤。”
二人大致商量完今后的打算,匆匆解决晚饭,赶往守城将领“安置侍卫和马匹”的驿站。
圣坤城到底是大城池,哪怕守城将领给她们安排的是下等房,二人进去之后,发现和栖凤城的上等房也差不了多少,只是空间稍微小了些,只有一张卧榻。
见她们回来,蒙臬叹着气道:“抱歉,老板说房间已经住满了,连这里都是看在那位看守将领的面子上,特意腾出来给我们的。”
柳纷云已经听齐然说了当地人对游医的恶意,忍不住皱紧眉头,一言不发。
“没关系,柳大人和小猫咪睡榻上,咱俩打地铺凑合着睡。”齐然倒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莲衣幼时是独占猫窝,穿越后被七公主捡回家,也是独占猫窝,夺舍之后更是拥有了独立寝殿,在路上时则和其他人分开休息,实在住不惯多人寝。
灯一熄灭,她就趴到柳纷云耳旁,软着声音恳求道:“能不能送我去药园?我想在那里睡觉。”
药园里自然有莲衣的独立猫窝,但柳纷云怕有人突然进来查寝,面对莲衣的撒娇,她无动于衷道:“不行,太危险了。”
“可我怎么也睡不着……”莲衣搂紧她,委屈道,“我们选择在这里歇脚,可不就是为了能好好休息吗?”
尽管途中还有其他小城小镇,但圣坤城无疑是最安全的区域。
柳纷云沉思片刻,道:“那我背医书给你听?我记得你说医书非常枯燥,那么听着听着应该就能睡着了。”
她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戴上耳机放高数老师上课时候的录音,催眠效果拔群。
莲衣却以为她是在开自己的玩笑,立即揪了她的脸,没好气道:“这算什么损办法,你是想让我做梦都梦见看医书么?”
柳纷云下意识想起自己疯狂做高数题的梦境,咂了咂嘴,小声承认:“好像确实不是个好办法……”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随便闲聊起来,竟是皆无睡意。
“你们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听见蒙臬打起了小呼噜,莲衣索性闭上嘴,用心灵感应和柳纷云交流,“那些看守倒是没有为难我和蒙将军,带走你们的将领回来之后,便把我们安置在这间驿站。”
“那位将领带我们去见妖袭的伤者了。”柳纷云道,“我只来得及给他们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这几日应该还得给他们疗伤。你和蒙将军好好休息,妖袭发生的地点正好是去妖界的必经之路,没准到时候我们还得和大妖打架。”
“什么大妖?”莲衣讶然,“有你师父厉害吗?”
“暂时还不知道,只听伤者说,对方的本体是九尾狐。”柳纷云道,“九尾狐和城西黄叶丘的护城灵兽打架,打架时释放出的妖气将其他地方的妖兽引来,伤及无辜,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伤者。”
听她将妖袭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莲衣皱紧眉,“圣坤城的护城灵兽可厉害了,没想到竟和九尾狐缠斗这么久,还没能将它赶走。”
“我得尽快和师父取得联系。”柳纷云轻叹一声,“希望她和络祭司已经把烛煌国的事解决了。”
“哪有你想的这么容易!”莲衣却摇头,“当初齐然和戈铧国的刺客制造内乱,至今在逃,你师父又是齐然的同门师姐,加上圣女和女驸马成婚,大祭司成了妖族……她们要处理的事可太多了,你还不如让梨花她们早些赶过来呢!”
话匣子打开,她们通过心灵感应聊了很久,最后莲衣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她又梦到了飞升前的事。梦里的柳纷云结束了忙碌的研究,脱下白大褂走出研究室,像往常一样给她准备晚饭。
她乖巧地蹲在餐桌上,听柳纷云在厨房里切菜剁肉,停下来的时候又去洗刷锅碗瓢盆。
不多时,食材下锅,莲衣很快闻到一股鱼腥味飘出来,忍不住喵呜叫了一声,飞速跳到地上,蹿到柳纷云脚边,边喵喵叫,边蹭她。
“哎呀别这样!痒!”柳纷云大呼小叫,却没有躲她,而是忍着痒痒继续做猫饭。
蹭够了她,莲衣跃上灶台,专心致志地观察起做猫饭的过程。
柳纷云做猫饭的时候,不忘炖自己要吃的菜。莲衣嗅到另一只锅子里的奶香味儿,忍不住凑近了闻。
“这是奶油蘑菇汤,你吃不得。”柳纷云打消她的好奇心,顺口提醒她,“千万别碰锅啊,烫爪爪!”
莲衣记得这是柳纷云家乡的菜,好像被称作“西餐”,她在柳纷云的记忆里看到过。
“你要是妖族就好了,妖族可以化人,化人之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像普通猫一样,这个吃了会拉肚子,那个吃了要中毒。你也可以自己做猫饭,就像我现在这样。”
柳纷云说着说着,忽然停下锅铲,用筷子挑出落进锅里的猫毛,“当然,妖族不会掉毛,你也不用吃化毛膏。”
经她提醒,莲衣才回想起来,最初的自己只是能听懂人语的普通狮子猫,不是妖族。
她突然有点迷茫,自己究竟是怎么变成妖族的?如果是她是修炼成精,十年的时间未免太短。难不成……是柳纷云故意让她变成妖族,好陪自己过日子?
可让普通的兽类变成妖族,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莲衣还不能确定,那时的柳纷云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养她。
一人一猫安静地用过晚饭,莲衣吃完抬头,见柳纷云拿出那个叫做“手机”的东西看了眼,又听她喃喃:“今天是七夕啊?日子过得也太快了……”
七夕是华族的传统节日,狄族没有。莲衣听到这个节日,好奇地喵呜一声。
“衣衣想过节?”柳纷云关上手机,笑着揉了揉猫脑袋,抱着她走到窗边,示意她往远处看,“其实今天外面很热闹,就看你敢不敢出去吃狗粮。”
莲衣:?
她有点想不明白,自己是猫,为什么要吃狗粮?
但梦里的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于是柳纷云抱着她出了门,离开别墅,沿着河慢慢往街上走。
外面的世界喧嚣而陌生,莲衣到底还是害怕,一直缩在柳纷云怀里,只探出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
她们散步到有灯光的区域时,莲衣发现河边竟有好多人,两两结伴,手牵手。她一眼就看出那些成双成对的人是情侣,同性异性都有。
“你瞧,咱们这不就开始吃狗粮了。”柳纷云笑起来,“我一个老修士,你一只小母猫,我们都是单身狗。”
莲衣下意识喵呜反驳她。她真想告诉这个柳纷云,以后老修士就和小母猫在一起了,也能像那些情侣一样,手牵手走在河边看星星。
可惜梦里的柳纷云坚持把“单身狗”的气质贯彻到底,一人一猫经过情侣扎堆的河岸,往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走去。
柳纷云抱着她先去了一家猫咖,和等在那里的老友讨论研究方面的事情,讨论完,又带她去了电影院,取票之后给她施了隐身术,哼着小曲抱她进了放映厅。
莲衣不知道这里是干嘛的,见周围一片漆黑,害怕地往柳纷云怀里缩了缩。
“别怕,这里是电影院,放松脑子的地方。”柳纷云把票根放在她的爪爪底下,“你就当是在家里看电视一样好了。”
大概是怕她看不懂电影内容,柳纷云还特地挑了儿童片。
莲衣看倒是能看懂,但身边的一圈小孩子实在是太能吵,吵得她脑袋疼,电影还没放一半,就在柳纷云怀里左扭右扭,甚至还用肉垫拍柳纷云的脸,让她赶紧带自己离开。
猫主子不高兴,柳纷云立马走人,本想带她回家,到了外面又看到一对情侣依偎着走入放映厅,咬了咬牙,不死心地又去买了一张电影票。
这回看的是恐怖片,她和莲衣包场。
莲衣不知道这个时期的柳纷云在想什么,明明在家里怕鬼怕得要死,晚上不抱着她睡就要做噩梦,居然还敢看恐怖电影。
一到可怕的剧情,满厅都是柳纷云的惨叫声,时而还掺杂着她被吓哭的抽泣声,听得莲衣都有点同情她了。
“呜我不要过七夕了,还是宅在家里吸衣衣最好……”
这是柳纷云在回家路上重复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莲衣虽然没有过七夕的记忆,但她在不少话本里看过主角们过七夕,可她还真想不出,哪个话本的主角能把七夕过成柳纷云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