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漫倪得知消息是在星期二的下午, 是苏眠告诉自己的。

  得知消息的孟漫倪立马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驱车前往苏皎若郊外的别墅,一路上神色凝重。

  驱车前往郊区的路上, 突然下起了暴雨。

  颗颗雨珠飘打在车窗上, 晕开一道道水痕。两把雨刷不停地来回运作着,清洁着玻璃上的雨水。

  行驶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在近黄昏时赶到了别墅。

  天空阴沉沉的, 黄昏将至,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也总算是彻底停歇了。

  孟漫倪将自己那辆红色宾利停在了大门外, 径直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铁门。踩着高跟鞋, 疾步进了别墅。

  “孟小姐, 您来了。”路过草坪的女佣见着孟漫倪来了, 赶紧恭敬地迎上前去。

  “你家大小姐呢?”孟漫倪驻足, 踩在绿油油的雨后草坪上,鞋跟有些陷进了松软的泥土中。

  “人在哪儿?”

  “大小姐她正在花园里。”女佣礼貌地如实回答。

  “才下了大暴雨,这个时候去花园做什么?”孟漫倪一脸焦急,责怪着道,“你们都不知道劝劝的嘛!”

  “孟小姐,我们.......这是不敢劝啊。”女佣低下脑袋,小声着回答。

  孟漫倪怒不可止,微微提高了些许音量。

  “废物!”

  一个转身, 大步朝着花园的方向疾步而去。脚下不时溅起泥泞,打脏了昂贵的高跟鞋,裤腿上也跟着溅上了斑驳泥点。

  高定款的羊皮高跟鞋已然报废。

  苏皎若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养花, 花园里种满了各种珍稀花品,其中不乏好几株市面上罕见的无价兰花。

  孟漫倪踩着高跟鞋轻车熟路地沿着草坪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约莫五分钟后, 眼前呈现出一道由着蔷薇攀爬点缀着的石拱门。

  孟漫倪进到了石拱门后,脚上多出了一条由鹅暖石铺成的小路。

  “皎若!”孟漫倪提高音量,边走边四处张望,试图寻找苏皎若的身影。

  “皎若,你在哪儿!”

  深秋,因着连着几天都下雨的缘故,气温骤降了好几度,拂面而过阵阵带着湿润雨意的冷风,更添一丝凉意。

  孟漫倪穿着单薄,墨绿色衬衫外套了件白色小西服。分明是冷得有些哆嗦,白皙额头却渗透着细密汗珠,手心也跟着不停地在冒冷汗。

  内心的焦急充盈着整个胸腔,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跟着加快,快步穿梭在偌大的花园里。

  雨后的花园散发着泥土特有的气息,混合着阵阵花香,充盈着鼻尖。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周遭被夜色笼罩。头顶的路灯折射出一圈淡淡的琥珀色光晕,四处投落开来。

  眼前又再次出现了一道石拱门,复古的红砖墙上爬满了绿色藤蔓,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皎若!”孟漫倪微微伏低身子,进到了石拱门之后。

  眼前的景象豁然呈现出一大片淡金色,染尽了瞳孔。

  这里是一片香槟玫瑰花花圃,幽幽玫瑰花香弥漫在湿润的空气中,挑逗起嗅觉神经。

  只见一个白色身影跪坐在花圃前,披散着一头稍许凌乱的乌黑长发,如泼墨般的黑发与周遭的淡金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形成极大的视觉冲击。

  “皎若!”孟漫倪一怔,瞳孔忽地放大,快步朝着花圃中的身影走去。

  苏皎若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没有转过头去,仍旧是保持着当下的姿势,跪坐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土上。

  怀里抱着一大捧香槟玫瑰,另一只手扔在不断地采摘着玫瑰,摘了一枝又一枝。

  没有用任何采摘工具,更是没有戴手套。徒手摘玫瑰的后果就是,弄得一双手到处都是被花杆上的刺划出的血口子。

  不单如此,还有一些花刺扎进了手心里。

  可苏皎若俨然像是失去了痛觉神经似的,丝毫没有顾忌那扎在手心的花刺,和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血珠子不断涌出,沿着掌心一路滚落。鲜血染上了手腕,在手腕处形成了几道血痕。

  苏皎若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摘花。

  孟漫倪连忙来到了苏皎若的身边,也跟着跪坐到了泥土上。当看着眼前这一幕时,吓得瞳孔骤然放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数秒后才反应过来。

  “皎若......你这是在干什么!”孟漫倪心疼地训斥一句,连忙一把抓握住苏皎若的手腕。

  “别这样!皎若。”孟漫倪哽咽着道,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满目泪花闪烁。

  “算我......求你了,求求你别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

  说话的同时,孟漫倪是一刻也不敢松开对方的手腕,更是不敢多看一眼苏皎若那冒着血珠子的手掌。

  “............”苏皎若垂下眼帘,静静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这只手,然后缓缓侧过身去,目光静落在孟漫倪的身上。

  眼底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没作声。

  “皎若,跟我回家好不好?”孟漫倪小心翼翼地哄着,同时狠狠地咬着下唇,忍住哭声。

  此刻的孟漫倪太过害怕,是连哭都不敢。

  良久,苏皎若张了张干裂的唇,吐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字,“好。”

  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枝染血的香槟玫瑰,由始至终都没有松开。

  “............”孟漫倪欣喜之余,愣了愣,一把将苏皎若给紧紧揽进怀里。

  终于敢哭出声了,孟漫倪不住地抽噎着。紧紧地搂着苏皎若,生怕苏皎若再做出伤害自己的傻事来。

  苏皎若面无表情地平视着正前方,将下巴轻搁在孟漫倪的肩上,缓缓地阖上了一双漆黑美目。

  阖上眼皮的瞬间,一滴晶莹的眼泪缓自沿着眼尾滑落,沿着下巴落在了孟漫倪的肩头。

  ***

  苏眠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自家姐姐已经睡下了。

  卧室里,苏皎若平躺在柔软的白色大床上,双手放在被子外面,右手缠着醒目的白色纱布。

  身上穿着白色绸缎面料的睡衣,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开来,肆意地散落在枕间。

  呼吸绵长均匀,如鸦羽般的浓密睫羽轻扫在眼睑上。脸色苍白没有多少血色,一脸病态的美。

  床边坐着一脸心疼的孟漫倪,眼底泛着明显的倦意,强打着精神。

  床头站着苏皎若的私人心理医生,一身浅灰色大衣的周医生,一头黑色长发挽在脑后。

  一向嘴角带着舒心浅笑的周医生,此刻也是皱紧了眉头,一脸掩饰不住的担忧神情。

  “孟姐姐,我姐她......没事儿了吧?”苏眠的声音放得很低,害怕吵醒了自家姐姐。

  一双眼眶红红的,眼尾现在还泛着浅浅红晕。在赶来的路上,苏眠哭了整整一路,哭得眼泪都快流干了。

  看着姐姐缠着纱布的右手,苏眠是满心的自责,不过就离开了下午这么一会儿而已,就出事了。

  明知道姐姐的情绪不对,就不应该离开的!

  “眠眠,我们出去说。”孟漫倪的声音很低,抬眼看向苏眠。说罢,缓缓起身。

  微侧着身子,目光轻落在周医生的身上,说道,“周医生,这里就麻烦你先照顾一下。”

  “放心吧,这里有我。”周医生给予孟漫倪一个使人放心的眼神,轻声道。

  俩人放轻脚步,一前一后地出了卧室。虚掩上房门,然后并肩站在了走廊上。

  “眠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说得具体点儿吗?”孟漫倪侧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苏眠。

  “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苏眠老实回答一句,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着。

  “昨天一大早,才刚七点,我姐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去嫂子家接她。这不挂断电话后,我就立马赶过去了嘛。然后就听我姐的话,把我姐接回了别墅里。”

  “她们是吵架了吗?”孟漫倪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猜测着道。

  “应该是吧,不然我姐也不会偷摸着‘离家出走’。”苏眠拧着眉心,回答,“这大清早的,连嫂子都还没起床,我姐就非让我把她送回别墅。”

  “............”孟漫倪微皱的眉皱得更紧了,没作声。

  “其实昨天还好,我姐看上去也挺正常的,除了情绪有些低落之外。”苏眠说着,突然就又红了眼眶,声线陡然变得哽咽起来。

  “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我姐她突然就犯病了。要是我早知道她心里这么难受,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她半步的!”苏眠一脸自责,垂下脑袋,小声抽泣着。

  “呜呜......呜呜.......”止不住地抽泣,哭得像个孩子。

  “好了,眠眠乖,别再哭了。”孟漫倪抬手,轻轻拍了拍苏眠的肩膀,柔声安慰着。

  “孟姐姐,我姐她会康复的,对吧?”苏眠倏地一下抬起头来,满目泪花地望着孟漫倪。

  伸手,蓦地一下抓住了孟漫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只要坚持吃药,坚持治疗。就能像以前一样,就一定会康复的,对不对!”苏眠哽咽着连连说道,由着眼泪布满了两扇浓密睫羽。

  “对!”孟漫倪重重地点了点头,也跟着红了眼眶,眼神里满是笃定。

  “一定会康复的。”

  “眠眠,你有陆清月的电话,对吧?”孟漫倪径直开口说着,“给我一下。”

  “呜呜......好。”苏眠擦了一把眼泪,赶紧掏出了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将陆清月的电话号码发给了孟漫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