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朔界外围东南方, 一处隐蔽的人类武者大营,防护森严的军帐之中。
楚绫歌尚未从昏迷中苏醒,面颊苍白, 正闭目仰躺于一方铺有兽毯的木榻之上。
而以陆延为首的数名大佬, 则围坐在木榻周围, 与另一名面生的白须老者面面相觑着。
白须老者正是先前突然出现,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走楚绫歌的强者。
然而,问题的关键是,没有一个人认得他是谁。
白须老者也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 只囫囵称楚绫歌是自己的故人。
事实上,在讲这句话的时候, 白须老者自己也很是心虚, 自己哪里是楚绫歌的故人?算是曾经的仇人还差不多。
但是嘛,这其中又有着许多复杂而弯绕的曲折, 无法向他人言说。
白须老者名叫毕良, 乃沧海教中长老。
数年之前,在楚绫歌流落沈西郡芦城那会, 还曾收过钱财刺杀过对方。
而后晃晃悠悠回了沧海教,就在某一日,被关禁闭的副教主何湘君私自叫去, 接了一个新任务。
何湘君让他离开沧海教, 去往凤玄域玄阳宗,暗中保护一位名叫楚绫歌的女子。
当毕良听到‘楚绫歌’这三个字时,还笑呵呵地告诉何湘君, 自己曾刺杀过一位叫作‘绫歌’的青年, 可惜失败了。
何湘君起初也没太上心,但在将楚绫歌的画像以及功法、兵刃详细道出之后, 就瞧见毕良陷入了沉思。
毕良:这他妈难道是同一个人?
细细琢磨之下,毕良又放宽了心,毕竟,性别不同来着。
而当毕良将那‘绫歌’也是以折扇为兵刃,召唤青龙、白虎与自己作战,还不自量力地保护两名娇小姐之事统统道出之后,成功获得了何湘君的一顿暴打。
打完之后,毕良才得知,自家副教主正是因为没能完成击杀楚绫歌的任务,才被关的禁闭。
毕良:“......”嘶~这世道,咋就变得那么让人看不明白了呢?
当毕良小心翼翼地问起,自家副教主与那楚绫歌是何种关系之时,何湘君没来由的俏脸一红。
之后,抄出一根短棍,又将毕良捶了一顿。
猝不及防的挨了两顿打,毕良仿佛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竟是变得成熟懂事起来。
“副教主,您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何湘君原本的考虑,是担心焱魔那方对楚绫歌阴魂不散,自己又被罚了五年禁闭,不能外出,只好派出可信之人,去暗中保护一二。
不曾想,这阴差阳错的,毕良还真就立了一记大功。
就之前那种情况,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来去如风,陆延二人估计还得与那魔皇恶战一番,最后能不能保住楚绫歌,还真是不太好说。
现在么,虽然毕良解释不出自己的身份有些可疑,但数名大佬都坦言承了他的情。
毕良心里美滋滋的,待自己回了教内,何湘君那方还会有好一番夸赞。
咱现在可也是在焱魔战场上立过大功之人了,嘿嘿嘿!
楚绫歌昏昏沉沉地在木榻之上躺了大半日,才悠悠醒转。
颇为艰难地睁开双眼,瞧着陆延、申俐、易璇等人都安然无恙,一直紧绷的心神,这才稍微松了些许。
“绫歌,方才之时,幸得这位毕兄出手,否则的话,咱们三人必不能全身而退....”
陆老爷子及时出声,既是让楚绫歌知恩,也是向其提个醒。
毕竟,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高手,所有人皆是不知底细,行事不得不小心为妙。
楚绫歌醒转之际,便已是发现了毕良的存在,还以为是陆老爷子调来的援军。
而经陆老爷子先前的一番提点,楚绫歌察言观色,心里已是知道,此人身份有疑。
楚绫歌没能将毕良认出,也是情有可原。
想当年在芦城那时,毕良也就朝她出过一次手,而且身形还是隐于虚空之中,连面也未露。
而楚绫歌离开芦城之后,早都将刺客那事抛到了脑后。
哪里能够联想到,兜兜转转,自己竟是与沧海教牵扯出这么多奇妙的关系。
“多谢毕前辈出手相助,却是不知,毕前辈是何时隐匿于魔族大阵之外的?”
楚绫歌从榻间缓缓坐起,抱拳朝着毕良行了一礼,牵扯至身上伤处,话刚说完,又捂着唇低低咳嗽起来。
毕良却是赶忙回礼:“我是受人之托前来,哪称得上什么前辈,若是你信得过,可唤我一声毕长老便是。”
毕良有些惶恐,确实担不起楚绫歌这一声前辈的尊呼。
论实力,自己这涅磐境三重山的修为能在外界横着走,但在楚绫歌跟前,哪敢端得半分架子?
再者说,若是被自家副教主大人知道了,回头估计还要被捶一顿。
副教主喜欢楚绫歌,楚绫歌叫自己前辈,那....四舍五入,自己岂不是占了何教主的便宜?
这是嫌命长啊?不敢想!不敢想!
听得对方那句‘受人所托’,楚绫歌心中更是好奇,屋内其余大佬也皆是齐齐竖起了耳朵。
“不知毕长老是受何人所托?可否将其中缘由告知一二?”楚绫歌强忍着体内翻涌不息的气血,出声发问。
此番与魔皇的一战,楚绫歌内伤并不轻,只是心中牵挂着众人的安危,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毕良受过何湘君的叮嘱,哪敢当众直曝家门,眼珠子微微一转,而后便朝对方传音:“是何教主让我来保护你的。”
听得这话,楚绫歌顿时双目圆瞪,一边咳一边传音:“何教主?何湘君!”
“正是。”
“那她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可有随你一同前来?”
毕良不敢隐瞒,将何湘君因获罪受罚之事、派自己出教之事,加上自己如何曲曲折折才寻来此处之事,统统如实讲了一遍。
唯有芦城刺杀那事暂时未提,有些尴尬,眼下这等情况并不适合节外生枝。
陆老爷子一行人,等得脖子都快酸了,只瞧着楚绫歌面色变来变去,却始终不知道两人在暗中交流着什么。
不过嘛,这倒不是什么紧要之事。
现在最令人头疼的,还是山谷魔族那一方。
也不知,陆寒溪、申怜雪和苍猊她们都怎么样了?
......
烨洲憋着一肚子怒气回到自己的宫,当即便传下两道军令。
一、此地已经暴露,趁着人类武者元气尚未恢复,立即迁移至十三皇子原本要前去赴任的堡垒。
二、十三皇子重创未愈,其兵将尽数收编于十四皇子麾下,违者,立斩!
交待完毕,烨洲便拂袖去往自己的修炼之所,处理体内伤势。
经过一通暴怒,烨洲不多久便冷静了下来。
心中暗道,那黑袍女子被人救走也好,如若不然,当时自己盛怒之下,定是要将其轰至血沫。
那样一来,自己可是所亏甚大!
毕竟,拥有着全属性灵根的武者,在大陆之上实属凤毛翎角般存在,如若能顺利吞噬掉她的血脉,说不定,自己的实力还能够再上一层楼。
宫一隅,人类女修所在的那方庭院,也是笼罩在一派惶惶然的氛围之下。
她们虽然被困于庭院无法出去,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对外围之事一无所感。
就在大半日前,此间整方天地突然有着些许异动,而庭院之外也闹哄哄的,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而眼下,又有消息传来,数名魔皇正准备操持阵盘,挪移此间阵地。
将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汇集在一起,陆寒溪黛眉便拧紧在一处。
不难猜出,定是人族与魔族动了刀兵,且有着极大的可能,是楚绫歌带队寻到了这里。
不知外界战事如何?伤亡几许?那人....伤得重不重?
越往细处想,陆寒溪心中越是焦急,她迫切想要知道战报!
申怜雪心里也是没着没落,自己失踪,外祖母还不得急死,但就算再加上陆老宗主,也打不过那个鬼皇子。
正憋闷着,陆寒溪的传音忽然传至而来:“随我去北面阵角!”
听闻此言,申怜雪忧心更甚,惊道:“别冲动,以咱们现在的实力,那阵角还动不得,万一被阵法反噬,那可是九死一生!”
陆寒溪不由分说,拉着对方胳膊便急急而行。
“我知道,但我并不是要破阵,而是唯有这个法子,或许能让我有机会与那魔皇见面。”
“啊?不成不成,这也太犯险了些,可别消息没打探到,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别去!”
陆寒溪面有急色,连带着嗓音也是较寻常低软了不少,听在申大小姐耳中,竟是有着几分央求的味道。
“我做不到待在此处静等消息,你也知道楚绫歌的脾性,我很担心,此间阵法十分凌厉,唯有你替我护法,方能保我不至于丧命当场。”
见陆寒溪心意已决,申怜雪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住。
若是自己不答应,恐怕她独自一人也会去撼动那阵角。
“算我怕了你了,既是不为破阵,那咱们稍微相激即可,不如....三成?”
陆寒溪螓首轻摇:“三成不行,需得五成,若是做戏不做得像一些,那魔皇怕是不会相召。”
激得阵法五成,已是足以对陆寒溪造成不轻的伤损,即便是有着申怜雪从旁相护,也免不了要伤筋动骨一番。
申怜雪心头难过,又不想让陆寒溪瞧见自己眼角发红,只好垂着眸,一声不吭地跟着对方快速朝北面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