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心本想说猫儿已死,彻底断了喻诗灵收养小猫的心思,但一看她那副伤心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片刻后才咬着下唇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

  “没有死,你走后它便好了些,我没注意,让它从窗户偷偷跑了,方才出去,也是为了追它…诗灵姐姐,你不要怪小简好不好?”

  “我怎么会怪你?”

  野猫总是不习惯被束缚的,跑也正常。

  喻诗灵摇摇头,听到猫儿还活着,终于放下心来,毕竟跑了总比死了强。

  她并未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在她看来,这只小猫咪只是受了点外伤,怎么也不该有生命危险。

  “诗灵姐姐要是喜欢小猫,小简下次去新洲城买一只回来也未尝不可。”

  少女面上尽是歉疚,脸色有些苍白,额前还布满了一滴滴的冷汗,就连站着,都有些勉强。

  喻诗灵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看她身形摇摇晃晃,急忙上前搀扶。

  “你怎么了?”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瞧着这么虚弱?表姐今日刚走,小简可不能出事啊!

  喻诗灵有些担心,一手搀着简随心,一手悄悄扣到了她腕上,想要探她脉象,但她方才将食指搭到那细白手腕上,少女就将手轻轻抽了回来,面上还带了些浅色绯红,

  “没事的,只是肚子有些疼…兴许是因为月事来了…”

  简随心不敢让喻诗灵探脉,否则体内灵气无故消失,又该让她们替自己担心,纠结半天,只能说是月事在身,身体不适。

  同为女孩子,喻诗灵自然也知晓这种痛苦,眼看简随心一脸尴尬,她不好再多问,只扶着人进了医庐,给她开了一剂舒缓疼痛的药,看着她喝了下去才放心。

  “可好些了?”

  一碗浓药下肚,少女苦的脸都皱了起来,对于喻诗灵的好意询问,还偏偏只能点头回应,

  “好些了。”

  “这药虽苦了些,但治那天葵疼痛是最有效的,明日你不必过来医庐,我让元书送到你房中。”

  天天都要喝吗?

  简随心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这药毕竟不是用来治她体内灵气亏空的,喝下去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作用,这会儿坐在这里陪喻诗灵说了几句话,就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而后身子一斜,竟倒在了床榻之上。

  “竟这样疼吗?”喻诗灵见她突然倒了下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简随心不让她摸脉,她也无可奈。

  “嗯…这次比以前更疼些,我躺会便好了,诗灵姐姐去忙吧,不用陪我的。”

  因着之前常同钟则之出去游玩,喻诗灵对打理药田和炼制丹药这两件事都松懈许多,加之又被喻思弋提醒还欠简随心一颗圣品丹药,她心中也有些着急,此时听到眼前的少女这样说,只得点头应下,离开前又多叮嘱了两句,

  “我就在隔壁药房,你若还不舒服,叫我一声便是。”

  “可千万别自己傻撑着,不然表姐回来又该心疼了。”

  喻诗灵丢下这两句话便出了门,却又将简随心心中的思念引了出来。

  今生二人名为师徒,但自己早已在多年相处中将心给了出去,喻思弋是否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呢?每每想起这个问题,她都不敢擅自回答猜测,前世受过的失望太多,如今她连这点小小的奢望都不敢想。

  但无论爱与不爱,这一世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了如仇敌般对立的身份,那也意味着,至少自己能以徒弟的名义永远留在那人身边。

  即便日后要亲眼看着她与别人拜堂成亲,相濡以沫。

  这个时候的简随心以为自己能放下,能将这份不能说出口的爱埋在心里,但真正到了那一刻,她却如何都无法做到淡然处之。

  “好想师尊…”

  “她现在在哪里呢?”

  “若被她知道自己将灵气全送了出去,还是送给了魔界的人,她一定又要生气罢,但是生气过后,她肯定会原谅自己,会替自己疗伤的…”

  小姑娘躺在软榻上越想越抑制不住思念,不过才与心上人分别一上午,竟会想念成这样,都怪喻思弋,将她宠成这幅样子。

  眼睛愈发酸涩,她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水润逼了回去,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唯有深陷梦中,方能让她平静。

  转眼又过去十天,任由家中的小姑娘盼穿了眼,喻思弋仍旧没回来,只给家中送了封信,算作报平安,信上内容极短,只有四个字“甚好,勿念”。

  但就是这么一封简简单单的信,都让简随心欢喜了好几天。

  “小简,就四个字,用得着反反复复看吗?!”

  喻诗灵摇摇头,觉得表姐和小简两个人真的是够奇怪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二人互有情意,但偏偏不肯同对方说,非要将这份喜欢埋在心里。

  “嗯…没有了,我只是担心师尊安全而已…”

  少女被这么一问,立即羞红了脸,前些日子因灵气亏损引起的体虚症状,已经好了些,脸色也跟着好看了不少,此时这幅面泛潮红,眼含春水的模样,一看便知是又想心上人了。

  这没成婚都这么腻歪,若成亲了还得了…喻诗灵瞧眼前人这幅模样没忍住又笑了笑,忽而觉得,这才是陷入爱情中的人该有的样子。

  反观她与那钟则之,每日交流的话题除了炼丹炼药再无其他,就算二人一同出去游玩,也是规规矩矩,没有任何亲近的动作,至于她自己,更是从未有过像小简这样面脸羞红的小女儿之态。

  想到这,她竟是长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药草放下,歪着头朝少女问道,

  “小简,你有没有心上人?”

  “什么?”少女还沉浸在思念中,恍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都未反应过来,脸蛋还是红红的,“诗灵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小简有喜欢的人吗?就是像二叔二婶那样的,以后要成亲的那种喜欢。”

  被人问了这样隐秘的问题,少女羞怯不已,内心十分纠结,好半天才低着头应了声,

  “有、有的…”

  “让我猜猜——是不是表姐!”

  喻诗灵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面上挂着戏谑的笑容,她心中早已知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捉弄捉弄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简随心脸上的羞涩浅笑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她原以为自己将这喜欢掩饰的很好,从未料到,竟会被喻诗灵轻易发现,如若她告诉喻思弋这件事,告诉家中长辈这件事,他们会不会讨厌自己——

  一个从外面捡来不能修炼的废物,竟也敢妄想喻思弋这等人物,实在是有些不知羞耻。

  更何况,师徒相恋本就不被世人所接受。

  心中隐藏的最深的暗恋情意被人看穿,少女面上一阵尴尬难堪之色,半天过去,方才白着脸摇头反驳,

  “没有,不是师尊,不是她…我怎么会喜欢师尊呢…”

  “诗灵姐姐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被师尊听见…会不高兴的…”

  喻诗灵原是抱着好玩的心思,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句话会将少女吓得面色惨白,眼露水光。

  但她心中的疑惑却是更深了,要说喜欢,表姐表露的爱意比小简明显多了。

  从将小简带回家开始,表姐便对她的成长倾注了太多心血,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哪里是养徒弟?分明是在养媳妇!

  喻诗灵脑中灵光一闪,方才恍然醒悟,小简和表姐之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不然,眼前的少女怎么也不该被自己一句话吓成这样。

  她想了想,话锋一转,又开玩笑般的说道,

  “不是表姐吗?那就是我猜错了…对了,说起来,表姐也有一位心上人呢!”

  “是、是吗?”

  原本被人揭穿心思,面色苍白的少女,听到这句话,脸色又难看了一些,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的喻诗灵心疼不已。

  “表姐喜欢她好多年了,就是不肯表白,前些日子,二婶还催她成婚呢!”

  好多年?

  简随心听到这话,心中难受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一瞬间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些年的画面,竟只有荀天星一人符合这要求!

  想起前世喻思弋将那荀天星宠在心尖的画面,少女眼睛倏地又红了。

  喻诗灵看她都快要哭出来了,心中有些不忍,听到表姐要成婚,都难受成这样了,这还不是喜欢?小简怎么这么倔!就是有天大的误会,这时候也该说出来呀!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别扭,看的她这个外人都要急死了,想了想,都已经将小简逼成这样了,不如将她心里话逼出来,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少女红着眼睛摇摇头,眼中已经能看到水雾,喻诗灵瞧着心疼,若被表姐看到自己将人欺负成这幅模样,少不了又要挨一顿骂!

  “我知道,是荀师叔,师尊一直都喜欢她。”

  谁?喻诗灵听到荀师叔三个字,一时都未反应过来,半天过去,方想起曾在家中住过的荀天星,一时之间差点气笑。

  小简是有多不自信?宁愿猜那荀天星也不肯猜自己!要知道,表姐如今厌恶那荀天星已经到了恨不得她去死的地步,又怎么会喜欢她!

  “表姐喜欢她?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不是她吗?”

  少女眨了眨眼,心中更酸,眼眶通红,眼泪终是忍不住——一颗接一颗的往下砸。

  从进入喻家的第一天起,除了喻思弋闭关的十年,她二人就鲜少分离,若不是荀天星,那便是别人。

  一个被喻思弋藏的严严实实,连她都从未发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