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人灼热的目光注视着, 乐小义再厚的脸皮也觉得不自在。

  与左诗萱错开视线,她轻咳一声,正了脸色, 拿姬玉泫替她找的那套说辞解释迟到因由:“在下昨日受了点伤, 今晨内感不适,故花了些时辰疗伤,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乐少宗主哪里的话,说起来,少宗主的伤还有我等一部分原因, 实在惭愧。”

  说话之人拿出一个玉匣子,拱手递给乐小义,神态诚恳:“此乃次五品血参,有养气补血之效, 在下代宗门为昨日之事表达歉意,还请乐少宗主务必收下。”

  此人话音刚刚落下, 立即便有另外几个人也跟着站起来, 纷纷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赔罪之物, 请乐小义笑纳。

  哦, 送药来了。

  乐小义眉梢微微扬起,对现在的身份有自知之明。

  昨日各宗联合进犯之事事成定局,就算她不追究,这些宗门代表也必然要想方设法地赎罪, 否则他们心里过不去,还要忌惮乐小义,唯恐乐小义对昨日之事耿耿于怀,到时候联盟成立之后,给他们穿小鞋。

  尽管明面上说主事之人是祁剑心和阎云清, 事实上真正谁说了算,这些人心里都有一扇明镜。

  给乐小义送东西已经是最快捷表现诚意的方式,乐小义还不能拒绝,以免令人多想。

  所以,她来者不拒,甭管什么宝物,先通通收下,充一充自己的小金库。

  乐小义行至祁剑心右手位坐下,没一会儿面前就堆了小山似的见面礼。

  连祁剑心和阎云清面前的礼物都只是顺带,有些还没备,可见乐小义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分量。

  乐小义乐呵呵地收下礼物,向在座诸位道了谢,转头示意吴拓命人将这些东西搬去承义轩,等她有空再来细看。

  联盟之事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乐小义来也就听个结果,虽然她私底下将这些势力按亲疏分作三六九等,但明面上大家等级都一样,商议联盟成立之后,以后联盟有所行动,都以会议的形势决定是否执行。

  参与联盟的势力有投票权,每个帮派一票,票数过半方能执行,不以势力实力做区分,很好地保障了二流三流及一些小型帮派的权益,起到极好的收拢人心的效果。

  作为联盟首脑,剑神宗有两票,由祁剑心暂掌盟主之位,各派高手皆无异议。

  联盟成员持有特殊信物,持信物者方能参加同盟会议,而同盟又以龙吟山命名,曰龙吟山同盟。

  同盟成员登记在册,由剑神宗制作分发信物,此后若有新成员加入,需知会其他同盟成员,并举行同盟会,投票决定是否通过审核。

  那些跟随朝廷军上山讨伐剑神宗,复反水留下来的帮派成功做好登记,剑神宗对待他们也的确一视同仁,没有私下里搞手段针对谁,让他们着实松了一口气。

  同盟会结束之后,乐小义让吴拓私下传信天字席位的成员,约定了一个时间,将这些人聚在一起开个小会,没一会儿吴拓便带来回复,已将乐小义安排的事情办妥,小会定在三日后。

  还有一些门派长老私下联系祁剑心阎云清等,乐小义见没什么感兴趣的话题,遂离开剑宏殿,往内门药堂去。

  刚出剑宏殿,没走几步,前面便现出一道人影,乐小义脚步稍顿,吴拓朝前挪了半步,处在一个不太明显又随时可以动手的位置。

  乐小义认出此人是刚才剑宏殿上向她示好,主动送药的宗门长老,便不着痕迹地示意吴拓退开,迎着此人走过去,笑问:“严长老可是在等在下?”

  严柏屿的确在等乐小义,而且等了好一会儿了,乐小义认得他,昨日大战,此人怀中传音玉第一个点亮,记得背后宗门乃是一个与炎刀门实力相仿的一流宗派,叫丹鼎堂。

  丹鼎堂主修炼丹术,宗内集聚不少高阶炼丹师,而这位严柏屿便是一位次五品的炼丹师。

  这便是为何,此人向乐小义示好时,能轻易拿出次五品的药草来,与其身份有脱不开的干系。

  “乐少宗主。”丹鼎堂的严长老恭恭敬敬向乐小义行礼,诚恳道,“亏老夫活了数千年,却是第一次见到乐少宗主这样的天纵之才,此前老夫受人蛊惑,误解乐少宗主不说,还与朝廷军为伍,中伤剑神宗,实在惭愧。”

  乐小义波澜不惊,礼节性地回复:“严老前辈言重了,所谓不知者不过,严老前辈与丹鼎堂的各位既是被太子部下蛊惑,如今认清真相,再与剑神宗结盟,前尘事前尘了,从此恩怨已消,严老前辈也不必继续介怀。”

  严柏屿为乐小义这一番话动容,神态间颇为感慨:“世人只道玄天宫姬玉泫博古通今,却为祸天下,殊不知剑神宗乐少宗主亦乃绝天之才,丹鼎堂愿追随乐少宗主,鞍前马后,誓死效劳。”

  他口中说的是乐少宗主,而非剑神宗,乐小义眼瞳微微一漾,垂落的眼睑遮蔽了瞳眸中的色彩,唇角勾起欣然的弧度:“严老前辈有心了。”

  此次留在剑神宗签订同盟协议的大都不是原定的质子,故而这批人还要回各自宗派,再派质子和主事长老过来。

  但这批人马在其各自的宗派有绝对的话语权,就如这位严柏屿,在其宗门之中,其位仅次于宗主,他说的话,就代表了丹鼎堂的决意。

  送走严柏屿,乐小义一路上又“偶遇”好几个宗门的长老,所聊内容都大同小异,先是各自为昨日所为赔礼道歉,而后便表明决心,誓死效忠。

  等乐小义终于抵达药堂,她已经见过十几个人,几句话反复听反复说,不仅嘴巴磨破,连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洛青云果然在药堂与药尊者交流医术,乐小义来时,这两人正唇枪舌战各执己见,听起来语气温和,事实上细听便知这二人快吵起来了。

  乐小义一来,洛青云翻脸跟翻书似的,一瞬间就展开笑颜,适时收起话题,转而起身向乐小义行礼:“乐少宗主。”

  药尊者也见到她,收起刚才和洛青云争论的架势,朝乐小义点头打过招呼。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乐小义问。

  洛青云不瞒她,坦言道:“对祁宗主体内魔毒的病理,各执己见。”

  乐小义眼中精光一闪,不由抬高了声音:“洛家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洛青云闻言有些好笑:“这还需要我去发现吗?”

  药尊者则叹了口气:“宗主自毒伤好后,性情日渐暴躁,不听人言,此乃老夫之过。”

  “前辈何出此言?”乐小义追问。

  “霍氏魔血确有压制毒伤之效,但这法子并非毫无后患。”

  药尊者神态颓靡:“老夫一时疏忽,未在使用魔血之前剔尽这魔血中蕴藏的一点魔魂之力,直接施用药方,以魔血做药引,便导致这些微魔魂之力与宗主自身魂魄融合,方致宗主性情大变,冲动易怒。”

  “此前老夫在医治宗主伤情时于岩壁之上写下几副药方,洛家主便是见着了那些药方,与老夫一辩高下来了。”

  乐小义恍然,可她更在意是否还有解决之法。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对症方能下药。”接过乐小义这话的是洛青云,她道,“既然祁宗主是魂魄上出了问题,那便找专精于魂的人来看看,说不定能将那参杂进他魂魄之中的魔魂之力剔除呢?”

  “洛家主所言有理。”乐小义点头,心中感慨果然术业有专攻,像她这种外行,就只知祁剑心状态不对,就算猜到因由,也想不明白具体症结在何处。

  此次来药堂收获颇丰,乐小义请洛青云替自己捡了半个月的药,随后便折返剑宏殿,寻阎云清,将祁剑心魂魄中参杂魔魂之力的现状相告,也叫阎云清心里有底,日后若出乱子,方知该如何应对。

  但她没将实情告诉祁剑心,以祁剑心心气之高,必不愿受魔魂之力摆布,知晓此事反而容易影响他的心态,他眼下本就暴躁易怒,若因魔魂之力影响陷入偏激的状态,反而不妙。

  回承义轩的路上,乐小义一直在思考,擅长操练魂魄之力的家族和宗派都有哪些,是否隶属联盟之内。

  思来想去,竟只秦氏一家而已。

  乐小义因此沉了脸,她和秦幼渊的梁子还没解,断然不可能舔着脸去请秦幼渊来替祁剑心看伤,再者,她也信不过秦幼渊。

  “怎地如此愁眉苦脸?”姬玉泫拉开门就见乐小义眉头拧在一起,久久不能舒展。

  乐小义将心中困惑如实相告,姬玉泫侧头想了想,应她:“除了秦氏,还有一个流派,也是专修魂魄之力。”

  “是哪一家?”乐小义眼睛立马亮了。

  姬玉泫却撇了撇嘴,哼道:“石月婉的月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