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考完, 下午放假,并不是学校大发慈悲给假,而是这周六下午的假抵了, 周六上全天。
幸好放假了,不然安沐还得请假,请假的话小姑姑必然会知道,小姑姑知道了又得心急火燎地来找她,看她是不是病了出状况了, 总之肯定消停不了。
回北京最大的不方便就在这里,自由度严重降低,她在学校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家里的眼睛, 周末还必须去大伯家蹭饭,不想蹭都不行。
安沐一路骑车回到家, 家里一切如常, 陈寒在往外端菜, 简以溪正在捞刚炖好的排骨, 说是排骨还要再烧一下烧个糖醋的。
三人气氛融洽地吃了饭, 陈寒一早就联络了朋友借了车, 说是专门为简以溪借的,方便送她去车站。
刚吃过饭, 朋友就给她送来了车,陈寒下去接朋友, 简以溪在厨房刷碗,安沐擦碗。
安沐睨了眼没精打采的简以溪。
“我给你订好高铁了, 下午七点的,到家大概十点左右,你的票也不用退了, 等晚会儿咱们直接去高铁站。”
简以溪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坐绿皮车就行。”
“听话。”
安沐下意识揉了下简以溪的头。
简以溪咬唇低着头,她揉完撤了手,她才问道:“你干嘛总喜欢揉我头,你是觉得我像小孩子?”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你头发很软,揉起来很舒服。”
简以溪抬眸睨了她一眼,眸底隐约起了一丝光亮,她想了想,拧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泡沫,擦干了手,拽下安沐手了的干布丢在料理台,拉着她径直去了阳台。
从阳台可以看到小区大门口,陈寒还在门口跟朋友说话,秀丽的身影十分显眼。
简以溪看了眼陈寒,这才抬眸望着安沐道:“自打那次金纺路事件惹你生气,我就说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瞒你。
昨晚我就想告诉你了,犹豫再三没有说,现在我觉得,就算被当了枪使,我也要说,不过在说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安沐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转眸看了眼远处的陈寒,淡淡道:“你问。”
“你有没有失过忆?”
“医学上来讲,有。”
医学是没有魂魄一说的,她没有安沐的记忆,在医学上的确会被判定失忆,这不算欺骗。
“那你为什么要说你不喜欢陈寒,也从来没喜欢过?”
“我的确不喜欢她,在我现有的记忆里,从来没喜欢过。”
——即便安沐真的喜欢陈寒,那也是安沐,不是她二十八岁的简以溪。
“最后一个问题。”
简以溪咬了咬唇,要不是眼尾熏得通红,看上去真像没事人一样。
“你是不是在潍城就已经决定转学了?”
——这个陈寒,还真是多事。
安沐道:“没错,当时就决定了,没告诉只是想让你过个好年,那段时间烦心事实在太多,这种已经不可能更改的事,能晚点说当然就晚点说,多开心一天是一天。”
安沐答得坦荡,甚至连视线都不曾躲避一下,简以溪仰头眨了下眼,压下冲眼的胀热,又问:“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转学?”
“不管为了什么,绝对不是为了陈寒,也不是因为你惹我生气,只是出于各种现实的考量,比如考学,比如让家人放心,还有些其他的原因。”
简以溪笑了下,眼泪随着笑意就涌了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我明明不想哭的,我明明是高兴,我……”
简以溪赶紧上手擦泪,两只手都用上了,却越擦越多,越擦越止不住。
安沐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她进了屋,抽了纸巾给她擦泪,冷的时候,安沐是真的冷冰冰冻死人,可温柔起来,却又像是天上绵绵的云絮。
“好了别哭了,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我……我是高兴,我真的高兴,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我就知道不瞒你就对了,我……”
话没说完,安沐脸色就冷了,纸巾塞到她手里,人站远了半步。
“你高兴我可不高兴,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你之前怀疑我,甚至还曾想过瞒着我就回去?”
泪眼婆娑的简以溪拿着那纸,呆愣愣望着说变脸就变脸的安沐,安沐一句吓,可比擦多少张纸都管用,眼泪都吓回去了。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很信你的!”
——安沐怎么一脸不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虽……虽然有那么一……一瞬间的动摇,但我很快就坚定了!”
“坚定了还犹豫?”
“我犹豫是因为不想被陈寒当枪使!”
“枪?”
简以溪看了眼窗外,这个角度是看不到小区大门口的,不盯着点儿陈寒,说话都觉得不放心。
她拽着安沐重新回了阳台,看到陈寒还在跟朋友说话,这才稍稍放了心,把陈寒昨晚包括今天上午说的全告诉了安沐,还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把陈寒半强硬发给她的安妈的v信名片给安沐看。
“陈寒让我听了她一年前的语音信息,还说,要不信的话就自己加v信问,或者拿这个v信名片跟你手机里的对比,总之就是为了证明你撒谎,证明你喜欢她,只是现在还气着她不肯原谅她。”
简以溪的表述能力相当不错,安沐很快就明白了来龙去脉,本来就冷着的脸更冷了,极度冰寒。
“所以你是怕我知道陈寒喜欢我,然后喜欢上陈寒?”
看着安沐结冰的脸,再听着她冷到掉渣的声音,简以溪突然有点不敢点头。
“啊这……呃……嗯……也……也不全是,我也有不想被陈寒利用的心理在。”
安沐面无表情道:“不想被利用占1%,怕我看上陈寒98.9%,还有0.1%的其他。”
明明很像开玩笑的一句话,此时此刻从安沐嘴里出来,一点儿也不好笑,还有点可怕。
安沐轻吐了口气,抱臂扶额,一副被自家熊孩子气到不行的样子。
“我真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跟我做朋友?
“后悔当初干嘛要拉陈寒出来当挡箭牌?本来是怕麻烦才那么说的,没想到现在更麻烦!”
——不是后悔跟我做朋友就行。
安沐揉了揉太阳穴,手还撑在额头,抬眸睨了她一眼,只这一眼,简以溪没忍住搓了搓胳膊。
那眼神……太难以形容了,简以溪还是第一次见安沐有这种眼神,娇嗔似的,却又比娇嗔多了点无奈,那琥珀色的眸底浮着细碎的薄光,仿佛繁星倒映,美得让她转不开视线。
“简以溪,我再说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我谁都不喜欢,我也没打算喜欢任何人,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还有,高考就剩一年了,你整天这么胡思乱想的,能考上清华吗?考不上我才打你。”
简以溪抽了抽鼻子,刚掉了半天眼泪,这会儿还有点儿比赛。
她叠巴叠巴手里的纸蹭了蹭鼻尖,蔫儿了吧唧“哦”了一声。
安沐又道:“我对你很失望你知道吗?”
简以溪垂着头,指尖抠着手里的纸团,一句话都不敢吱。
“问你呢,知不知道?”
“知道……”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那你说说我失望什么?”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安沐比以前凶了好多?这语气还越来越……像我妈。
心里这么想,简以溪可不敢说,双腿并拢标准站姿,揪着纸团低着头,知不知道都得编出个一二三。
“我……不该不相信你。”
“还有。”
“我……不该怀疑你喜欢陈寒。”
“这跟第一条是一个意思,换一个。”
——好难啊,安沐心海底针,她到底想让我编出个什么理由?
“我……我想想……”
安沐转眸看了眼小区门口,陈寒已经在给朋友挥手告别了。
安沐道:“就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还是我来告诉你。
你有三错。
第一,不该请假来找我,对现在的你来说,学业比什么都重要,见一面又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用这时间多刷几套五三,一步到位考上清华,以后多的是时间相处。
第二,你不该不相信我,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我不喜欢陈寒,你还要怀疑,是不相信我的眼光?还是不相信我的人品?
第三,你不该畏畏缩缩优柔寡断,我不让你孤勇冒进,不代表让你怂,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之前教你那么多都忘了吗?
陈寒三番二次暗示你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不反击?
她的确是对你有过帮助,忍一次是情面,忍两次是修养,再忍就是怂。”
简以溪抬眸偷瞄了安沐一眼,小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我有反驳。”
“我是让你反击,不是让你打嘴仗。
想想那天下大雨,我是怎么对付简以湖的?
当然,简以湖和陈寒不能相提并论,她们做的事也不一样,所应对的态度也肯定有区别,至于这个区别的度在哪里,师傅领进门,自己考量。
最棒的完美点就是,既成功制止了对方,还保证自己不犯法,并且出了气。
这不仅适用于别人得罪你,也适用于平时你面临各种各样的窘境,主动打破不利局面,比你缩起头来等它自己过去好得多。
明白吗?”
简以溪再度小小声道:“可打人是犯法的……”
安沐吸气……呼气……
——不生气,这是自己,比亲的还亲。
“你是故意的吗简以溪?没听到我后面说的,保、证、自、己、不、犯、法。”
“可你……”
——可你明明打了简以湖。
辩解声戛然而止,安沐冰凉凉的眼刀杀来,简以溪后半句不敢说了,只能转到别处。
“可你……都不想我的吗?”
这弯儿转的生硬又措不及防,安沐怔了下。
不等安沐开口,简以溪委屈巴巴道:“我想你了,刚好你生日,所以我就来了……我以为你也想我了……谁知道你看到一点儿都没高兴……
本来是两个人的庆祝,最后硬生生成了三个人……
好不容易陈寒走了……我以为终于能好好跟你叙叙旧……
谁知道……还没说两句你就吵着睡觉……
我以为你生气了,就赶紧道歉,你不原谅我就算了,还打我……
我……我千里迢迢跑过来我图什么呀?
我不就是想你了吗?
你从昨天凶我到现在,马上我都要走了……你……你就……就不能给我个笑脸吗?
你要实在笑不出来,给我拥抱也行啊……”
看着简以溪再度晕红的眼眶,安沐原本还高涨的火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好像……太严厉了。
可道歉的话实在又说不出口。
安沐叹气,探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被抱住的简以溪长吁一口气。
——安沐教得就是好,现学现卖,顺利过关,欧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