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软件里记载许多私人历史信息, 把社交软件里的信息兜底翻一遍,有些人会觉得对方心理变态,有些人欣然接纳, 认为对方想了解接近自己。

  如果换做陌生人, 胡籁会发火, 可是沈证影, 她只有满心欢喜与好笑。

  和沈证影来往之初,胡籁已经把互联网上所有关于她的资料翻了一圈。可惜,沈老师过于注重隐私, 干货不多, 流传在外的照片通通是分辨率极低、土里吧唧的那些。朋友圈里则充斥着专业、学生相关的公号文章和各种会议通知。

  就是这样一个人,谁会想到呢。

  把她的信息翻来覆去看, 把她的照片张张下载保存, 说不定一边存一边叹如果是原图该有多好。

  沈证影啊,沈证影。

  胡籁不知说什么才好, 爱意在胸口漫涨, 恨不得抱着人滚来滚去滚上天。在澎湃的情感跟前, 人类的语言贫瘠又无力。

  “沈证影, 真不晓得要怎么表达爱你的心情。”

  嘴巴被亲到红, 眼睛里放着光,紧紧抱住人不松手, 沈证影摸摸她的头发,“我能感受到。”

  她也一样, 沉浸在对胡籁的无限爱意里,限于言语,难以将心里的欢喜尽情表达。过去现在将来,她从没有, 也不会再如此深爱一个人。

  相拥片刻,胡籁躺好,闭上眼又睁开眼睛问:“你最喜欢我哪张照片?”

  “……”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老喜欢让她发窘。

  “我找人放大给你挂一墙怎么样,或者做几面墙纸重新贴一下,要不做个喷绘也好看。”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沈证影伸手帮她合上眼,“睡觉。”

  “要不……”

  “闭嘴,睡觉。”

  睡至半夜,沈证影被嘻嘻呵呵的笑声惊醒,刚听到的时候十分诡异,后来发现笑声来自枕边人。胡籁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睡着时始终带着笑容,不时发出呵呵笑声,跟个智障婴儿似的。沈证影无奈又好笑,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皮光柔滑,满满的骨胶原蛋白,手感上佳。睡梦中的胡籁似有所觉,嘟嘴不满,要不是怕开灯吵醒她,沈证影真想把她这副样子拍下来。

  第二天两人一起在阳台晾衣服,胡籁哼着歌,心情好得不得了。沈证影想起来问她:“昨晚梦见什么了,半夜里咯咯笑,老吓人的。”

  她不问则已,一问,胡籁被点了笑穴似的,笑得花枝乱颤,等笑完才告诉她:“我梦见被爹妈扫地出门。”

  第一次见被赶出去还那么开心,沈证影停下手中事,狐疑地望向她。

  “不知怎么,工作没了,于是我就去商场门口摆了个摊子。给人贴膜,手机膜。”

  “然后呢?中彩票了?”

  “然后你就来找我贴膜,要贴有花纹照片的那种。一个礼拜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换一张新的。”

  沈证影脸一僵,直觉她说不出好话来。

  “我很好奇啊,怎么膜坏的那么快,难道是我进的货不好。所以我就直接问你啦。”

  “我怎么答,告诉你因为想多看你两眼?”

  “不是,你特别豪迈地说,膜太甜了,忍不住舔,舔着舔着就舔出个洞来。”说完,像是怕被她抓住,胡籁闪身进房,笑倒在床上。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沈证影气得追进来扯她的脸。

  漂漂亮亮,白里透红的一张脸,又不好扯重了,扯重了自己心疼,可是不惩罚她,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沈证影不理她,半天没跟她说话。无论她说尽好话,就是不理不睬。

  吃午饭时也是,胡籁一个劲拍她马屁,给她夹菜,她就是不搭理。

  “沈老师,你不讲道理。做梦是人能控制的嘛,又不是我想梦到的。你怎么能跟梦计较。”吃过饭,胡籁拉拉她的衣角,控诉她。“再说了,你还梦见过对我这样那样的,我怪过你对我动手动脚嘛。”

  沈证影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反应过来才发现不对,小姑娘咬着袖子直笑。

  “胡籁!”

  “哎,我在。”

  “你又套我话!”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告诉你,因为梦不睬我,你不讲道理。”

  沈证影深吸一口气,“我一定要跟你讲道理嘛?”

  “诶,也不是一定要,但是……”

  “我就不讲道理了,怎么样?”沈证影昂着头,抬起下巴,硬凹出蛮横的腔调,有一点生硬。

  胡籁看呆了,第一万零五百三十次尖叫我的沈老师怎么那么可爱。

  “哎。”她走过去蹭蹭沈证影的脸,“还能怎么办,你再不讲道理,我还是喜欢你啊。”

  沈证影的头昂不起来了,下巴抬不下去了,想笑又绷著脸,最后实在绷不下去,在胡籁脸上咬了一口,“讨厌。不许再笑我。”

  两人一会儿闹别扭,一会儿嘻嘻哈哈又好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俞子璇再迟钝也会察觉。她没往远的地方想,戳戳江语明说:“沈老师那么严肃一个人还会跟胡籁不开心诶。”

  “早就告诉你了,谁都会跟胡籁不开心。”

  谁知俞子璇不理会,下一句紧接着的是:“沈老师比在学校里看起来可爱多了。反差萌。”

  江语明唉声叹气:“我妈高冷御姐的形象啊,算是完了。”

  不想出门和不能出门是两回事。居家隔离几天过去,再能宅的人也想出去透透气。

  晚饭过后,四人一起下楼放风。

  为免互相做电灯泡,也省得工作人员说闲话,四人分成两对,各自走各自的路。小区内做过两次核酸检测,除了一开始发现的两例,没有其他阳性确诊。用胡籁的话说,这全是有赖于城市文明的好处,少窜门,少废话,少管闲事,少确诊。

  原本提心吊胆的人渐渐放下心,保安、居委会的、志愿者,紧绷的脸渐渐有了松弛,不过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现在谁都知道,病毒一直在变异,好几例确诊是多次检测后才出现的阳性。

  而且封闭一个小区,隔离那么多人,不仅仅是吃饭保洁问题。不过一个礼拜功夫,居民中就已经出现各种问题,年纪大的人不会用手机下单买菜已经不算稀奇,间中还有煤气灶坏了、热水器坏了的,猫狗断粮求互助的,孕妇要去医院做产检,心脏病犯了没有药,还有鱼骨头卡喉咙,拿东西突然手脱臼的。一出现问题,优先在小区内部解决,由身怀绝技的居民各显神通。

  沈证影家托胡籁爸爸的福,物资充足,娱乐到位,除了江语明睡沙发腰酸背痛、天天想吃啥头痛、见到亲妈和胡籁眼睛痛之外倒也其乐融融。

  父母不闻不问加上胡籁那个梦,勾起沈证影的心事。

  被发现小秘密固然窘迫,最让她担心的却是胡籁和家人的关系。胡籁与父母一向关系融洽,为了感情与家里矛盾,不是她所乐意见到的。以胡籁的性格,一定乐呵呵的不会在意,可她作为年长的一方,对此并不乐观。

  借着散步,没有别人,沈证影说出自己的担忧:“你爸妈对你那么好,以后要是知道我跟你的事,怕是会有冲突。”

  胡籁挽着沈证影的胳膊,一点没放心上,“不用担心,过了隔离期,我找个机会告诉他们。”

  “我觉得不是非说不可,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我想说。你儿子知道,我爸妈也该知道。”

  对于胡籁而言,这是她认认真真交往的一段感情,她不想偷鸡摸狗弄得自己像是在做坏事。

  “隐瞒不说总有种这是一件错事的感觉,我们没错。我爸妈未必会喜欢,可是无论我爱谁,他们不见得都会喜欢。我知道你有顾虑,担心我和父母吵架。沈证影,你记好,如果吵架了也不是你的错,是我和他们的观念冲突。问题的根本在于他们的期望和我的选择不匹配,我不觉得我有义务要按照他们的期望去选择。他们对我很好,我也对他们好啊,可是这不是我必须听从他们的理由。他们有道理,我可以听;有意见,可以沟通;替我决定,做我的主,万万不行。所以到那个时候,你只需要支持我,坚定地跟我站在一边,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好,不要让我腹背受敌。”

  “我是怕你会后悔,也怕你受伤。毕竟,你父母爱你,没有一段感情值得牺牲别的感情来换。”

  “第一,那不是牺牲,是沟通和协商。即便他们像梦里那样把我赶出去,我也能够理解,可那改变不了我还是他们女儿的事实,这是我爸说的。第二,我对你的感情是自发的,没处可换。第三……”

  “第三?”

  “最想后悔的时候我也没有后悔。我爸说了,做了就做了,不需要后悔。”

  小姑娘的话铿锵有力,简单直接,沈证影不知该说她年轻无畏还是天真烂漫,可是她爱极了她义无反顾,坚毅果断的面孔。

  沈证影注视她良久,“胡来来,你怎么总是能让人觉得天底下的事情很简单,没有什么办不到的呢。”

  “有啊。”胡籁低下头,踢踢脚下的水泥地,轻轻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好我这里的事,可是我没法改变别人。对你,我就没有办法。不过,幸好。”她抬起头,轻快地笑,“幸好你跟我想的一样。”

  “胡来来……”一瞬间酸涩涌上鼻尖,不过这次沈证影把对不起三个字咽回去了,小姑娘不喜欢听这个。

  “啊,如果你有心理负担的话,我不主动提,让他们自己发现好了。其实我是这么想的,跟他们说了,谈好了,明年过年要是你爸妈还逼你,你们可以来我家过年。我家地方大,够住。”

  沈证影一想那画面,脚指头都觉得尴尬。“我和明明两个蛮好,你老实陪你爸妈,就算结婚了也没有总是两家并一家过年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胡籁语声清脆,带着笑意,“沈老师,我有个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什么?”

  “过年我不想给你儿子发红包,你会觉得我小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