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热火锅重油重盐, 哪怕有球生菜吸油也不够,胡籁撕开料包,每盒只放三分之一调料, 将菜、肉、蟹肉//棒和酸辣粉丝放好。

  两个人也不看天看星星了, 四只眼齐齐盯着盒子,听着里头自热包突突突发热的声音, 热气逐渐弥漫开。

  期待之情油然而生。

  胡籁与沈证影的目光在天台昏暗的光线下碰撞在一起,眼眸里流露出同样的单纯渴望, 一门心思等自热火锅沸腾。

  沈证影垂下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胡籁跟前, 她的形象实在不像个大学老师, 一把年纪老想着吃吃吃。

  倒是胡籁整个人就是意外的代名词,看起来挑三拣四的刁蛮小姑娘, 意外接地气。不光是自备各种食物,连骂人也……别开生面。老实说,在老师跟前, 再粗鲁的男生都会收敛几分。

  “唔,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问题?问吧。”有问题好啊,有问题表示感兴趣、想了解, 胡籁求之不得。

  小姑娘欢快跳跃的声音取悦了沈证影, “你是怎么做到随时随地谈笑自如说脏话骂人的。”

  胡籁一怔,咯咯直笑,“沈老师对我有误解,我可不是随时随地骂人, 是有需要再骂人。你不觉得骂人用粗话脏话很解恨嘛?”

  “没觉得。”

  “你不晓得骂粗话脏话可以解压吗?”

  “不晓得。有实验证明和文献?”

  到底是大学老师,张口闭口文献文献的。

  “我要是把个体经验写成案例报告发表,也算是文献。”

  沈证影语塞。

  “其实一开始, 在我小时候,也是想做淑女的。主要是不做不行,父母嘛,说一套做一套,就算做老子的粗话连篇也希望子女文文雅雅,对不对?”

  沈证影笑,“没错。”

  “可是你看我这张脸,世俗意义上的好看,也有世俗意义上的麻烦。要是太和气,麻烦就多,不是你想不理会就能不理会的,像沈老师你走古板禁欲系路线是一种方法。”胡籁喝了口热水,见沈证影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继续说道,“可是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喜欢打扮得鲜鲜亮亮,漂漂亮亮的,不想为了一文不值的路人做那么大牺牲。要是走高冷路线呢,看到蠢得要死的又贱到跟前的我又忍不住,只能走粗暴路线了。脏话,我会骂,黄色笑话,我会说。有些男的很可笑,自己说没问题,一听到女的说就各种受不了。受不了最好,滚远点,莫挨老子。”

  “为了一文不值的路人骂脏话说黄色笑话,不算是一种牺牲?”

  “骂得不爽就算,我骂人的时候挺爽的。”

  “要是别人因此对你产生误会?”

  “那是别人眼瞎肤浅,我又没什么损失。沈老师,你总不会以为我会在杨总跟前骂脏话吧,还是说……”胡籁故意瞄瞄她,“你对我产生了误会?”

  “不敢不敢,要是对你产生误会,就是眼瞎肤浅。”

  胡籁嘻嘻笑,“怎么会,一看沈老师就知道你深刻得很,最多眼神不好。”

  沈证影摇头表示无语,她是做了什么让胡籁觉得眼神不好的事。

  “火锅好了,先吃我们再继续真心话时间吧。”

  揭开盖子,热腾腾麻辣香味扑面而来,在深秋的夜晚令人感到格外温暖。到十一月之后,申城转冷,再不好在无遮无拦的露天场所吃东西了。

  “哎呀,我就说少了什么,忘了酒,我下去拿。”胡籁跑到楼梯口特意跑回来提醒,“沈老师,要为人师表,别偷吃啊。”

  沈老师想骂粗话。

  没多一会儿,胡籁拎着两瓶1664啤酒上来,邀功似的,“老板们都去休息了,幸好我熟门熟路摸了两瓶,沈老师喝酒吗?玫瑰味,清清淡淡。”

  “可以喝一点。”

  “其实喝啤酒会有点冷,不冷的酒又和辣菜不搭。”胡籁搓搓手,打开瓶盖后用湿巾擦过瓶口方递给沈证影。

  两人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吃得还是火锅,对沈证影来说自热火锅也是火锅,便没跟胡籁客气,喝酒吃菜,大快朵颐。

  热辣辣的食物吃下肚,配以香甜清口的啤酒,沈证影只觉浑身上下无不舒泰,因父母而来的不快亦随之消散。

  不过,她也知道,不过是另一次暂时消散罢了。

  父母的想法和坚持几十年不变,下一次见面,说不定又会旧事重提。但凡有人在两位老人家跟前嘀咕嘀咕,就勾起老头老太的新恨旧憾,转而念叨她。

  同样为人父母,沈证影觉得父母可笑之处始终未变,旁人说什么父母都听得进,子女说的,父母酌情打折扣。

  “唔,沈老师,你终于没那么不高兴了。”放下筷子,胡籁伸个懒腰,“能问问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嘛。”

  小姑娘倒是很敏锐,这察言观色的能力,要是自己儿子有她一半厉害,她就放心了。

  “能不能问的你不是已经问了吗,也没什么不能问的。”沈证影语气淡淡的,“白天回家看父母,言语间有些不快,所以……”

  “哦~~~”胡籁秒懂,“距离产生美,不见时日夜思念,一见面就恨不得再也不见。”

  不过,寻常言语间的不快会郁闷那么久?要是她没瞎,在车上沈证影那表情,像是要哭好吧。

  “没那么夸张。和父母毕竟是两代人,总有想法不合的地方。”

  “沈老师的父母也是老师?看来做老师的也不是与时俱进,思想进步,啧啧,所以听老师的根本没道理。”

  这是听江语明讲的。有次周末那小子要去外公外婆家,一提起来就嗷嗷直叫,说是外公外婆明明是老师,一点不讲道理,被儿媳妇一挑拨,就念叨她妈离婚丢脸。父母离婚少说也有十来年,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老的倒好,还念念不忘,耿耿于怀,比自己离婚还积极。年纪再大,也不能活成老不死啊。

  这话江语明不敢在他妈面前说,在胡籁跟前毫无顾忌。

  “两个老的可能把这辈子的道理全在课堂上讲了。这辈子有的道理,也全印在高中教材里,耐心点能数得出来。所以我们怕老师根本没道理。那舅妈也是,估计古代媒婆投胎,成天就想给我妈介绍男人。要介绍正常点的倒也算了,我不是不能接受我妈再婚或是恋爱,可她介绍的都是什么鬼啊,清一色全歪瓜裂枣。我妈多好,有气质卖相好还是大学老师,打扮一下就是传说中的知性御姐……”

  难得江语明刻薄一下,胡籁听着开心,安慰他,家家都有几个极品亲戚,要是扫扫角落,起码扫出来一麻袋,之后还笑江语明是个妈控。

  胡籁的话,看似问题,其实很笃定。沈证影警惕,“你怎么知道我父母是老师?”

  不至于怀疑胡籁有坏心,但是这人比想象中更了解她的私事,让沈证影很没有安全感。

  胡籁暗叫一声糟糕,脸上却是茫然迷惑脸,还学游戏里那样挠挠脸反问:“这是秘密吗?不是好多人都知道。我从哪听来的?哎哟,难道是你的粉丝。”

  “我还有粉丝?”

  “有啊,黑粉也是粉。至于哪个是黑粉,我就不好告诉你了。”

  沈证影摇摇头,“我不想知道。”

  这话不假,学生的心思学生的事,她没兴趣,别人爱怎么样是别人的事,只要不影响她,爱咋咋。至于从哪听来的,她猜想大概又是从王包包那听说的。学生爱打听,知道这些不稀奇。自己能从王包包那看到胡籁的朋友圈,胡籁也能从她那打听自己。

  倒是公平。

  只是这么一想,怎么总觉得有点怪呢。

  “我听说教师家庭的孩子,要么很优秀,要么很变态,要么又优秀又变态。”

  沈证影失笑,“那我都挨不着。”

  “你是大学老师,副教授呢,怎么不算优秀。至于变态不变态么,我直觉你蛮变态的。你是教心理的老师,应该不会觉得变态是贬义词哦。”

  “难道变态还是褒义词?”

  “变态等于异类等于与众不同啊,至于褒义贬义,取决你的期望。以前没做与众不同的事,不代表以后不会做与众不同的事。”

  “唔,看出来了,你是为自己的变态找借口。”

  把披肩裹紧一些,沈证影问,“离婚不算与众不同吗?”

  “离婚是劫后余生,灾后重建,是新生好吧。不过可能在很多老派人眼里,是与众不同。他们的人生词典里,婚姻这个词只有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一种解释。”

  “哎哟哟,胡来来,看不出来啊,你年纪不大,想法倒是挺多,妙语如珠。”沈证影好笑。

  胡籁摸摸鼻子,故作害羞,“被你夸得脸都红了。”

  “离婚还是一种解脱,只是凡事都有代价。”沈证影笑了几声,将剩下的啤酒一口饮尽。

  “那,沈老师,你还会再结婚吗?”

  “不会。”

  不是看缘分,不是似是而非,而是出乎意料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胡籁更好奇了。

  “什么为什么,因为不适合。怎么,对结婚那么好奇,你去结一次就知道了。”

  “不了不了,我对杀人也好奇,难道要去杀一个。我还对吃菌子中毒好奇呢。不过……”胡籁笑眯眯看向沈证影,“比起结婚离婚那些事,我对你更好奇一点。”

  “哦,我对你也挺好奇的。”沈证影指指天文望远镜,又指指一桌吃喝。“跟朋友圈里你展示出来的那一面,不太一样。”

  “那么,沈老师,你想不想了解我啊?”

  “不想。”

  胡籁:“……”

  “就像你说的,好奇杀人难道要去杀一个试试。”

  “喂喂,都说吃人嘴软,你也太伤人心了吧,好歹婉转一点啊。”胡籁敲敲桌子,没好气地说,“起码表达一下想了解我的意愿,但是,你可以加没法了解我的原因,比如你事多没空,比如你担心我不让你了解之类的。”

  婉转?小姑娘懂婉转吗。只要有梯//子,她立刻就上。

  沈证影才不中她全套,不甚诚恳地说:“总好过骗你。”

  “骗我倒是没关系,但是沈老师,要知道比起骗人,人更喜欢骗自己。”说完,胡籁迎上沈证影幽幽的目光,勾起一个故作微妙的笑容。

  一瞬间,沈证影几乎以为她知道了什么,但是转念一想,那不可能。

  人都有秘密,她有,胡籁也有。

  她的秘密藏得很好很小心。

  沈证影静静地盯了她几秒,笑一笑,说:“没错,比起骗人,人更喜欢骗自己。”

  天文景观最后没敌过生理需求,吃过东西又等了一会儿,沈证影困意难耐,随便刷个牙洗个澡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胡籁收拾完东西回房间一看,沈证影抱着被子已睡得不省人事。估计躺下前仍有一点良知,没有睡在大床正中,留出一半的位置给胡籁。

  “沈老师,那么大年纪了,怎么没一点防备心呀。万一有坏人怎么办,万一我就是个坏人怎么办。”胡籁对着睡得呼呼的沈老师做了个大灰狼来了的动作,睡着的人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嗷嗷的把自己给逗乐了,哧哧直笑。

  沈证影的半个脑袋缩在被子里,发丝散乱,面颊被微量酒精熏得微红。

  哪怕睡着了,眉心仍然微蹙。

  没有煞风景大镜框的遮掩,双目微合,遮去了时而警惕时而小心时而欲说还休的眼眸。

  无知无觉的吸引力最为致命。

  胡籁忽然很想亲一亲她,嘴巴凑到额前,又缩了回去。

  哪怕只是毫无杂念的跟亲猫亲狗亲洋娃娃一样的亲昵,对于一个睡着的大活人来说,终归不妥。

  亲亲自己的手背,又咬了一下。

  除了潮湿的温热,并无其他。

  大家都是女的,亲吻沈老师的额头估计跟亲自己的手背没啥两样吧。

  胡籁点点头,想了想,摸出手机拍了一张沈证影的睡颜后,退到原处。

  摆在她面前的是个世纪难题,是听从床的召唤,跟沈老师同床共枕,一个被窝,还是继续等待火星合月,

  答案显而易见:和沈老师一床睡觉,她是火星,沈老师是月,不就是火星合月嘛。

  天文景观在人间显现,天人合一这种事,没道理不响应啊。

  于是胡籁收了天文望远镜,梳洗过后,钻到沈证影身边。

  比起外面秋风瑟瑟,被窝可谓是真温柔乡,难怪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英雄都敌不过温柔,何况她一个胡籁。

  在温柔乡跟前,没有其他的选项。

  人生难得几回跟人同床,躺下去的时候,胡籁觉得自己的心别别跳,怪紧张的。

  江语明啊江语明,四舍五入就当我睡了你妈了。

  第二天,胡籁以为自己会睡到自然醒,直到她听见几声熟悉的鸡叫,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沈证影的教室,一下子睁开眼。

  “靠,我怎么又睡着了!”

  入目间却是暖色的墙壁和温柔被子,本该睡在身边的人拿着水杯急急忙忙走过来按手机。

  “不好意思,是我的闹钟。你继续睡吧。”和道歉声一起来的是晨间特有的薄荷牙膏味。

  毕业之后,很少有大清早和别人在一起的经历,胡籁揉揉眼睛。

  “台词不对啊,沈老师,这时候你不是该说,天亮了,鸡也叫了,你该起来了嘛。”

  胡籁算是明白为什么沈证影随手可以拿出尖叫鸡的音频,搞了半天是沈老师的闹铃。

  昨天她说什么来了?

  异常啊,变态啊,这还不是变态是什么。

  “那你快起来吧。”

  “我不。”胡籁往后一倒,拿被子蒙住头。

  “……”

  沈证影发誓,如果她儿子这副腔调,她一定把被子掀了给他一顿好打。

  至于别人家的女儿。

  算了,吃人嘴软,她就不免费给别人教育孩子了,吃力不讨好。

  老实说,早上醒过来发现身边躺着个人,那种感觉……太考验心脏了。

  坐到床边喝每天第一杯清水,沈证影随口问道:“之后往哪走?我后天有课。”

  被子里的小姑娘蒙头笑,笑一会儿才掀开被子说:“不好意思,我明天要上班,下次请个长假出来,我们私奔去远点的地方。”

  沈证影脸红了。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表达不要走太远差不多就回去的意思,并不是想说走远点也没关系。

  欣赏了一会儿沈老师的羞态,胡籁很懂得适可而止,“上礼拜你跟我们杨总谈得咋样,以后还来公司玩么?”

  “什么玩,那是工作。”

  “好好,工作。那我们游戏里奔远点,宇宙深处好不好。”

  听到这个奔字,沈证影就没好气。“我会很认真考虑让你们杨总给我换个接口人。”

  “哎呀,不要啦。”胡籁跳出被子,一把抱住沈证影的腰,脸蛋在她背脊上蹭一蹭,很明显感觉到抱住的这个人浑身一僵,“沈老师,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沈老师,沈老师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摔了。

  吃过简单的早午饭,眺望几眼滴水湖景,两人打算往市区走,周末下午回程的路容易堵。

  坐回车里,胡籁下意识看一眼坐在副驾座位系好安全感的沈证影。到底睡晚了,在外面没有睡得特别踏实,倦容难掩。看着看着很自然瞄到沈证影的嘴唇,唇色浅浅,唇角微翘,唇瓣诱人,好像很软的样子。

  “沈老师,你给我……摸一下嘴唇吧。”

  沈证影瞪大了眼睛,露出一点点的惊惶,“你说什么???!!!”

  “就是摸一下嘴唇。”胡籁先示范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后说,“是这样的,昨晚吃得辣,总觉得嘴唇到现在还有点辣乎乎的感觉,像中毒一样。”

  她的表情过于正经,沈证影一点看不出有调侃或者戏弄的意思,关心地看看她那花瓣似的嘴唇,说:“看起来没肿,是觉得热么?”

  “是啊,感觉热热的,看不出异样。所以我就想摸摸你的,好比较一下。”

  瞎话说得她自己都要信了,沈证影有点晕,说不行吧不近人情,说行吧又感觉怪怪的不是那么回事。



  “那,那你就比较一下吧。”

  说摸一下,就真的只摸了一下。

  “感觉差不多,没什么特别嘛。”摸完之后,胡籁也不继续废话,当作没看到沈证影一脸便秘,打开车内音响放歌,老老实实开车。“我开车,沈老师,你要困了就睡一会儿。”

  心里倒像是延续了晨间尖叫鸡的闹铃。

  回程如去程一样顺畅,沈证影没睡觉,反而时不时与胡籁说些话。上车前胡籁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怕这人犯困,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帮她提神醒脑,话题基本围绕在真实幻境和杨回、关世云的八卦。那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暧昧,不光胡籁看出来了,沈证影也有所察觉。

  胡籁正好借着因头进一步听听沈证影对同性恋的看法,上回在公司,沈证影态度如常,没有鄙夷也没有大惊小怪,于是胡籁问她:“要是你儿子喜欢男人,你会怎么样啊。”

  通常说到同性话题,说别人是一回事,说到自家孩子身上是另一回事,有些人陡然色变,还有些会跳起来指责提问的人怎么问的出这样的问题。沈证影的反应很平淡,就跟问她你儿子喜欢女人你会怎么样没啥两样。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很自然地说:“我会让他注意安全,做好防护措施,身体是最重要的。事实上,我和明明讨论过这个问题,也告诉他,性别不重要,安全措施才是重中之重。他说他只喜欢女人。”

  “这可不好说,人都是一时一时的,有些事情一旦尝过味道,说不定就不一样了。哎呀,沈老师,那你对你儿子做0做1有要求嘛。”

  “……这是我能要求的?”

  “也是。”胡籁嘿嘿笑了几声,“上回看你儿子那样,说不定会是个弱受啊。”

  沈证影也笑,“快别说上回了,实在不想回想那画面。”

  上次之后,见到江语明,她一阵阵的不自在,还是后来跟他说下次收敛点,别在校园里这样那样之后才好。她还很开明的给儿子涨了零花钱。

  “实在不行就去开房吧,做好安全措施。”她一再关照。

  差点把江语明关照出心理阴影来。

  这次胡籁正大光明把沈证影送到楼底下。

  “沈老师,这两天很感谢你陪我。”

  “应该要谢谢你才是,我也很开心。”

  两人挥挥手道别,胡籁忽然觉得不舍得,打开车门上去抱住她。鉴于刚讨论过同性问题,怕沈老师受惊,不敢整个抱住,不过虚抱一下后立刻放手。

  按照她此刻心意,想和沈证影再亲密一点,如果能亲上去那就更好了。

  “那个,谢谢你。”

  沈证影被她一抱,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下意识推开她,“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管人家呢。还不许人家情不自禁啦。”

  “我一直想问你,胡来来,你是不是缺母爱啊。”

  “是啊是啊,非但缺母爱,还想跟妈乱//伦呢。”

  “……再见。”

  沈证影家所在小区算是H大教师之家,六层老公房,爬楼梯全靠走。她家在五楼,平时走到四楼就累得够呛,今天她一路走,一路想着昨晚到今天胡籁的眼神和那些玩笑,差点走过头。

  “妈,你去哪?”江语明和她前后脚,刚开门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眼睁睁看着她妈拎着包若有所思,一步步往前走,要不是他叫,他妈得走上六楼去。

  “咦,你怎么回来了?”

  他妈还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只有惊。

  “今天礼拜天,没课没约会我就回来看看你。你不会连儿子都不想见了吧。”

  “怎么会。”

  走进屋关上门,沈证影才发现他儿子买了菜回来,老怀大慰。

  “你还买菜回来啦,晚饭做得简单点就好,我先去睡一会儿。”

  她父母全是老师,平时忙于工作,最关心的人是学生,她和哥哥从小就吃食堂。H大食堂比父母食堂味道好多了,一天三顿有着落,就不会想着去做饭,加上她厨艺实在要命,没离婚的时候,前夫偶尔下厨。江语明也是吃着食堂长大的。他自小懂事,没亲妈做饭,不吵不闹不作,长大点看出来做妈的没做饭天赋,干脆自力更生。如今做家常菜不成问题,时不时还能按照菜谱做点时新菜色。

  想当初江语明能被胡籁看上,绝对不只是因为他卖相俊俏。刚才见到他妈第一眼,江语明就觉得不对头。

  沈证影出门一向有两套打扮,去学校一套,用江语明的话来说就是教导主任修女装,怎么土怎么来。去学校以外的地方另一套,他妈朴素,不会花枝招展,但也是有品位的。

  今天这一身,绝对是去学校的打扮,可是他妈今天没课。

  作为关心母亲的好儿子,江语明放下菜就跟在沈证影后头问:“妈,你是昨晚没回来还是上午出去了现在回来”

  “你跟谁出去的啊?孙老师吗?孙老师的老公不是一天都离不开她。你去她家了?”

  “如果不是孙老师,那是谁呀?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还有啊,你早饭午饭吃了吗?”

  沈证影没睡够,又被胡籁那一下恋恋不舍弄得有些晕,听儿子叭叭叭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没好气地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她离婚没婆婆管,自己住没父母管,现在倒好,换了个儿子管管。只有这种时候会嫌儿子过于聪明,一听那些问题就晓得江语明起疑心了。

  “我是关心你。你说,要是我夜不归宿,你是不是也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将包丢在桌上,边从抽屉里拿换洗的衣服边问:“那么多问题,你要我先回答哪个?”

  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江语明问:“男的女的?”

  “女的,小姑娘,就比你大一点。”

  听到这个答案,明显感觉到儿子松了口气。沈证影摇摇头,问:“满意了?”

  也不能说满意,只是知道亲妈不是跟男人约会一夜未归,江语明心里稍微舒服一点。就算从理智上来说,他希望沈证影能有个好归宿,有自己感情生活,有别人爱她,可是情感上,要真有那么一个人分薄他的母爱,他还是会觉得难过。

  矛盾是矛盾是没错,可人毕竟想独占自己的母亲也没错呀。

  沈证影拿着衣服想去洗头洗澡,江语明杵在门口不让,也不问了,就那么盯着她等着她继续交待。她现在的朋友江语明基本都知道,母子俩没有大秘密,如今他一副不肯放过的样子。

  沈证影想一想,“唔,小姑娘是合作单位接口人。老朋友叫我帮忙测试一下她们的项目,项目是保密的,不好多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是不是我每天吃喝拉撒都要给你汇报?”

  江语明摸摸鼻子,“那倒是不用。”他妈的话前后一致,没有问题,这才让开了。

  沈证影瞪他一眼,“你是要造反啊。你说你,交往过那么多任女朋友,我也没问那么多。”

  “那是因为你一个都不记得,连人家名字也记不清。哦,不是记不清,是懒得记。”

  “你晚上不回家我也没问你浪到哪里去。”

  “妈,我从初中开始住校。”

  “我也没问你跟人在学校里啃来啃去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刺激。”

  这话最近是沈证影的杀手锏,对付江语明特别好用,说一句江语明尴尬一次。

  “妈!”

  “哦,对了,那个小姑娘屁股软不软,是不是很有弹性?”

  “举白旗,举白旗。我不是想管你,纯粹是关心你。现在骗子多啊。以前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现在十米之内必有骗子。”

  “哼。管好你自己吧,记得做好……”

  “知道,知道,安全措施。”

  自从江语明接受了性教育,他妈最后说什么总要扯到安全措施。

  他忍不住问,“想当初是不是爸没做好安全措施才有了我啊?你一直怨念到现在。”

  “那还真不是,我是想好毕业后先结婚生孩子。你在我们的计划里。”说到过去,沈证影有些感叹,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不知不觉,你也是个大小伙子了。”

  “那是。文能念硕士,武能打小偷,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床,哦,不是,茅房。诶,对了,妈。你那个合作单位,啥公司啊,招人吗。俞子璇说现在工作难找,尤其是女生,用人单位重男轻女,男生再差都要,就是不要女生。”

  “你们已经好到能介绍工作的关系了?”这才多久啊。

  “那倒不是,我们在一起时间不长,但是那些企业干的事,身为男生,我心情复杂。你不是常说女人艰难,能帮就帮嘛,我也是这么想的。”江语明没往深处想,不过是介绍工作而已,不至于介绍了就要跟人家绑定结婚。俞子璇愿意,他还不愿意呢。

  “那我改天问问人家有没有需求,不过我想昆仑科技那么大,总要招人的。先说好,只帮忙递简历。让你女朋友发个简历来吧。”

  “啥,那家公司叫啥?”

  “昆仑科技啊,互联网大公司,CEO杨回很厉害,你不至于没听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