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临近期末。许多学生开始讨论起了暑假计划。
下午放学。严菟如往常一样抱着课本去一年E班找沈析洛。
当她走到教室后门窗口时，只见里头坐着四个人，正在明目张胆地一边玩扑克牌, 一边闲聊唠嗑。
在学校打牌属于违纪行为。
严菟敲了敲玻璃窗, 清咳一声，提醒她们：“学校不准打牌，你们小心被老师看见。”
几人闻言, 同时转过脸来。
这一转脸, 瞬间把严菟惊了一下, 只见几人应该是打牌都打输了，被惩罚地用马克笔在脸上涂鸦——
袁娅南的嘴巴被画上一圈黑色胡子；黄千晓是和蜡笔小新一样粗的一字连眉；钱小昂则左脸有颗硬币大的媒婆黑痣；而沈析洛额头上被标着个大写的“王”字，估计再输一回，鼻子下面就可以凑出一个“八”了。
严菟嘴角微抖了一下, 她一般是不笑的，除非真的忍不住，于是发出短促的一声：“哧。”
沈析洛：“你笑个啥？”
严菟否认：“没有。”
“还敢说没有, 我说你有就是有！”沈析洛不由分说地从后门绕出去，夺过她怀里的课本，一胳膊拽着她进教室, 把她按在椅子上强制她一起加入。
严菟：“学校不准打牌……”
沈析洛在她旁边坐下：“现在是放学时间, 而且只要我们不被老师发现，就不算违规。”
在场其他人：简直强词夺理！
严菟委婉拒绝：“我不会玩……”
“没事，咱玩最简单的, 姐姐教你。”说着，沈析洛迅速伸手把桌上的扑克牌搅混打乱，重洗。
钱小昂当场叫了起来：“啊~~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耍赖, 我明明快赢了！！”
黄千晓跟着幽怨道：“我也快赢了……”
“切！”沈析洛无耻反驳：“我又没看过你们的底牌，鬼知道你们是赢是输啊，废话少说，现在多加了一个人，大家重新再玩，这次玩……‘抽鬼牌’好了。”
沈析洛说完，贱兮兮地朝严菟抖了抖眉，还用舌头打出响亮的“咯”，仿佛在得意地说：宝贝，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严菟眸中暗芒一闪，指尖微动，实在爱不忍释地偷偷往她腰上轻掐了一把：调皮鬼！
沈析洛立刻“嗷”地怪叫一声半弹起来，又若无其事地坐好，继续发牌，同时在桌下用脚踢了踢对方，斜瞪对方，用口型无声斥责一句：毛病！
严菟抿唇微笑，拉着课椅靠过去，将两张椅子无缝衔在一起，然后紧紧挨着她坐，膝盖贴着膝盖。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公共场合有别人在，可能早已经伸手去环抱她了。
这粘人的！沈析洛既没拒绝对方的靠近，也没觉得两人这样亲昵的触碰有何不妥，只是习惯嘴上不饶人地无声骂咧：粘人精，瞧把你惯的！
严菟没回应，只是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真切了。
听到沈析洛那声怪叫后，边上的黄毛关心地问候：“老大，你是犯痔疮了吗？”
其他二人捂嘴偷笑。
沈析洛呸她：“你才犯痔疮了，你完蛋了，看我待会怎么在你脸上画麻子！”
黄千晓：“……”
沈析洛简单地向严菟介绍了玩法：
每人手里拿一份牌，按从左往右的顺序轮流抽旁边人的一张牌，抽到能和自己手里组合成一对的牌，就扔进牌堆里，直到最后把手里的牌都扔完了，就是赢家；牌中混着一张没有配对的鬼牌，谁最后手里只剩这张鬼牌，就是输家。
介绍完后几人便开始抽起了牌。玩牌期间，还不忘接着最先没说完的话题继续聊了起来。
钱小昂：“……这个暑假我可能没办法找你们玩了，我要陪我爸妈去欧洲旅游。”
黄千晓：“我哪都不去，准备去T市打暑假工，顺便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以后要在那边读大学。”
T大是国内屈指可数的一流大学，只要她的成绩能保持住在A班的中等水平，然后往上再多加几把劲，那两年后考上T大，基本不成问题。
她这随意说出口的计划，倒让其他人有些刮目相看，特别是沈析洛，更是暗自吃惊和佩服。黄毛平时看着挺混的，没想到原来早已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
袁娅南随后说道：“我的话，会先和家人去省外游玩半个月，然后回来请家教，上午补习文化课，下午学习插花和棋艺，所以大概只有晚上时间才能约出来玩……那老大你呢？”
沈析洛正在抽她手中的牌，听她这么一问，想到大家各自有安排，于是只能犹豫地回答：“我呀，我还要再想想……”然后回头去给严菟抽牌，同时问道，“兔子你呢？”
兔子？？突如其来被标上新外号的严菟：“……”然后认真想了想，回答，“我要回乡下去看望外公外婆，然后在那住上一段时间。”
“咦？”严菟的外公外婆不就是严菟妈妈的父母！沈析洛还是头一次听她提起她妈妈那边的人和事，又听她说暑假要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心里登时浮出一丝丝说不出的失落……
想到之前严菟在家里和沈母那晚的争吵，好像就是关于她妈妈的事，也猜想到她妈妈大概是她的唯一逆鳞，所以沈析洛“咦”完一声后就没再追问了。
其他三人知道她们同父异母的敏感关系，所以也非常识相地没去好奇。
大家的话题又转移到了旅游回来后会带什么手信。
只有沈析洛在专心玩牌，暗中较真——为什么轮流了几圈那张鬼牌还在她手里！好气啊！！你们倒是把我的鬼牌抽走啊！！！
沈析洛脸上表情都快扭成咆哮状了！！
然鹅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她扭曲的面孔出卖了她，才让几人成功地避开了那张鬼牌！
钱小昂第一个顺利打完手里的牌，第二是袁娅南，第三个是黄千晓。
几人还在旁边默默地硬憋着笑，不动声色：这么好玩的事，谁舍得提醒她呀！！
现在是严菟和沈析洛二人的对决。
只剩一张牌的严菟，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析洛手里的两张牌，陷入犹豫……
当她把食指放在对方左边那张牌……
沈析洛：（°▽°）
当她把食指放在右边那张牌……
沈析洛：（°_°）
她又把食指移回左边。
沈析洛：（°▽°）
她又换到右边。
沈析洛：（°_°）
左右两张牌，哪张是鬼牌，沈析洛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大家答案。
严菟依然犹豫不定，突然，在左右边不停来回移动！
沈析洛也下意识地跟着她的速度：嘴巴在“期待地咧开”和“无语地合闭”之间疯狂切换！
旁边三人干脆转开身，抖着肩膀暗自笑疯了，过了几秒才回过身，已整齐地绷着脸不说话。
严菟紧紧抿唇，好几次想笑场又忍住了，终于，她下定决心要去选定某张牌……当其他三人想当然地以为她会选择右边那张牌时——
严菟抽起了左边那张鬼牌。
“哇！！！”沈析洛猛地一下窜了起来，欢呼：“耶也，耶也！！鬼牌被抽走了！！”
其他三人：“……”又不是赢了，高兴得未免有点太早了吧！
沈析洛摩拳擦掌，这次轮到她了，只要能抽到对方的另一张牌和自己的牌凑一对，她就赢了！
严菟忍俊不禁，将两张牌分别拿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伸过去让她选择。
沈析洛看着眼前的两张牌，陷入沉思。
当她犹疑地去摸左边的牌时，严菟大方地把那张牌朝她推去，她见状，立刻谨慎地收回了手：差点被骗了！
当她去摸右边的牌时，严菟明显紧捏了一下那张牌，一副不想让她抽走的模样。
沈析洛倏地目光暴亮，果断抽起这右边的牌，并把牌甩到桌上，大喝一声：“就是你了没错！”
——果然，桌上是张A，和她手里的最后一张A凑一对！
其他三人：“……”这也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当菜鸡碰到新手？！
沈析洛当场难掩兴奋地叫嚷：“我赢了、我赢了！！看到没有，我终于赢了！！！”
其他三人：瞧这话说得，这不恰好暴露了你之前玩抽鬼牌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赢过！
严菟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活蹦乱跳的沈析洛——真是个可爱的小笨蛋。
黄千晓举手，提醒她们还有游戏规则：“玩输了就要接受惩罚，和我们一样，要在脸上画东西。”
钱小昂和袁娅南也难得来了兴致：“让我画、让我画！”
“画什么好……画熊猫吧，一对熊猫眼！”
沈析洛这会儿一脚踩在椅子上，趾高气昂地宣布：“抢什么抢，她是我的，当然由我来动手，你们一边去，来，赐笔！”她身子往前一俯，居高临下地圈住严菟的脖子，手往旁边一伸。
黄千晓立刻把马克笔放到她的手里。
沈析洛拨开笔帽，笑得十分阴险：“嘿嘿，画什么好呢……”
严菟才想起有惩罚地惊讶了一下，继而带着点无奈，不作挣扎地任由对方胡闹。心里只希望别画得太夸张，不然待会大概会很难洗吧？不过也罢，对方玩得开心就好……
其他三人建议：“熊猫眼呀，黑黑的两圈！”
“不然画一条狰狞的伤疤？”
“老大刚刚不是叫严菟做‘兔子’么，那就在脸上画一只长耳朵的兔子吧？”
沈析洛点头赞同：“对吼，这是‘兔子’，所以要画成兔子！”
于是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下，沈析洛低下头，动笔。
严菟眼眸一眨不眨，有些失神地注视近在眼前的人，感受着对方喷洒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她默默地深吸一气，心跳逐渐加速，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想再往前贴上去的冲动……
沈析洛则专注地看着严菟的脸颊，然后迅速精准地在她的左右边脸上各画上线条极细的短短两撇。
画完后沈析洛松开对方，其他三人登时发出不解的声音：“嗯——？”然后呢，这样就画完了吗？？
“画好了！”沈析洛解释：“兔子嘛，脸上当然是长着两撇小胡须呀。”别以为她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不就是大家的脸都被画得这么丑，所以想拖严菟一起下水么！哼，想得美，她才不舍得在这么好看的脸上乱涂鸦呢！
严菟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功能照了一下，继而暗自失笑了起来。
听沈析洛那么一说，其他人顿时无趣地喝倒彩：“切耶——”
沈析洛眼睛一瞪。
三人立刻收声，钱小昂一副勇者无畏地挺身而出：“兔子是老大的妹妹，老大偏心是应该的！！！”语气中满满是对老大的赞扬。
黄千晓和袁娅南一愣，接着会意点头，一起举起大拇指：“老大偏心得好，老大偏心得妙！！”
“老大偏心，天经地义！！”
“……”还坐在椅子上的严菟大概是一时没适应她们的无厘头行为，干脆往前抱住沈析洛的腰，将脸埋在对方腰间，看起来似乎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马屁精，看你们把兔子给羞的！”沈析洛笑骂她们，然后一挥手，“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
三人齐声：“是，老大！”然后各自散开。
沈析洛好笑地伸手拍了拍严菟的脑袋：“回家了。”瞧瞧这模样，果然是只可爱的小兔子。
让人看不见表情的严菟，留恋不舍地在她腰间位置蹭了又蹭，接着微微张口嘴……
猝不及防的沈析洛再次“嗷”地一声叫起来，弹开：“卧槽你，干嘛又咬人啊！！你属狗的么！！！”
严菟一脸无辜：“我咬得很轻的。”
“那也不行啊，我怕痒！！”
严菟眨眼：“哦……”原来如此，“知道了。”
沈析洛这次跟她没完：“你说，你这什么毛病啊，最近干嘛老是咬人！”
“洛姐姐偏心我，很高兴，所以忍不住就……”严菟歪头：“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咬她吗？”
“屁啊！！”沈析洛当场喷她一脸，“胡说八道，你平时是不是只看动物世界的频道？都特么退化成狗了！！！”
“那不然呢？喜欢一个人要怎么做……”严菟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沈析洛没发现那是暗示动作，看见对方触碰嘴唇，便顺着这思路下意识地回答道：“那当然是亲啊，你除了读书，思维能不能正常点？正常人都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咬，是亲！！！”
“哦。”严菟恍然大悟，立刻站起来，照着沈析洛的脸颊迅速亲了一口，然后退开来，问，“是这样，对吗？”
毫无防备的沈析洛狠狠一愣，当场倒吸一口气：“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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