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千书在尚辞第三次给她塞糖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到底怎么回事?”
尚辞:“医生多给了糖。”
闻千书抱着手臂,似笑非笑。
尚辞:“反正你吃就是了,以后哥哥们罩着你。”
闻千书:“?”
尚辞没再叫她“小疯子”,相反语气柔和。
然而闻千书笑了,觉得很有趣:“尚队长,你被高柏附身了?不值得啊,太吓人了。”
尚辞:“……”
高柏坐在驾驶座上,没搭理他们。
姜谣也听不下去了,想开口让尚辞停下,结果楼酒冷淡瞥她一眼,打断道:“出发吧。”
尚辞:“反正你有事就和你楼姐姐说——”
楼酒关上了车门。
闻千书若有所思。
但她搞不明白一点:“2333,为什么楼酒对姜谣有敌意啊?”
这一次,她们也没杠上吧。
2333:“呵,我怎么知道。”
闻千书:“也是。”
2333:“……”
等人陆续上了车,高柏开车,楼酒曲着腿坐在地上,从鼓鼓囊囊的包里翻东西。
闻千书想了想,还是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姐姐?”
楼酒手里动作不停,道:“回去告诉你。”
“哦——”闻千书,“姜谣跟你们说了,我爸妈怎么了?”
楼酒停住。
闻千书这才发现,她手里竟然在组装枪,刚刚那一下,差点装歪。楼酒抬起头,闻千书耸耸肩,问:“那回去说?”
楼酒仍是看着她。
闻千书只好开口解释:“她当时看到我的脸就变得不对劲起来,而我以前又没有见过她,想来她是认得我爸妈,或者在D区见着了?”
2333赞叹。
2333觉得闻千书这个说谎的本事,简直能编一本书。
楼酒沉默片刻,继续装枪,等她调整好瞄准器,装好,看向闻千书,突然听“嘭”的一声,车碾过了什么硬物。
楼酒:“怎么了?”
高柏:“好像碾过了什么东西。”
这话说得十分废话,闻千书知道他不方便看,早先一步探出头去,瞧见了地上一个丧尸,穿着搜查队的黑色作战服,横躺着,空洞的眼盯住她们,嘴带着诡异的笑。
远处的山上,有人举着望远镜,正等着看这一幕,瞧见是闻千书探头,笑道:“哦?礼物送错了人呐——”
下一秒,闻千书半侧过面颊,露出了一个和路上丧尸一模一样的笑容。她学得太像了,要是世间有鬼,那她完全是被俯身的样子。
举望远镜的人有些诧异,直盯着她看,一直到她缩回头,突然也笑起来。那人舔了舔唇,问:“我怎么不知道,谣谣身边还多了这么个人?”
身旁自然没人回答,那人也不在意,只是放下望远镜说:“好啦,这就是个开胃菜,送错了没关系。”
“正餐到位就好。”
说罢,那人看了看边上的丧尸,那是个瘦小的男人,眼神呆滞,也不说话。
那人笑了笑,轻柔道:“你女儿多么怕我呀,说让带一个,就乖乖只带了一个。也没带你,就带了她妈妈。你说,她能逃出来么?”
男人只是个低阶丧尸,根本不回答。
对方轻柔地命令:“过来,伸手。”
男人伸出手,对方拿了一管针,注射进它身体:“我觉得她是出不来了,不如你也过去,一起陪她们好了。”
“一家人嘛,也该团团圆圆。”
男人无神的眼动了一下,很快没了声息,倒在地上。
他身旁的人还是笑,低首看着他,温声说:“谣谣的新礼物,希望他们拆得开心。”
闻千书坐回去,2333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它本以为闻千书会继续打哈哈略过,谁料闻千书竟然和它解释了:“帮姜谣分摊点压力。”
2333:“什么意思?”
闻千书:“字面意思。”
她抬抬手指,耐心解释道:“她心理压力太大了,如果下绊子的人肯分点心思到我身上,她会好过一点。”
2333:“那你呢?”
闻千书:“哟,2333,你是在关心我?”
她咧嘴笑了笑:“没必要吧,我死了还有下一个世界呢。”
2333:“……”
2333就知道,闻千书是这样可恨。她总是能准确察觉到别人的情绪,然后一语道破,惹人讨厌。
闻千书其实跟2333以前带的人都不一样,她太敏锐,偏偏在乎的东西又太少了。
尘世的光阴好像晴日微风,从她身上拂过,并且过了便过了,不沾一点痕迹。
足足三个世界,曾经对她好的,待她不好的,她似乎都不记得。
她的记忆力明明那么好。
2333突然喊她:“闻千书。”
闻千书:“嗯?”
她正偏着头,单手抵着下巴,看向车外。
风带起她额上的碎发,流连过她的双眸。
秦书的眼睛非常好看,是那种浸着无辜与天真,沾着孩子气的好看。可是2333知道,闻千书本人的眼睛更好看——那是一双难以言喻的、静默的眼,瞳色很深,像是寂寥的海,又或者浓郁的墨。
她看人时总在笑,像是很感兴趣,其实眼神不太专注,总是不动声色地四处逡巡,那双墨色的瞳一动,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沉进眼里,消失不见。
2333盯着她看,一瞬间鬼迷心窍,问:“你有心么?”
闻千书:“?”
“你好好讲话,我要起鸡皮疙瘩了。”
2333:“……”
闻千书:“你问这种话不觉得尬么?”
2333:“……”
2333简直要疯了,或者它已经疯了,不然它能试图和闻千书交心?
2333又单方面地生气了。
那一厢,楼酒已经架好了狙击枪,摆好姿势。
一路上风平浪静,除了那一个被车碾过的丧尸,再看不见别的了。偏偏这种宁静更叫人恐慌,像是风雨欲来。
楼酒的手很稳,她压低身,眼抵着瞄准器。
高柏:“要到了。”
楼酒:“嗯。”
他们要遇到来接头的人了,尚辞觉得这些人要下手,估摸着也就这一段下了。他安排姜谣守在车里,自己出去当饵,楼酒埋伏狙击。
终于,他们开车进了一个救援停靠点。
尚辞先下了车,同停靠点的人道:“诶?老李,怎么是你来了?”
二队队长李杉看见他,松一口,笑着说:“别说了,差点以为你死了,吓得连夜跑过来。”
尚辞:“这么好呢?”
李队长:“可不是?生怕别人抢先一步,把你们队医拐走了。”
尚辞哈哈大笑,踹他一脚:“滚。”
李杉:“滚就滚,我滚去和楼医生说说话。我们队新批了点福利下来,我去问她要不要。”
他嘴里这么说,却指挥身边的队员,让他们去安置幸存者。后面的那辆车子也开了门,放人下去。
很快,只剩下了楼酒他们几个。
闻千书:“那片废墟有人。”
楼酒一愣,直接对准她指的方向,果然看见废墟顶端,一个人微微露出头,又很快缩回去——太远了,分不清是丧尸还是人类。
楼酒动也未动,只是凝神看着,等那人再次露头。正在这时,闻千书骤然扑向她,用手臂挡住她头,生生抱着她滚到一边。
“刺啦”一声轻响,一颗子弹打在楼酒原来的位置。
楼酒不敢置信,猛地起身抬眼,却见高柏举起手枪,正对着她。
下一秒,三个人同时动了。
闻千书一把伏低身,拉住楼酒带上的那个包一甩,将□□连着包里面的机械全部扫出了车。
楼酒则冲过去,抬腿飞踢打歪高柏手枪。
这是队里最新的消音□□,子弹几乎是擦着她面颊飞过。
楼酒迅速逼近,握臂肘击,狠狠砸偏他的脸,连带着把高柏整个人砸到在椅子上,翻下地,她脚一踩,踩实在他手腕上,拔出大腿上别着的抢,打开保险,对准他眉心,警告:“高柏!”
高柏仰头看她,然而脸上没什么情绪,连眼神都是麻木茫然的。
楼酒立刻意识到不对,然而高柏空着的手抬起,一把握住楼酒的枪。
那一刹那,对着队友的脸,楼酒没能扣动扳机。
可胜败就在一刹那。
高柏一下拽过枪,把楼酒拉过来,另一手松开自己原本的枪,对准了楼酒脖子掐上去,将她重重轮起来,掼在地上。楼酒背部剧痛,闷哼一声,眼前发黑。但她仍就势抬腿,踹在他鼠蹊边。那一脚踹得厉害,然而高柏浑然不觉,依旧下力气掐她脖子。
楼酒被掐得喘不上气,两手死抠着高柏的手,想将他拉开,然而高柏抬起从楼酒那抢来的手枪,指向闻千书:“你,听话。”
“不然下场和她一样。”
车里安静至极,楼酒脸色发青,闻千书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却移开视线,看向高柏。
闻千书笑了:“别犹豫了,要杀杀我,她才是搜查队的队员,你拿她当人质更靠谱。”
楼酒瞪大眼,却被掐得快窒息,说不出话。然而下一秒,她脖子上一松——高柏听进去了,可楼酒却直接提腰,抬腿,锁住高柏的腰,把他翻身狠按在地。
高柏根本不管,一拳捶在她腹部,把她砸开。楼酒疼得倒吸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来,就被闻千书从后一拽,手里塞进一把枪,从车窗户推出去。
李杉上一刻还在和尚辞羡慕五队的队医,下一刻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地,隐隐还有打斗的声音。两人顿时觉得不对,一起往车方向跑,便见五队的队医从车窗翻下来,滚落一地的碎玻璃。她翻了个身,顾不得身上的血,跳起来就想向车上冲,却停住。
尚辞脸色大变,却见车门开了,高柏用枪抵着闻千书太阳穴,将她拉出来。
小疯子不愧是个疯子,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别担心,他不会杀我。”
说罢,高柏的枪就压得更紧实了。
小疯子慢吞吞道:“哦,看来是暂时不会杀我。”
尚辞:“……”
楼酒:“队长。”
她盯着高柏的枪:“那个小丧尸。”
尚辞明白了。
他感觉心沉得要从身体里落下来。
高柏被咬了。
他被那个小丧尸咬了。
应当是在和姜谣分开侦查的时候被咬的。
高柏一向心软,他根本不会防备一个小孩子。
闻千书也是真没想到。
小丧尸对它母亲的维护不像是假的,高柏又一直同姜谣在一起。加上她当时看到那个玻璃瓶,心思都在姜谣身上,万万没料到高柏离开视线片刻,出了这么大的事。
原书里姜谣只是与五队撕破了脸,但在医院什么都没有发生,想来原世界线里,整个五队乱作一锅粥,小丧尸成功混进了基地。
难怪姜谣寸步难行——原来的世界线里,到底多少人被这样悄无声息地感染了?
“它年纪小,体内的神光剂量不高,只能精准控制一个丧尸,再多就不行了……”
那个小丧尸精准控制的并不是她母亲,而是高柏——
所以高柏才会放任丧尸们进来,所以后头高柏才越来越沉默。
他已经失去了“高柏”的意识了,现在任由小丧尸控制。
可小丧尸虽然能给他下指令,但不能完全模仿他的行为目的,只能让他少说话。
尚辞咬紧牙,李杉也看出不对了,他看着那个高柏挟持的小姑娘,沉默片刻,手背在身后,动了动手指,比了个手势。
他的队员刚想不管人质死活,绕后包抄,楼酒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开口:“给他。”
“他们在监控这里。”楼酒,“老实给他。”
她身上流了那么多血,还没有丧尸过来,可见外头绝对有人镇着。
尚辞从车后拖出一个行李箱,拉开拉链,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小丧尸。
高柏:“解开。”
尚辞解开了小丧尸身上的拘束带。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楼酒已经抬枪,指向小丧尸:“交换。”
氛围凝固,小丧尸脸色十分难看——它不怕枪伤,但是打到头,也是一命呜呼。反而是处境最危险,打哪都可能没命的闻千书笑了,道:“她对高柏下不去手,对你可不一定啊。”
她甚至抬手,理了理自己的拘束器,话里有话:“毕竟亲疏有别嘛。”
小丧尸黑着脸,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措辞,要说些什么。但它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楼酒沉沉看一眼闻千书,又道:“它母亲也给它。”
李杉皱眉,虽然另一个丧尸就是普通的低阶丧尸,没什么作用,但是这样给出去,未免也太——
他看着那个被挟持的小姑娘,心想这莫非是楼医生什么亲戚么?
尚辞却看明白了,利落翻出另一个箱子,打开,把那个大丧尸也放了出来,松开手脚。那个丧尸很茫然,鼻间几乎立刻闻到楼酒的血味,想奔过去,却听见小丧尸说:“跟我来。”
大丧尸不甘心,眼睛都红了,盯着楼酒,却只能被小丧尸强硬命令着,走到它身边。
小丧尸:“好,交换。”
话说完,小丧尸指挥着它,让大丧尸先上了车。
高柏则拖着闻千书站在车前,松开她,却仍然拿枪指着。
闻千书被放开也不急着走,居然还蹲下身,从地上捡了块碎玻璃。路过小丧尸时,对方明显不在乎,冷笑一声:“你以为拿这东西能对付我?”
闻千书想了想,点头说:“是啊。”
小丧尸勾起唇角,嘲笑般看向闻千书。它的脸还是孩子的脸,于是这孩子般的天真更显残忍。它走上车后,高柏立刻上驾驶座,猛打方向盘,就要往后退走,小丧尸坐在里面,遮掩好自己,脸上正露着得意的笑,突然鼻尖闻到一股血味。
闻千书也笑,却直接下手,用碎玻璃竖着割开皮肉。
鲜血的味道流淌下来——那是对丧尸的致命诱惑。
小丧尸瞪大眼,几乎是立刻回头,去压制它母亲。
然而晚了——它确实年纪小,本来控制高柏开车就很吃力,如何再压住一个为血液狂暴的丧尸?
小丧尸:“不!”
大丧尸期待地探出头,嘴里流下口水。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颗子弹穿过了它的颅骨,将它打翻,落出车。
小丧尸只觉撕心裂肺,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抬头,伸手想去够它母亲,眼见着车子要碾过去,它控制不住地要高柏停了一瞬,踩下刹车。
只一瞬,楼酒的枪口已然对准。
一切就像是慢动作,小丧尸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只用余光看见了对方冰冷的、金属制的拘束器,拘束器上露着一对浅色的眼睛。
那对琥珀般的瞳,此刻冷得像寒冰,里头是赤裸裸的杀意。
子弹破风而来,而后它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妈!高柏还有救,信我!
送上一个迟到一天的“七夕快乐”,比心(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