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酒说到做到。
姜谣醒得早,不再需要尚辞或者高柏背着了。她虽身体虚弱,但底子还在,五个人有惊无险进了医院,尚辞与姜谣组织医院里的幸存者,隔离观察的隔离观察,救治的救治,联系基地的联系基地。
楼酒则教闻千书如何用一些设备。
她从医院找到一卷新的防咬带,给闻千书练习:“不能缠得太紧,但也不能松开。”
她低着头,给闻千书缠,有时会碰到闻千书手臂,指尖凉得很,但动作很快:“大概这样。”
闻千书现在痛并快乐着。
她一面想要楼酒多教几遍,同她说说话;一面又害怕装傻显得自己真傻,给她留下坏映像。
闻千书记忆力与观察力惊人,不怕高也不怕丧尸,更不怕吃苦,这些东西真难不住她。
待几人忙完,也检查好隔离墙。尚辞忙不迭去洗了个澡,等他舒舒服服抽着烟,披着外套出来时,一眼看见地上一个丧尸。
尚辞:“……”
然后他看见他们队队医一脚踩在丧尸脖子,给“咔咔”张嘴的丧尸套上废弃的拘束器,又在金属制的拘束器外头裹了厚厚几层棉纱。接着她再拿双废弃手套,愣是给丧尸套上,把它指甲封住了。
丧尸被她死死踩着,一个劲挣扎,拘束器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楼酒见还是止不住声音,干脆咔嚓将它头一别,拿膝盖抵着让它碰不着地,自己又伸手去给它手套裹了几层棉纱,用绳子捆好。
尚辞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这两个人形的物种,到底哪一个更像丧尸。
楼酒捆好,站起来。
她只穿了件背心,对一边道:“过来。”
尚辞就看着他们队捡进来的“小白花”小跑过来,乖乖问:“姐姐,我缠的对么?”
楼酒看了眼她手臂上的防咬带:“嗯。”
她将自己外套往她身上一披,让她穿好,然后抬手拉好拉链:“去试试。”
楼酒抬脚,丧尸挣扎着爬起来,奔向她,却被她一踢,转向闻千书。
闻千书根本不怕,手起刀落,就插在它额头上,可惜秦书身体弱,这一下没穿进头骨。但闻千书反应非常快,直接向前一扑,靠着自身重力压下去,将刀插穿了丧尸。
自己整个人压在丧尸头上,把它钉在地。
丧尸不再动弹,闻千书歪着头看一会儿,随意将刀片□□,往地上擦了擦。而后她抬头,刚巧背对楼酒,正对着尚辞,露出一个笑。
挺甜的。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景下。
楼酒开口问:“还怕丧尸么?”
闻千书点点头:“不怕啦。”
尚辞:“……”
一个真敢问,一个也真敢答。
尚辞嘴角抽了抽,怜悯地看一眼那丧尸,说道:“别练太晚,明早要出发。”
接着他打着哈欠,回了房。
今晚高柏和姜谣守夜——这两个人一个路上睡足了,一个躺了太久,又心事重重,睡不着。
搜查队历来挤一间房睡,好互相照应。
楼酒推门进去时,尚辞已经睡着了。尚队长睡姿很好,不打呼也不磨牙,规规矩矩,动也不动。
楼酒让闻千书先去洗澡,自己俯身打地铺。闻千书拆了防咬带,垂眼笑着看地上的尚辞,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但还没等她拆穿尚队长假睡的状态,手里就被塞了个小包。
楼酒:“换洗衣物。”
“我的,可能有点大。”
就女性而言,楼酒个子不矮,比秦书高小半截。
闻千书愣了一秒,不管眼前的尚队长了,抱着衣服去洗澡了。
楼酒目送她离开,问:“怎么了。”
尚辞坐起来:“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能看出来。”
楼酒:“我是看她反应发现的。”
尚辞:“啧。”
他本想装睡,看看这小姑娘两副面孔,到底图个什么。可惜装睡装得挺失败的。
他捋一捋头发,问:“你还是想拉她进五队?”
楼酒:“嗯。”
她摘下拘束器,揉了揉眉心:“她看东西很毒,应变能力很强——我们的侦查是短板。”
五队的两个侦查兵上回都受了伤,现下没和他们在一起,侦查暂时是他们三个轮着做。但尚辞和楼酒都有别的工作重心,侦查的重任就挂在高柏身上。
高柏偏偏不是这个料,在临时停靠点就出了岔子,被丧尸摸上来了才发现。
尚辞:“可是她下手也太狠了。”
那一针要是真戳下去,闻千书不死也得去条命。尚辞不大喜欢这种剑走偏锋的队员,总觉得控制不住。
尚辞叹口气:“要是姜谣那队没出事就好了,她们队更喜欢这个风格。”
“没事。”楼酒,“秦书下手狠,但人挺乖的,多教教就好了。”
尚辞:“?”
挺乖?
谁乖?
说是洗澡,其实也就是拿水冲一冲,擦干净了事。闻千书冲洗完,去翻包里的衣服,往身上套——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短袖,一条长裤,还有一次性内衣内裤。
闻千书套完衣服,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出去,路过尚辞时,忍不住又看他几眼,挑挑眉。
闻千书当年生病躺床上,听父母吵架,听母亲要钱,又发烧头痛浑身疼,常常一整夜一整夜地失眠,偏她母亲又被人骗了,认定了她失眠是小鬼作祟,非要花大价钱买符水给她吃。
闻千书被逼得不耐烦,干脆学会了装睡,她一宿一宿地疼,一宿一宿地醒着,却装作睡得很沉。
闻千书此人实在是个偏才,装睡也能装成行家。她观察着病房里旁人的样子,翻身,打呼,样样出挑,处处自然。尚辞在她眼皮子底下假睡,跟班门弄斧没什么区别。
可惜尚队长要演就演全套,就不管她闻千书,自己蒙着头睡。
闻千书屈膝坐到楼酒旁边,刚想无情地拆穿尚辞“别装了,不累么”,头上就被盖了块布:“擦擦头发。”
闻千书一愣,下意识抬手,顺着布擦了擦,却意识到对方声音有变化,不再闷闷作响,而是偏冷,带些沙哑,非常好听——闻千书掀开盖在头上的棉布,抬眼看见了楼酒的侧脸。
没戴拘束器的侧脸。
真好看。
闻千书直接移不开眼,立刻不管尚辞了。
楼酒脱下外套,穿着那件被汗打湿了的背心。
长期的高空架训练使得她身上每一处线条都优美流畅,恰到好处,不多余也不拘谨。
此刻她站起来,闻千书正好能看见她的背——一片霜色,沾着汗珠,微微低头时,能看见漂亮的脊背与蝴蝶骨。
顺着蝴蝶骨向外,肩头有一道疤。
那似乎是一个丧尸留下来的咬痕,痕迹狰狞斜侧——成了一弯钩月。
像是泛着波光的湖,湖面映着月色与月。
闻千书愣了。
可能是察觉到闻千书目光,楼酒拉了拉背心,道:“你先睡吧。”
闻千书:“嗯。”
她躺下来,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月亮。
天上的月,人间的月。
眼角的月,肩头的月。
闻千书长呼一口气,抬手蒙住眼。
月光却无孔不入,淌进房中床上,避无可避。
末世文是一个很奇特的种类,奇特在不管你做了多么完全的准备,一定会遇见突发情况。有丧尸的丧尸感染,有怪物的怪物吃人,就算一切都好,人类之间也非要闹点矛盾。
闻千书睡得正香,直接被人揪着领子拖起来。
闻千书:“……”
她一睁眼,果然是高柏。
大高个急得厉害,一面同他们说话,一面拿了拘束器往闻千书脸上扣:“底下的门给打开了!”
他个子高,错估了闻千书的高度,拘束器直接给扣在了眼睛上,被转身的楼酒看到,拿来给她戴好。
尚辞胡乱披了外套,蹬靴子:“怎么会被打开的,你们不是看着么?”
高柏急了:“看着呢,谁知道好些个丧尸直接翻过墙,有人混在里头,趁机把门给打开了!”
尚辞:“什么?”
“活人怎么可能混在丧尸堆里?”
高柏:“我不知道——我也没看清——”
高柏:“姜队引开了,让我们赶紧把楼上的人带走。”
纵然是尚辞,此刻也是满眼发黑。他咬牙,鬼使神差地想起楼酒那句话——“我们的侦查是短板”。
今天姜谣才说了,这批丧尸不对劲,高柏还是不会警惕一点!
尚辞心中默念:“高柏不是侦查,不是侦查,他只负责运输与通信——”
尚辞气笑了:“高崽啊,阿爸对你好失望。”
高柏:“?”
尚辞大步向外走,抓了防咬带缠上,戴上拘束器:“跟着小楼去上面!”
他眼神沉沉,扫过外头的走廊。
漆黑的长夜,冰冷的灯火,潮湿的空气。
外边不知怎的起了风,一阵阵的,拍在窗户上。
闻千书却没听他话,反而凑到窗户前,突然道:“姜队在那里。”
尚辞一愣,发现窗外狂风大作,一个人影在墙顶奔跑。姜谣动作敏捷,几乎是落地又起,像一只墙上的猫,悄无声息。
尚辞皱着眉看她,却听闻千书道:“她可能想把丧尸引进地下关起来。”
尚辞:“地下停车场?那个封不住啊。”
闻千书:“不是地下停车场,这个医院有个关节科在负一楼。他们关节科之前在整修,就暂时挪过去了。”
闻千书:“我路过底下咨询台看到的。”
尚辞眉头更紧。
那个咨询台他今天路过了两次,也扫过一眼,却没看见。
闻千书:“就贴在桌面。”
尚辞一怔,定定看着闻千书。
闻千书身后站着楼酒,浅色的瞳看向他,点点头。
我们的侦查是短板——
尚辞突然笑了声,同楼酒说:“你说得不错。”
言罢,他从裤袋里摸出个烟盒,丢给离他最近的闻千书:“小疯子,跟着小楼上去,让她保护好你。”
“我去帮姜队。”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比心(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