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清有点傻眼, 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路旁停着一辆扎眼的保姆车。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直挺挺地站在车旁。她也站在车旁。
而他们等的人，正独自躲在车里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从云澹烟16岁起她就跟在她身边, 从来没见过云澹烟如此失控，甚至都等不到送回住处独处, 就骤然失去情绪控制。
左清只是有点想不明白, 两人这两天是闹得不愉快，可是昨晚尹轻湉明明挺关心小姐的样子，怎么就走了呢。左清挠挠头, 想起了一个东西。她从挎包里的平板电脑里调出已经好多年没用过的软件，打开来一看——
左清急急忙忙顾不上云澹烟不许她打扰, 直接拉开了车门。
可是这一看, 把左清给惊呆了。她知道云澹烟一定是躲在车里哭，可是她没想到会是这样这样情景。云澹烟赤脚缩在后座的角落里，外套丢在地上, 身上仅着衬衣和半身裙, 泪水湿透了衣襟，永远完美精致的妆容不再整齐。
听见门有响动, 沉溺在悲伤中的云澹烟甚至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战栗。
“小姐, 是我……你冷静一下。”左清上了车捡起衣服，轻轻盖在她身上，试图安抚她。
一出现外人, 云澹烟几乎在几秒钟内又下意识地收敛了情绪。云澹烟接过纸巾捂在脸上，心里默默地数到十，然后用低哑的声音对左清说：“左清，送我去机场。为我定最早的机票。我要去找她。”
她是一个太理智的人，因为少女时期的一次不理智让她失去太多, 所以发现对尹轻湉的感情，她一直用理智和现实的利益分析去压抑自己——不能不顾一切，不能感情至上要考虑大局。
可是现在，去它的理智，去它的会影响事业。她要去找尹轻湉。
左清没有像任何时候一样马上行动。而是把包里的平板电脑翻了出来递给云澹烟，用的还是平常那种平静刻板的语调：“你不需要去找她。轻湉小姐在这里。”
之间是江畔公寓的摄像头画面，已经定格，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一个年轻女子嘟着嘴，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唇膏印在摄像头的正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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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轻湉就是在江畔公寓。开门进来以后，尹轻湉现在客厅转了一圈就吃了一惊。客厅还是客厅，可是客厅的摆设和以前不一样了。
最好笑的是以前她吃醋赌气的时候买回来的那只高度及腰的熊玩偶，以前用过一次以后，被丢进杂物间，此刻正站在装修得精致豪华的电视墙旁边，它身边还挂着同款熊面具，两个X_X眼，显得十分滑稽。
尹轻湉走近看。蓦然发现她以前放在这房子里的东西，包括小物件和一些生活用品，都被保存得很好。陈列架上最显眼的地方，竟然放着她的专辑，包括她第一张发行的EP，再到她去美国以后发行的几张DEMO，还有她参演过的电影的蓝光光碟，每一张都没有落下。
尹轻湉没有收集自己作品的习惯，这些东西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呢。是姐姐收集的吗？
上次小饺子的身世被姐姐发现的时候，她被带来，一进门就被抓进房间。第二天也是匆匆离开，她的房间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变化，以至于她都没留意，这个屋子好像不太一样了。
尹轻湉有种特别的感觉，她打开了云澹烟的卧室。如果说刚才是吃了一惊，现在她简直是被吓傻了。
只见偌大的卧室内，所有的墙壁，所有能放置物品的地方，都摆上了和她有关的东西。她的唱片专辑宣传海报、她的电影海报、她的照片、她开演唱会和宣发电影时官方发布的各种周边，一应俱全。甚至连她代言的广告，瓶子上印有她名字的联名彩妆，都有陈列和收集。
尹轻湉目瞪口呆地走到床头柜前，然后她看见了一些以前的东西：一只手工缝制的小狐狸玩偶，一只暖手的小热水袋，一只早已过期却保存良好的口红。甚至还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白色茶杯，是她当年假装说打烂了然后藏起来的那两只姐姐的专用茶杯。
呀，还有这个纪念册。这是她那年获得奖学金，姐姐亲手给她颁奖，后来她送给她的那本纪念册。里面有她的名字和照片，尹轻湉还以为它也顺手被扔了，当年圆圆在校园里的垃圾桶里翻了很久也没找到。原来姐姐没有扔掉，而是妥善地保存着。
这些东西都是她捡回来收在衣柜的小篮子里的东西。原来姐姐发现了，把它们都放在了她的床头。而这一屋子的陈列，几乎都要变成“尹轻湉陈列室”了。
尹轻湉其实早已经发现，客厅，书房，阳光房，最后到云澹烟的卧室，除了她以前住的房间维持原样，这整个公寓似乎变成了专门收集陈列和她相关的物品的地方了。巨细靡遗，整理细心，归类详尽，原来这几年姐姐对她的关注，从来没有间断过……她甚至从不知道这一点。
尹轻湉看完了这些以后，心思一动，关掉了手机。她搬来餐椅爬上钢琴，然后对着那并不容易发现的小型监视摄像头，露出了一个娇笑，嘟着嘴亲上去，然后用手里的剪刀剪断了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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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轻湉开始安静地看书，好整以暇地等，哪怕外面已经找她找疯了。她自心安理得地躲在这里等，等了好久好久。从傍晚到深夜。
虽然她是故意让人找不到，故意让人紧张的，可是当门锁响起，左清扶着云澹烟走进来的时候，尹轻湉不由得心一颤。
云澹烟穿着单薄的衣衫，红肿的眼睛和微红的鼻子和脸颊显示出她哭了很久，因此她的妆被卸掉了，能清楚地发现她脸色的苍白。她的头发披散着，长长的长发长及腰际，散落在肩头。
眼里仍有未干的眼泪，云澹烟看她的眼神里露着欣喜、伤心、哀怨和不知所措。这样的云澹烟看起来楚楚可怜，是她任何一部影视作品都从未呈现过的另一面。
云澹烟前一天几乎没睡，喝下了大量的酒，一整天进行了高强度的工作，再经历了这么一场彻底绝望的哀恸，脚步虚浮得几乎无法支撑自己。左清扶她进门，让她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尹轻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飞快地就关上门走了。
尹轻湉手里还拿着书，她站在云澹烟面前，身体轻轻侧着往沙发椅背旁一靠。书随手放在一旁，然后双手抱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平静地对云澹烟说：“你欠我一次坦诚的谈话。”
被人居高临下地以盘问的姿态，云澹烟竟然没生气，而只是乖乖地点点头，轻轻抹去滑出眼眶的一滴泪，轻声说：“嗯。”
“你爱不爱我。”尹轻湉双手抱胸，语气冷冰。仿佛她问的不是“你爱不爱我”这种情人间的情话，而是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话语。
“爱。”云澹烟继续乖乖地点头。
“怎么说的。”尹轻湉并不满意，轻轻皱眉。
“我爱你。”云澹烟的话带着轻轻的鼻音，显得嗲嗲的。
“再说。”
“我爱你。”
“再说。”
“我爱你。”越说鼻音越重，尹轻湉再这样下去，云澹烟低着头就要哭了。
这时尹轻湉停住了。过了一会，她放软了语调，轻轻的声音如慕如诉：“有感觉到吗？所在的整个世界，都没有那个人的感觉……”
“因为心知她已经隔得遥远，远在大洋彼岸，在自己身处的这片土地上无论如何找不到她。可不可怕？”
小甜这是……云澹烟倏然抬头，所以今天的种种，是在惩罚她吗？让她也感受一次？
如果放在平常，云澹烟一定马上就要生气了。可是尹轻湉说的是对的，她感受到了那种空荡荡的痛苦。所以她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仍是乖乖的样子，轻声回复：“嗯。可怕。”
“如果你选择爱我，迟早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小饺子和我的关系，也会知道你和我之间的感情。”尹轻湉说。
“那又如何。事实上我并不打算隐瞒。”云澹烟轻声说。
“不怕毁掉我的事业了？”尹轻湉撇过头哼声。
云澹烟再次抹去一颗泪珠，又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她知道尹轻湉这是在调侃自己，当年应对她们被曝光的恋情时，她做的种种一直是为了尽量消除影响，维护好尹轻湉刚起步的事业。
她以前把自己放在尹轻湉的导师的角色上，做她认为对尹轻湉好的事情，尹轻湉知道了以后一直是不以为然的。所以现在她那这个来调侃自己。
“不怕了…你没我想象得那么弱小，事情也没我想象得那么可怕。万一真不可挽回，那…我赔你。我把我有的，弥补你。”直女姐姐的想法相当实诚，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赔一个。
“你家里人不同意怎么办。”
“我不会理会的。你对我说过，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世界就像一整个西瓜中被切出来的一块，只需要有我们两人，只需要在这一间房子里。现在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云澹烟含着泪笑了。这是尹轻湉肚子里已经住进一只小饺子时对她说的话，可惜当年的她感动之余却没能知道背后的深意。
云澹烟说的这句话，显然让尹轻湉也马上想到了小饺子。尹轻湉觉得自己微微颤抖，脚步虚浮，只有靠指尖紧紧握住沙发，才能稳住她的身体。这是她一直最介意，最想知道，却又最害怕的事情——
“如果没有小饺子，你会爱我吗？你还会想要我吗？如果又有阻碍，你会像以前一样不要我吗？”
云澹烟这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一直以来，是她害怕尹轻湉因为小饺子的关系勉强接受她。没想到尹轻湉竟然会以为，她之前说爱她是因为有孩子的存在，以为她现在不顾一切地想要她是因为小饺子。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误会！
云澹烟苦笑着叹气说：“没有不要你。我一直要你，只不过以前的我，太骄傲，觉得我可以失去，我足够成熟应对一切。苦苦压抑那么多年，直到再见你，我已经知道再也不能放开。”
“小饺子只是我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给了我不管不顾的理由。无论是骄傲受到挫败，还是我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已经和过去不一样，我都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哪怕很自私也不能放手，我想要你，想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属于我。”
“我这辈子只对唯一的一个人产生过强烈的占有欲，第一次是对四年前的你，第二次是对现在的你。如果只是想要小饺子，我可以有很多的手段，可是我想要的是你……”云澹烟第一次露出一种想主动，又害怕被拒绝的羞怯，她微微伸出手：“小甜…”
就是这样的一个表情，彻底地击破了尹轻湉的心房。她伸手拉住云澹烟的手微微用力，云澹烟一下子撞进了她的怀中。
尹轻湉深深地吻着云澹烟。这是一个急切，直接，狂热的亲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她极尽爱怜温柔的吻，将她的爱，她的怨，她的心疼和她的委屈一起倾注入吻中。
直至这过于孟浪的吻让云澹烟轻声嘤咛，尹轻湉这才放开她。就在云澹烟以为结束的时候，尹轻湉把她抱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喷洒在她们的身上，尹轻湉才发现云澹烟的身体冰凉得惊人。衣衫单薄的云澹烟在海市一月底寒冷的天气里轻轻颤抖。
“你好凉。”尹轻湉在她耳畔轻柔地低吟，嗲嗲的声音像是一种tiao逗。
“抱歉…”云澹烟脸一红，手抵住她的肩膀，不好意思地想退开。
尹轻湉却弯弯眼睛，微微偏头甜甜地笑了，在氤氲的水汽中搂紧了她，毫无阻碍地沿着水流徜徉。
“我会让你暖起来的。”
于是在冬夜里，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起来。
云澹烟随波飘荡，在沙沙的水流声中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除了尹轻湉轻声在她耳边说：“姐姐。”
“嗯？”
“我爱你。”
云澹烟的眼前绽放了灿烂的烟花，嘴角漾起了绝美的笑花。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抱歉，忘记时间了
今天是圣诞节呢，祝小可爱们圣诞快乐~
奶凶奶凶的小熊熊，
甜甜蜜蜜的圣诞节可还行？
行的话给人家撒花花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