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萦流所见的另一时空, 便是由司命神接手的神罚幻境。
因著龙族幼崽的特殊性,龙族的年龄都是从胚胎成型开始算,因而小萦流十岁时, 主世界刚过去十年,而平行世界也在原来的时间线上过了十年。
含绯恰好是在泷诉叛出盘龙星海那年出生的, 但平行时空的泷诉被溪云和历劫期间的含绯合力捉回来, 又被泷诏亲手押入监狱服刑,最早期的星盗团伙也就没有建立起来。
于是平行时空的含绯得以留在双亲身边,在宠爱与关怀中安然生活了十年。
含绯十岁那年的初春, 鸫岭山下来了一位身穿玄色古服的龙女,自称与她的双亲早已有过约定, 如今要带她去另一座星海修炼。
含绯见过这位龙女,不过是在星网上看见的。那可是隔壁盘龙星海的领主大人, 传闻她是数万年前的古人, 沉眠至今才被龙族唤醒, 残忍暴戾, 阴冷嗜血, 不死不灭, 是古时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也许是因为从小一直被保护得很好, 含绯被双亲领著站在溪云面前时, 抬头对上那双平静又冷漠的绯色眸时, 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乖乖叫了声“溪云大人”。
褚茗柔是和溪云一起来的,闻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小声纠正:“这是你师父,该叫‘师父’才对。”
含绯点点头,改口叫溪云“师父”, 声音又甜又软糯。
溪云凝眸,观察她几秒才伸出手,也在她头顶摸了摸。
她之所以要收含绯为徒,并不是完全没有目的,而是为了违抗司命神和神使含绯定下的契约——含绯需要在司命神管辖的每个凡界,都和溪云绑定道侣关系。
依照溪云的打算,如果含绯成了她的徒弟,那她们就断然不可能相爱。
毕竟师徒恋自古以来就是不伦之恋,更何况,她还继承过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并认为那个自己原本也可以违抗神使契约,只不过是因为和含绯单独相处的时间过长,自己又过于寂寞罢了。
那麽,只要她更改几个前提,便能顺利打破这一契约。
即便这个世界已经不会被神干涉,打破契约的念头依然如同魔障一样缠著溪云。
在鸫岭山吃过晚饭,溪云牵著含绯的手,将小家伙领走了。
一路上含绯都很安静,溪云不说话,她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直到跟著溪云上了飞行器,她才依依不舍地望向窗外,问:“我什麽时候可以回家呀?”
见小家伙如此恋家,溪云暗自高兴,嘴上却严肃地说:“修炼长则三年五载,多则百岁。你既然成了吾的徒弟,便要做好常年留在盘龙星海的打算。”
她当然只是吓唬小家伙,星际时代的天地灵气衰微,绝大多数妖族放弃修炼,转而修习实用性更强的异能,到时候只要小家伙稍微叫个累,或是随口说两句,她就放她回家。
不管是养灵宠还是养徒弟,保持距离是最有效的防感情升温之法。
谁知含绯一听这话,忙拉上窗帘坐正,拍著心口郑重承诺:“我已经做好打算啦!绝对不会想家的!”
溪云:“……?”
她眉头微皱,隐约觉得哪裡有些不妙,可一时又找不到缘由。
以防万一,刚回盘龙星海,溪云就领著小家伙去辰极学院办入学手续。
“此为盘龙星海的最高学府,你须在裡面学习全方面的理论知识。”等候时,溪云解释,“至于法术实践,吾会亲自教授你……和你的师姐。”
含绯歪了歪头,兴奋地问:“原来我还有师姐呀?”
溪云点头,心裡另有打算。
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与这小家伙始终是一对一教学,甚至还将对方养在身边,连入夜也同居一室,难怪会日久生情。
像她这样,既让小家伙入学忙起来,又让小家伙学习时有个同龄妖作伴,休息的地方也分开,尽可能减少和小家伙的单独接触,想必能避免与她产生感情。
办完入学手续,含绯如愿见到了自己的师姐,白龙族的泷雪衣。
泷雪衣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与其说她乖,倒不如说她对一切都淡漠。她的双亲之一是军部上将,当时把爱女领到溪云面前时,还小心翼翼强调过自家孩子患有情感缺失症,并且身体也不是很好。
溪云并不介意,徒弟话少,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便欣然将泷雪衣收下。
谁知开始修炼时,她发现泷雪衣竟带了个眼熟的拖油瓶来。
泷望雅和泷雪衣在差不多的时辰出生,其生母和泷雪衣的生母是同僚,也是挚友,因而两个孩子自幼就经常有来往。
相比泷雪衣的寡言,泷望雅则话痨又好战,一见含绯就迫不及待拉她到一旁,大声邀请她和自己来一场“友谊战”。
溪云盯著泷望雅,脸色很不好。见到泷望雅的第一眼,她就认出此妖是宿敌沉胥的转世。
但泷望雅每次都是奉双亲之命过来照顾泷雪衣的,更何况这一世的泷望雅对她敬重又礼貌,即便她看不顺眼,却也没合适的理由赶人走,无理由赶人又是她最不齿的做法。
于是含绯修炼时,身旁总有这两位同龄人相伴。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授课时,师父老把自己往身边拉,不让她和泷望雅有多少接触,每次泷望雅找她切磋,都会被师父冷著脸拦下。
次数一多,她忍不住主动找溪云提起这事:“师父,我的狼毛很厚,不怕挨打,您不用一直护著我的。”
溪云轻哼一声:“吾并没有打算护著你,只是不喜弟子私下斗殴。”
但怕含绯误会成特殊照顾,等修炼满三年后,溪云主动投资辰极学院举办比武项目,特意借此告诉小家伙,自己真的只是不喜私下斗殴,明面上的比试还是很支持的。
一不做二不休,这个比武项目直接变成了持续半个月的校级比武大会,先是分年级的海选赛,筛选出来的同年级优胜者,可以选择退出比武领取阶段奖励,或是挑战更高年级的优胜者。
含绯在同年级异能者裡的年纪最小,但她由于学的法术包含范围广,认真对阵的时候又毫不留手,直接吊打全场,仅仅三天就冲到了同年级的排名前三。
小家伙不知疲倦的打法震惊全校,却让溪云担心不已。第三天的海选赛刚结束,她就给含绯请了一天假,带她回寝殿检查身体。
根据另一个溪云的记忆,这孩子和她一样,是个“不死者”,她就怕含绯仗著“毓苓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意将血转化成灵气进行对阵。
她要求检查时,含绯始终不太情愿。
这一查,果然让溪云发现了自己最担心的事。
“你停赛一日静养。”溪云皱紧眉,不由分说把小家伙抱去休息的房间。
含绯不解:“为什麽呀?那些人打不过我的,我一点也不累。”
“你用了血。”溪云沉声。
怀裡的小家伙顿时不说话了。
“这场比武大会并不会记入档案,只不过是校内友谊赛,点到为止即可。”溪云继续说,“你不必如此拼命。”
含绯听了却连连摇头:“不行!我是您的徒弟,怎麽能不全力以赴呢!”
溪云一怔,旋即板起脸,故意训斥:“吾并不需要一个不知珍惜自己的蠢物做徒弟。”
她自认为已经说得很难听了,谁知含绯一点也没生气,反而仰起脸郑重地说:“您放心,我一定会拿个全校第一给您看!”
溪云:“……”
这傻孩子,没救了。
含绯早慧,溪云说的话,她其实都明白,但她不知怎的,就想夺个第一回 来,让师父高兴高兴。
只是她到底年纪还小,辰极学院又是群英荟萃的学府,含绯越级对战一名高年级木系异能者时,败了。
那场比试还发生了意外,木系异能者被含绯以血释放的最终剑诀打断施法,一个失手,本来要把含绯捆起来的藤蔓失去控制,刺穿了含绯的丹田。
如果含绯不是修炼者,这一下也不过是腹部的贯穿伤,然而她已经在丹田内凝聚出了真气,被藤蔓一刺,顿时浑身气血紊乱,吐出一口血后当场昏厥。
校医慌忙抬担架过来为她治疗,却被溪云拦在半路。
“她是吾的弟子,吾会亲自治疗她。”溪云婉拒校医之后,飞速斩断刺穿含绯的藤蔓,又把沾染含绯血液的沙地蒸干,确认没有血液残留,才抱起含绯,瞬移回寝殿。
处理伤口时,溪云闻到熟悉的草木淡香,不知不觉想起自己的过往经历,看向含绯的目光也复杂了起来。
“毓苓血”是神赐灵血,身怀此血者,不论到哪裡都会引起争夺。含绯在天狼星海一直留在双亲身边隐居,因此并没有外人知道她身上流著“毓苓血”。
但溪云比谁都明白,神赐灵血的拥有者,唯独实力强到一定程度,才能自由决定自己的生活。
意识到这点时,溪云蓦然发现自己竟是下意识想要保护含绯,最好把她放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裡,这样就没人能伤得了她。
这个念头一升起,溪云立即将它拍回心底。
绝对不能这麽想,否则她就会和另一个自己一样,与含绯朝夕相处,逐渐培养出感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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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绯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研究所的单人病房裡,身边只守著泷雪衣和泷望雅。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溪云,哑著嗓音问:“师父……呢?”
“师父去忙了。”泷望雅抢答,“你安心养伤,我们会轮流照顾你的!”
“师父为我……咳咳,为我疗伤了吗?”含绯咳嗽著问。
“没有!”泷望雅笃定地撒谎,“是我们帮校医一起把你抬到这的,当时你流了好多血,好不容易才止住,吓死龙了!”
含绯顿时感觉心裡空落落的,她呆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轻轻摇头:“不是你们,一定是……师父给我止血治疗的……”
她原本还挺难过的,好在泷望雅一句话就让她识破了谎言——师父不可能让外人为自己止血,外人如果给她止了血,必定会为她验血并安排输血,那时她的特殊体质就暴露了,泷望雅和泷雪衣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淡定。
因而溪云过来查看伤势时,含绯猛然发力,一把将她抱紧。
她抱的正好是溪云腰部,溪云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后,低声呵斥:“搂抱为师,成何体统!”
含绯早已有所准备,眨了眨眼,热泪夺眶而出,声音哽咽地感激道:“师父对我真是太好了!我要侍奉师父一辈子!”
溪云:“……?”
她顿时皱紧眉,怀疑是不是泷望雅曲解自己的撒谎用意,对小家伙说了些不知从哪本恋爱小说裡看来的煽情话。
作者有话要说:泷望雅:?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带著偏见(沉胥的转世)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