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四点, 华胥星海中央城,地下监狱。
溪云抱著只有幼崽大小的白狼,站在陨铁打制的监狱外, 目光冷森森地往裡面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泷诉身上。
泷诉被禁言咒封住了嘴巴, 浑身是血, 在战斗中就被她打折了四肢,震断浑身经脉,因他罪孽深重, 既然活捉了,就不能直接处死, 须得带回去审判,不然溪云早就用自己的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感受到她的目光, 泷诉睁开眼, 眸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取而代之的是嘲弄和怜悯。
和他对上目光, 溪云眉头一皱, 心裡泛起厌恶, 伸手解了他的禁言咒。
“‘神罚’已经降下!”禁言咒一解, 泷诉立即放声大笑, 面容狰狞, “我要让你亲眼目睹她识海崩塌,看著她永远沉眠下去,再也无法回应你!”
溪云垂眸看向怀裡安睡的小家伙, 闻言淡淡道:“这就是你要对吾说的全部话?”
她面无表情,目光除了冷些,根本看不出悲喜。
这完全出乎泷诉的意料, 他恶狠狠地盯著溪云的眼睛,想要看出什麽来,不论是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悲伤,还是出离愤怒之后的麻木……可他什麽也没见著。
泷诉越看越气,转过目光就看到自己的同僚和家眷都被捆在身旁,一个不落,怒火顿时窜上心头,脱口就骂:“你这个无情无心没爹妈教养的冷血孤儿!自己看著长大的孩子快死了,连滴眼泪也不舍得落!”
“无情无心?”溪云淡淡反问,接著又轻飘飘地说,“比不得你。”
她手指微动,禁言咒将泷诉的嘴巴再度封上,抱著含绯往监狱外走,一步也不停留。
“华胥星海归你收拾,吾先带含绯回去医治。”回到地面上,溪云吩咐完泷诏,抱著怀中的白狼幼崽腾空而起,直接瞬移赶去迪索雷星。
战事结束后,她临时召开了会议,要求把应龙战舰留下,自己先乘坐传送阵,带天狼星海的领主回去医治识海。
谁也没有异议,毕竟“神罚”的威力极大,当年泷诉叛出盘龙星海时,就是用“神罚”重创了不少精神系异能者,那一战伤亡惨重。如今天狼星海的领主以一己之力接下“神罚”,并将之化解,这是所有人回忆起来都要对她肃然起敬的大事。
溪云抱著含绯回到迪索雷星时,营地一片安静,所有留守这裡的妖族都在休息。
除了负责守夜的风淅和丝诺。
二人没想到溪云会这麽快回来,迎上去时,一看到溪云怀裡毫无动静的白团子,什麽都明白了。
“您还回来吗?”风淅小心翼翼地问,“不回来的话,我和丝诺就和您一起回去了,照顾起小含绯也方便点。”
“吾已将华胥星海的事务交由泷诏处理。”溪云经过她们,走向传送阵,“走罢。”
神经大条如风淅,也看出来她此时有些魂不守舍。
“哎等等!招呼还是要打的!您怎麽说都是一方领主啊!同盟军还在呢!”她忙拽住溪云的衣袖,对丝诺拼命使眼色。
她们好说歹说把溪云劝回了休息的帐篷裡,给她倒了杯刚煮好的咖啡,陪著一起喝,顺便问问含绯究竟出了什麽事。
含绯承受完“神罚”之后,便陷入昏睡的状态,溪云进不去她的识海,知道她已经开始历劫,心裡急得很,又毫无办法,喝了几口咖啡,就跟两名熟人讲了当时的情况。
“我倒是有经历过神使朋友历劫。”风淅摸著下巴回忆,“当时还是我把她们带到异时空去的,历劫完再给她们接回来。”
“你能否进入绯绯的识海?”溪云看向她。
“如果‘神罚’会在识海中重新构建幻境世界,那我是可以进去的。”风淅点头,然而下一秒就话锋一转,“但既然连和她灵识匹配度百分之百的你都没法进去,说明小含绯的历劫不能被外力干涉,咱们还是慢慢等小含绯自己破劫出来吧!”
溪云不说话,只是默默看她。
风淅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咂了咂嘴,有些心虚地偏过脸,小声嘀咕:“办法也不是没有,可我怕被司命神发现了不好交代……要不然我把办法告诉您,您自己尝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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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罚幻境内。
眼见著半空中的玄龙落在下风,含绯立即飞了过去,抬手熟练地运起水灵气,为玄龙挡下赤龙甩来的尾巴。
头晕并不妨碍她施法。含绯忍著不适,开始念咒和结印,配合玄龙一起拦住赤龙,阻止它逃离。
不一会儿,含绯只听头顶传来机械翅膀张开的刺耳声音,下一秒,一记光炮打中赤龙,将它直接从半空轰了下去。
看到应龙战舰出现,含绯松了口气,低头琢磨著落在哪儿才不会被围住问,突然感到头顶罩下来一片阴影,不等她抬起头,整个身体就被迎面而来的龙口衔住。
玄龙叼著她回到下方,盘踞在寝殿的房顶上,一双绯色眸警惕地环顾四周。
“龙族……”含绯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热气不断地拂在自己背上,“唤吾苏醒,有何事?这些‘铁怪物’,又是何物?”
溪云的声音并不轻,含绯被她叼在嘴裡,听得最清楚,也被震得耳朵麻,捂住耳朵正要挪一挪身体,谁知胳膊一个没撑住,她惊呼一声往裡滚去,瞬间被黏腻的温湿裹了满身。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上古战神玄龙趴在房顶上干呕了半天,才把一只瑟瑟发抖的白团子吐在身旁。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含绯自己也觉得丢脸,因而溪云化人之后,和泷诏等人交涉的时候,她一直保持著白狼幼崽的模样缩在一旁,安静极了。
直到变回人形的泷诉被带走,战士和医师们依照溪云的吩咐离开寝殿周围,含绯才敢站起来,化出人形。
她刚抬头,就对上一道嫌弃的目光。
四目相对,溪云先开口问:“你当真是司命神派来协助吾的?”
含绯赶紧点头,只见溪云皱紧了眉。
“司命神使?有趣。”溪云脸上挂起嘲弄的笑,“你当真不是吾的‘命定道侣’?”
“不是!”含绯马上摇头,但转念想到自己的神使契约,又认认真真地向她解释,“但我的神使契约上说,我们会在每一个时空相爱。不过我应该只是来历劫的,就不能像伴侣那样陪您那麽久啦。”
溪云听了却只觉烦躁,她向来对司命神掌控他人命数反感得很,可一对上小家伙无垢而纯粹的幸福笑容,未说出口的那些嘲讽话,全被她咽了回去。
“吾并非你熟悉的那个溪云,亦不想成为她的替代品。”最终,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坦白,“相爱的前提是建立羁绊,如今的我们没有任何羁绊,你若只是辅佐吾建设这座星海,吾欢迎你,至于别的……请你自重。”
说完,她走到屋檐,跃进院子裡,回头看了眼含绯湿乎乎的衣服,皱紧了眉。
“来吾的寝殿裡洗澡换衣罢。”她匆匆搁下一句话,推开尘封的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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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绯就这样在熟悉的地方住下,只不过溪云为了避嫌,还是让管家把书房收拾出来,摆上卧榻供她睡觉。
这位管家不是别人,正是丝诺。泷诉被关押起来那天,溪云去军部阅兵的时候,发现了这位神使,便将她调到身边做事。
含绯则和来时说的那样,成为了溪云的助手。
溪云刚接管盘龙星海,加上换了个陌生的时代,很多事情都没法自己解决,家务事有丝诺管著,不用她操心,但处理事务得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器,一个不留心还会触电,她用不顺手的时候,就把含绯喊过来教自己。
含绯记忆中的溪云,强大又高贵,是盘龙星海人人敬仰的领主。
然而身边这位与她朝夕相处的溪云,却笨拙得很。偶尔含绯出去交个文件,回来时,甚至还能看到因为触电死在办公室的溪云。
幸好溪云依然是不死之身,稍微照看一会儿就能自己复活,只是打扫现场时会麻烦一点。
……主要压力来源于,她得顶著溪云那阴沉的目光打扫满地白沫。
一晃就是七天过去,期间含绯除了协助溪云处理事务,还坚持早晚各修炼两个小时,尝试感应丹田内的萦流剑。
她来到这个幻境之后,就和萦流剑失去了联系,但溪云却说能感应到萦流剑,毕竟初见那天溪云之所以会叼著她不放,就是因为从她身上探到了自己留下的气息。
“这是用吾的骨头和龙角锻造而成的本命剑,即便它已经和另一个吾断了血契,吾仍能感应到它的存在。”当时溪云是这麽说的,“既然你是历劫来的,想必等你能再次感应到它时,便是回去的时刻。”
历劫的第九天早上,含绯照常早起,爬到房顶上,迎著淡淡的晨光吐息纳气修炼。
她刚修炼了半个小时,忽然听到风声响起,收功睁眼一看,溪云在身旁坐下,手裡还托著一颗剔透的珠子,正在摩挲。
和含绯对上目光,溪云慢条斯理地递出珠子,淡淡解释道:“星际时代的天地灵气过于匮乏,吾以自己的水灵气凝作此珠,你试试能否吸收。”
含绯眼睛一亮,连声道谢,接过珠子试了一下,纯粹的水灵气进入她的经脉时,如同溪水汇入湖泊,很快就被她吸收了,非常顺利。
她又惊又喜,同时还有一丝疑惑。不同源的灵气即便属性相同,也没法这麽快相融,除非是和她朝夕相处多年,又对她的灵气特别熟悉的人……
想到这,含绯下意识看向溪云。
身旁的龙女依然是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疏离模样,但被含绯多看了几眼,竟移开目光,耳朵尖也染上浅红。
含绯捧著珠子想了想,捞起自己的大尾巴,试探著放到溪云手边。
只见溪云垂眸看了眼膝上的大尾巴,犹豫了两秒,就把手放上去揉起来。
“我很想你。”揉了会儿狼尾巴,溪云低声喃喃,“你为何还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溪云:委屈地rua绯崽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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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