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从哪本书裡看来的?”溪云早已习惯小家伙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悠悠问完,懒洋洋捉著狼尾巴的手忽然往下一拍。
含绯被她拍得低呜一声,但注意到她并没有生气, 索性大著胆子往她眉心一亲,笑著说:“我开玩笑的, 婚期还是您来定吧, 您希望我成为什麽样的伴侣,我就成为什麽样的伴侣。”
这个回答让溪云一怔,继而她陷入沉默。
百分之百的灵识匹配度, 到了年纪便会收到的“命定道侣”……
即便谁也不提,她仍会不自地想起这些。一想, 便不由自主地去在意,小家伙对她的誓言和承诺, 究竟是发自内心的, 还是受了神的言灵或暗示。
抛开杂念, 溪云想了想, 问小家伙:“你想回去继任领主麽?”
如今天狼星海和他们只是同盟关系, 但如果小家伙回去继任领主, 她便能在扶持新领主期间, 多掌握些情报, 打压起那些企图把小家伙送去人界做筹码的老家伙们, 也更有底气。
见含绯迟疑,她又补充一句:“并非现在,而是要等你的族人亲自过来接你。”
当年, 她便是因为小家伙的双亲将小家伙弄丢了,一怒之下才拟定并签署了抚养协议。如果天狼星海当真要小家伙回去做领主,亲自过来接人, 是最起码的诚意。
“如果继任领主的同时,也能和您成婚,我就想。”这回含绯答得不假思索,“如果不能……”
“一定能。”溪云接过话,捉著狼尾巴的手贴在就近的柔软上,捏了捏,“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你想怎麽称呼吾,都随你。但想让吾怎麽叫……你还远没有胆子。”
为了惩罚乱记奇怪语句的小家伙,溪云强撑精神,给她上了一课。
小家伙虽是狼,血脉裡也有著赤龙族的好战性子,却被她养得太乖了,稍微凶一下便不敢乱来,被她就著温水欺负了一顿,眼圈都红了。
温水从浴缸中溢出,洒了满地。
甚至最后还是溪云将含绯抱出浴缸,裹到浴巾裡,走出浴室。
小家伙似乎受惊不小,缩在她怀裡微微发颤,呼吸声略急。
“为师应当告诉过你,龙族在这方面颇具天赋。”把她放在卧榻边坐下,溪云施了个除水咒,随手拿过一旁的梳子,边给她梳头发,边提醒她,“看起来,你并没有把为师的话放在心上。”
含绯扯紧浴巾,没说话,眼中却留著不加掩饰的陶醉。
她清楚得很,但故作不知,一次又一次招惹溪云。
她的领主大人只是懒,不愿动手,除非来个诱饵,才会上钩。
其实十八岁的生辰礼,她不仅想要了溪云,还想把自己也送给溪云。
溪云还没缓过来,头部又隐隐作痛,把她的头发梳顺之后就不管了,换了睡袍在卧榻上躺下。
“吾需要休息得久一点。”她疲倦地合上眼,“不要让外人打扰吾。”
含绯心裡有些不太高兴,她本想和溪云再腻歪一会儿,或是说些话。但想到溪云现在的状态,只好将小心思按捺下来,为她盖上被子,乖顺地柔声说:“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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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云很快睡沉了,坠入了梦境。
她在一片黑暗中慢慢地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又停下脚步。
或许是因为沉眠数万年,她最厌恶也最畏惧这种,除了黑暗什麽也看不见的梦境。
然而就在她停下脚步之后,周围却亮起来。
明亮的殿堂之中,一排排木制书架静立著,贴墙壁的书架甚至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时不时有书从架子上飘下来,落到某一处。
溪云讶然朝书飞去的地方看。
有个人接住了书,随手翻了翻。那人墨发白袍,细碎的短发从脸颊两边垂落,脑后的长发用发带随意扎成一股。
感受到溪云的目光,那人转过脸,捧著书推了一下圆框眼镜,一双绯色眸含笑。
“你来了啊。”
“……见过司命神大人。”溪云不情不愿地向她行礼,心裡却开始忐忑起来。
数万年前,她耗尽灵气把沉胥封印,进入沉眠之后,就在梦境裡见到了司命神。当时司命神满脸遗憾地告诉她,她体内已经积攒了太多的杀戮之气,必须接受长眠的惩罚。
“不用害怕,这次本座不是来通知你沉眠的。”猜出她的心思,司命神不紧不慢地安抚,安抚完,提醒她,“不过对方毕竟是神尊大人指定的‘秩序支柱’,想必你已经受到不轻的反噬了,这可是识海损伤,你可别不当回事。”
“道侣已为吾梳理过识海,吾休息一阵子就好。”溪云有意强调“道侣”二字。
她说话时,一直在注意著司命神的表情,然而司命神却露出惊讶的目光,紧接著合上手裡的书本,对她露出微笑:“没想到你居然也愿意找道侣了,看来对方应该非常合你心意。本座记得你的择偶标准非常高,反正古时谁也入不了你的眼。”
听她说完,溪云心中隐隐有些预感,来不及细想,嘴上却还是冷硬地说了出来:“司命神大人亲自挑选的礼物,由不得吾不合心意。”
司命神的笑容一僵。
“咱们来喝杯咖啡冷静一下。”她招了招手,两杯咖啡很快就从书架后面飞过来,其中一杯飘到溪云面前,“本座倒也想送你‘命定道侣’,可你不是几万年前就说不要麽?强扭的瓜不甜,本座也不喜欢写这种早就定好的姻缘……”
“请您长话短说。”溪云没有接咖啡,直接打断她的话。
“简而言之,你的道侣和本座没关系。”司命神喝了口咖啡,笃定地回答,“谁告诉你,她是本座送来的?”
溪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麽,这位神虽然性子顽劣,让她很讨厌,但到底是个实诚的。
“……数据。”回过神,溪云答道,“吾和她的灵识匹配度,是百分之百。”
“好事啊。”司命神顺口接过话,接完发现气氛不对,喝著咖啡怨念地眯起眼睛,“本座明白了,你以为百分之百的匹配度,就一定是‘命定道侣’才能做到。”
溪云心裡的确是这样想的,被她一语道破之后,终于接过咖啡杯喝了一口。
咖啡入口,不苦,还有种她不怎麽喜欢的,加了牛奶和方糖的甜味。
“你所在的那个凡界发展时间已久,一切都基本稳定了,如今本座只是观测者,而不是干涉者。”司命神说,“除了给阿雪送了只小玄貊,本座近期没有再干涉过感情相关的事情。”
“阿雪”是丝诺的第一个昵称。
听到真相,溪云勾了勾唇角,一点一点把不合胃口的甜咖啡喝完了。
心裡却漾开暖意,甜丝丝的喜悦拦不住地涌上来。
但她还是继续问:“可她……吾的道侣如果并非您所赐,为什麽会拥有‘毓苓血’?又为什麽会对吾这般全心全意?”
“实际上,在你与沉胥大战之前,她就已经研究出不死者了。”司命神淡淡一笑,“在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龙族就会出现一名‘毓苓血’的拥有者,和这种龙族结合之后诞下的孩子,也可以不死。”
“不过这些拥有者的‘不死’并非永久,恰恰相反,他们大都短寿,活不过三十岁。即便修炼,也只能将‘不死’特性保留到百岁,在那之后,会和常人一样衰老死去。”
溪云顿时心中一紧,捏著咖啡杯的手指也用了力道。
百岁,也就是一百年,对她而言不过弹指之间,转眼就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她脱口问:“怎样才能让她真正不死?”
“最简单的方法,是续血。”司命神坦白,“也就是让你这位真正的‘毓苓血’拥有者,主动把血给她。但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长久之法。”
溪云不语,浑身低气压等著她的“长久之法”。
一旦释怀又动了心,她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放走小家伙了。
然而就在司命神即将说出办法时,溪云周围的一切骤然重归黑暗,拿在手裡的咖啡杯也消失不见。
……
三天后,领主寝殿。
含绯一直记著溪云的吩咐,也明白识海受伤需要静养,最好的恢复方式就是睡觉。
可溪云一睡就是三天,连被她打昏的沉胥都醒来了,她依然保持著沉眠的状态。
含绯著实慌了,军部那边的事务也堆积了很多,哪怕有丝诺代为处理,领主三天不露面还不给个确切的理由,到底也容易让人恐慌。
好在,到了第三天晚上,含绯照常给溪云按摩四肢时,忽然感到一只手捉住了自己的尾巴。
看著溪云缓缓睁开眼,她又惊又喜,还没说出半句话,眼泪就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全落在溪云脸上。
“傻孩子,哭什麽?”溪云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试著活动了一下身体,全恢复了。
含绯摇头,却是抱了她很久。
听到啜泣声从怀裡传来,溪云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捧著她的脸仔细瞧了瞧,看到她的黑眼圈和眼袋,有些心疼。
“吾睡了多久?”她问。
“三天。”含绯声音很轻,还带著哭腔,“我以为……我以为您要醒不过来了……”
“你在,吾怎舍得长眠不醒?”溪云搂住她,俯下脸凑在她眼角,一点点舔去眼泪,痒得小家伙又往她怀裡缩了缩。
“先前你分明还和吾许诺过,要伴著彼此一辈子。”她捏了捏含绯的脸,又说了句“高兴些”,慢慢将唇往下移,很快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早上有考试,要复习,今晚没有二更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