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姠之没听清,或者说她不太敢听清,因为她没用纪鸣橙问第二次,就自发自觉地懂了。
“你想看那个啊?”
心里的小人儿在跑圈说天啊天啊天啊,妈耶妈耶妈耶,怎么会有人用清软得出尘的嗓音跟自己说想要看看片儿。
“不可以吗?”纪鸣橙双唇一碰,仍是望着手机屏幕,问她。
“啊可以可以可以~”斯琴高娃语气。食色性也,当然可以。
彭姠之来劲了,翻身而起,靠坐到纪鸣橙身旁,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熟练地打开历史记录。
“你好像很兴奋。”纪鸣橙看她一眼。
是好兴奋啊,彭姠之脸颊都粉了,看片没什么,但跟这位仙气飘飘的纪医生披着头发坐在被窝里一起看片,真的好兴奋啊。
“我好像说的是,”纪鸣橙看她把手机屏幕横过来,举到她俩中间,“你把网站发我。”
“啊?不一起看吗?”彭姠之瞄她。
“……”
“我上次看到这,要不咱们,把它看完?”彭姠之小心翼翼地建议。
这个样子让纪鸣橙定定望着她,突然又笑了,笑得干净又柔弱,让彭姠之把她们俩在做什么,完全忘了个彻底。
但网站没有等她,缓冲过后,就开始进入正题,嗯嗯啊啊的声音刺破耳膜,又在她俩对视的氛围中响起来。
彭姠之忙转过头,聚精会神地望着屏幕。
不过一秒,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哪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坦荡大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喜欢的人一起看片。
还是直抒胸臆直捣黄龙直白得不可想象且无一点氛围铺垫的那种。
尴尬地举着手,像一个人形支架,手麻了,人也麻了。
没敢再看画面,而是偷偷用眼角去瞥纪鸣橙。
这姐更逗,风轻云淡地望着屏幕,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略偏偏头,扫一眼,又蹙蹙眉。
“怎么样?”彭姠之关切地问她。
“很丑。”纪鸣橙阖了阖眼,又睁开。
彭姠之收回手,讪讪的:“我也觉得有点辣眼睛了。而且,像你这种纯情少女,没见过那什么,肯定不适应,是丑,我也觉得。”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眼神上抬,看到一个分区,点开,嘟囔:“这个,俩女的,是不是能好点儿?”
“就是说,咱们看着,会眼熟一点,亲切一点,是不是啊?”摸摸鼻子,一个标准的夹带私货的模样。
“嗯。”
纪鸣橙没拒绝,等着她继续把手伸成人形支架。
“实话说,”彭姠之的胳膊在空中晃晃悠悠,“我手挺酸的。”
手机一轻,纪鸣橙接过去,在原本的位置举着,和她一起看。
顾不上看里面的缠绵悱恻水乳交融,光是望着纪鸣橙搭在手机边缘的手指,纤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腹微微用力,接触手机的地方稍稍发红。
就够让人心猿意马,心慌意乱了。
空气终于读懂彭姠之的情愫,逐渐慢下来,沉下来,似咬住垂钓了几十时辰的鱼饵,勾住唇舌下拉,再下拉,要绷紧牢固的鱼线,把被人觊觎的珍馐沉到深不见底的湖海里去。
沼泽里去。
于是彭姠之的心里也一片泥泞,搭着纪鸣橙脚腕的右脚缓缓回勾,不用力地绷直脚面。
然后她把手伸进纪鸣橙的臂弯里,摸着她散落的柔顺的头发,在她身侧蹭了蹭。
蹭起一面小小的鸡皮疙瘩,她能看见纪鸣橙的脖子红了,前端的衣服也被微微支起来,像原本温软的湖面突然冒出两颗对称的小荷角。
“你干什么?”纪鸣橙把手机锁上,面庞落在黑色的屏幕里。
“我,有一点躁动。”彭姠之又朝她靠靠。
心里开始乱七八糟地掏白天做的攻略,要怎么样来着?肌肤之亲?沉迷床榻?徐徐图之?还是什么……经研究表明,百分之八十的……
支离破碎,她的呼吸都已经乱了。
纪鸣橙也呼出一口气,稍稍直起身子,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背对着彭姠之躺下。
彭姠之又失落了,往自己这边挪一挪,双手交叠在腹部,平躺着,努力说服七上八下的心脏也平躺下来。
但没等她的情绪安睡,身旁的被子又悉悉索索响起来,纪鸣橙翻了个身,面对她侧躺。
?
彭姠之用眼角看她,她的眼睛沉静而深邃,在夜里也熠熠生辉。
突然就被蛊到,咬咬下唇,彭姠之也翻身过去,跟她面对面侧卧,俩人浅薄的呼吸似有若无地先行对话。
纪鸣橙不打算开口,也不打算闭眼,就这样空洞又不空洞地注视着她。
彭姠之忽然就很难过,她很想说,纪鸣橙,我真的看不懂你啊。
她其实很笨,从小就是学渣,最擅长的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每次遇到新的人,或者到一个新场合,她都尽量把话收得少一点,更少一点,做出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的样子,来掩盖自己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二哈本性。确认安全着陆后,再撒欢。
最怕猜心了,最怕看不懂的人了,最怕,喜欢上看不懂的人了。
“你刚才看了,感觉怎么样?”还是她率先说话,因为纪鸣橙太安静了,安静到彭姠之能听见自己的耳鸣。
“还不错。”纪鸣橙沉默几秒才开口,话语里一多半都是气声。
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我有个问题,一直忘了问你,刚刚突然想起来了。”
“你说。”纪鸣橙的呼吸柔柔的。
同床共枕这四个字,真暧昧啊,暧昧到你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枕头那端传过来的暖香。
“我自己看的时候,你说,要给我空间,你怎么懂的?”彭姠之说完,咬住嘴角,慢吞吞地轻拉,把鲜艳的唇瓣放出来。
纪鸣橙垂垂眼帘,没答,再抬眼时,忽然笑了。
很轻很淡的一个笑,稍纵即逝。
但被彭姠之捕捉到了,她心里仿佛被挠了两把似的轻轻跳起来,脸往前一凑,问她:“难道,你……自己那个过吗?”
“哪个?”
纪鸣橙看起来懂,但又问一遍。
“diy。我跟你说过的。”彭姠之不依不饶。
“嗯。”
这个“嗯”的意思是,她懂diy的意思,还是说,她有过?
彭姠之嘴唇都干了,心脏也像被麻得晕晕乎乎,光是想想后者,都让她激动,这个一板一眼的波澜不兴的“老干部”,竟然,有自己探索过?
“真的假的纪鸣橙,你有自己来过?”彭姠之的尾音都飘了。
“很奇怪吗?”纪鸣橙掀着眼皮看她,她是成年人,很奇怪吗?
天啊……彭姠之心里叹了口气,是湿漉漉的那种叹气,叹完这口气,呼吸就收拢一点,再收拢一点,嗓子也哑了。
她压低声音,凤眼微眯望着纪鸣橙:“经常吗?”
“没有,”纪鸣橙摇头,“大概,两三次。”
“什么情况啊?”彭姠之靠近她,仿佛在讲一个大逆不道的秘密。
纪鸣橙倒是很坦然,想了想,说:“第一次是无意间看了一点文章,在浴室,淋浴头,意料之外的。”
“因为这次意外,觉得奇妙,后来自己躺到床上,摸索过一两次。”
“所以你,”彭姠之有点失语,“你明明会,你还说,需要去百度才知道,两个女的……”
脚心都热了,彭姠之让自己的两个脚尖互相蹭蹭,很紧张。
然而话一出口,她就恍然大悟,或许正是因为探索过,才会在彭姠之擦手指时就有了怀疑,再上网查询不过是确认。
来不及想更多,因为纪鸣橙在一个寂静的夜晚,面对她承认有过私密的经历,已经足够令彭姠之上头了。
耳朵很热,纪鸣橙的眼神很凉,两相对比,此消彼长,像在拉扯彭姠之。
她咽一口口水,轻声说:“难怪,难怪你会觉得,你自己喝醉了,有可能那个我。”
氛围那么好,现在是提醒纪鸣橙,她和自己“做”过的好时机,不是吗?
彭姠之的声音变得小而软:“一般人怎么会?都找不到地方。”
她望着纪鸣橙,小心思逐渐膨胀,明目张胆地说谎:“但你那天,还挺会的。”
纪鸣橙垂眸,思索:“是吗?可我自己没有伸进去过。”
怎么会很会呢?
彭姠之心虚,一心虚就胡言乱语:“可能就因为你自己没有进去,潜意识里还挺好奇的,所以,就玩我了。”
最后三个字出来,纪鸣橙怔了怔,脸颊开始漫上粉色,彭姠之心里也在打鼓,回避性地闪动睫毛,望着纪鸣橙的睡衣。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纪鸣橙抿唇,轻声问她。
知道,也不知道,知道自己的动作,不知道自己的动机与行为轨迹,脑子里一团浆糊,胸腔里一团乱麻。
但既然都说了,她就索性一鼓作气,再不要脸一点。
彭姠之清清嗓子,对纪鸣橙说:“我有点想做一件事,你不要去bot投稿我。”
话音落下,她大着胆子抬手,覆盖住刚才就肖想过七八下的柔软。还是硬的,顶得她掌心发麻。
纪鸣橙没有阻止,只是肩膀颤动几分,浅粉渐渐化作红晕,迟缓地问她:“你不是直的吗?”
“我……”
“我们本来就做过,而且,也不是不可以再带你玩这个吧?”
彭姠之眼神一飘,绞尽脑汁找借口。她不想说自己喜欢纪鸣橙,至少现在不想,莫名有些怕。只能用仅剩的理智思索,是不是可以像朋友圈说的那样,先当炮友,或许能疾速拉进距离,心理负担也没那么重。
何况纪鸣橙不是没有需求,哪怕不多,但也告诉她了。
“玩?”纪鸣橙反问。
“就像带你玩机车,上夜店,吃麻辣烫,都很刺激。”
彭姠之在妖言惑众,她自己都知道,但不想停。她收回手,低头,隔着暖香的睡衣,轻轻咬了咬刚才被抚摸过的顶端。软软糯糯。
听到了上方纪鸣橙紊乱的呼吸,就半秒。
然后她像游蛇似的直起身子,又和纪鸣橙对视,以“想要”为底色,诚恳又轻狂。
纪鸣橙回望她几秒,润润嘴唇,长发一滑,欺身将她轻柔地压在下方,望着她,安静而仔细。
她想接吻,彭姠之感觉到了。
可她只是看了一会儿,然后眨眨眼,下去了。
“睡觉吧。”
“你刚想亲我,对吧?”彭姠之支起身子,凑上前问她,自己勾出纪鸣橙的欲望了吗?
纪鸣橙没有否认,冷静地说:“如果你真的想带我玩别的,也许应该先在清醒的状态下,再和我接一次吻。”
“那为什么又不亲啊?”彭姠之心里一动,克制地问。
“上次是你主动的,我不会。”
彭姠之笑了:“那先睡觉,明天早上起来,我很清醒地亲你。”
推拉嘛,她也会,不止纪鸣橙懂让人心痒的。
听见纪鸣橙闭着眼,一个缓缓起落的呼吸。
彭姠之趴回枕头,抚顺酸软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