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把枪丢出去的时候，我知道她那边结束了。
她重新翻回车厢里，回到副驾驶座位上时的她，优雅到仿佛与刚才火力全开的杀神不是同一个人——她甚至连一点沙子也没有带进来，看上去干净到不属于这个地方——倒是我看上去要糟糕太多。她帮我拨开掉在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反倒是我下意识去掀起自己的额发的动作破坏了这种美感。
“Sorry.”我对于自己的言论表示抱歉，我知道她只是不太赞成我这样做，“但我总需要自己来思考，而且需要有人支持我。就……我觉得你应该能够懂我。”
“是的。”阿芙拉回答。并且，她说“是”，我就觉得她真的能够理解我在说些什么。我的想法很混乱，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去做，但是我又不得不去做——我是说安格，管理安格这件事。我不得不要去与杰森做这个竞争，我需要像他一样能够做出决定，并且有人支持我的决定。
我的思绪像乱成一团的毛绒球。真累。阿芙拉一根一根帮我整理清楚，我很感激她。
“接下来怎么做？我的军士长。”
“继续找他们的坐标。”我从后视镜里看车后追着的小虫子们，“他们要是死了，我们可麻烦大了。”
身后的追兵已经明显少了很多，他们消失在沙暴里，受了伤，要是段时间内没有发现，大概率是活不下去的——我可不相信阿芙拉会在我的命令之后对于他们手下留情。
“有人爬上车了，要处理掉吗？”
“去吧。”
我单手驾驶，而后调整呼机的频率。那些让人心烦的断断续续电流声还在不断响起。已经完全没有雅各布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声音了，我一边觉得难以置信，一边又很担忧。
夏洛特还在他们车上。
我说谎的，对于这件事，我并没有那么的平静。
不会平静的。莉迪雅的离开，我耿耿于怀了相当多年。我很少去提起她，因为我的不平静。夏洛特与莉迪雅越来越相似——我还记得莉迪雅的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我看着每一个人，都会想象或者期待他或者是她的未来，夏洛特可以变成很多样子，但我没有想到她会变成另一个莉迪雅。
不能再有一次了。
“呼叫菲奥娜，呼叫佐伊。这里是B221莉莉安，这里是B221莉莉安。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呼机里突然想起女孩清脆的声音，那一瞬间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后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担心她。
“这里是B220菲奥娜。”我故作冷静回答她，听她玩笑的语气，看来他们的情况那边并没有太紧张，她不是那种不懂得观察局势的孩子，这让我放下心来，“汇报坐标，汇报坐标，我们这边被一些小虫子给缠上了。”
她那边耽误了一会儿，然后汇报的结果是他们丢失了目前的坐标，果然，我们也一样。实际上，在这种鬼天气里，卫星坐标根本派不上用场，这是事实，我不应该侥幸的。
但既然能有相对来说稳定的通信，我们应该离他们不远。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夏洛特忽然嘀咕了一句：“啊，有这个！”
“是什么？”
我刚问完，不远处的沙暴里突然亮起明亮到有些刺眼的光。那道光直直升上天空，悬挂在那里闪耀了好一会儿。与此同时，呼机里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雅各布暴躁的骂声：“你这个帕瓦来的小贱种，你他妈放什么信号弹，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我们，然后要我们都死在这里吗？！……F**k！这破车，这种时候出问题！艹！”
嘁，她这是在救你们的命。
阿芙拉在战斗中还不忘帮我定位方向，夏洛特发射信号弹的坐标很快在信号弹消逝之前被输入进了车载的系统里，
他们估计是不能动了，车出了问题，但是应该暂时安全。夏洛特的方式确实有些冒进，但是非常情况，不得已只能如此。我从口袋里摸出来几枚微型爆破弹——别问我为什么在身上揣这种东西。我打开窗朝着车顶上的阿芙拉抛去两枚：“接着！”
我自己还留着一个——给雅各布的，要是看情势不对，我就考虑一下炸断他的哪条腿。
已经很接近信号弹的方向了，我再次按下呼机：“呼叫B221，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复B220，回复B220，有人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有人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小心，小心！”
我刚想让她不要每一句话都说两遍，现在大可没有这样的必要。但是夏洛特的声音很快又响起，听起来相当的激动：“嘿，我看见你们了！”
我们的正前方亮起两道光柱，那是车灯！夏洛特的声音还持续不断从呼机里响起：“你找到我们了！耶！！”
还是个小孩子。
“呼叫B……雅各布呢？人去哪里了？有武器吗？接应一下。”
那辆车的轮廓逐渐清晰，我们正在快速逼近他们。我看见车顶上的雅各布架着机枪，我们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子弹倾泻声在我们耳边响起。
差点以为他要谋杀我们。
我掉转头开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阿芙拉最后将手上的那枚爆破弹丢出去清了个场，很快回来，这一场算我们大获全胜——虽然损失了不少东西，但是至少没让这些混蛋讨到便宜——他们这二十来人全灭，够他们大出血一次的了。
看见我下车，夏洛特也想跳下来。我递给她一个“好好待着”的眼神，而后拉下了目镜。雅各布一脚把打空了子弹的机枪从车顶上踹下来，而后他也自己跳下，金属腿一点也不影响他动作的灵活性。他插着腰又狠狠踹了一脚车，我才发现他们的车胎已经陷入了沙子里。
怪不得没有办法离开。
我朝他们走过去，拉法尔看见了我，雅各布也回过头来。只见他怒气冲冲走向我：“嘿，你们到底交流了什么？这个小杂种差点害死我们！”
我被他拎着领子，垂着视线看了看他攥紧的手。阿芙拉伸手挡在我们身体之间，她的目光阴冷，猎隼一般盯着他。
好凶。
“你们……到底什么来头。”
“一些靠走私为生的无业游民，”我举起手来。“而且我们明明是救了你的命，只不过冒了点风险。布朗先生不会这一点胆量都没有吧？”
他松开了手，
“让您受惊了，布郎先生。”我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这样不行，我知道，但是我控制不住。
等到你和你们那脏兮兮的老巢被我踹了的时候，我再让你知道什么叫“小杂种”。
我点了点趴在车窗户上看过来的夏洛特，而后弯腰去研究他们的车轮子。拉法尔和另一个人正在对此努力，看样子他们并不打算求助我们，也是，我们也并没有那么可信。
这种天气，要是用挖的，差不多刚挖出一个浅坑，就又被埋回去了。这方法行不通。拉法尔还在努力发动，但是都无济于事。
“应该缠上履带的。”跟班二号说，“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哈哈……”他的冷笑话让他被雅各布狠狠按了下后脑勺。
雅各布在观察我们。我知道，这次营救行动让他对我们意见很大——不是生疑，是意见很大。看来我们行动的风格与做派，不是一路人。我装作研究那些可怜的轮胎，一边让阿芙拉把我手上这枚爆破弹递过去：“实在不行，就炸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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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很久，我们总算能再次上路了。这一次经历让我对于他们车上到底有什么，产生了很大的好奇。毕竟雅各布看上去是一副很不乐意我们在他们车周围转的表情——把什么都写在表面上，这可不是作为一个组织老大该有的状态。
尤其是，那些东西还让西部的人那么感兴趣。
我们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很快就出了西部的地盘。又过了没有多久，有人来接应雅各布，我知道，这是进了他的地方。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们车上的东西要换车，我站在棚子下面吹风，下了点雨，有点凉丝丝的。拉法尔给每一个人都递了香烟，我和阿芙拉也不例外。她拿着这东西研究，我夹在手里，犹豫许久之后点了一支。
搬东西的那个年轻人，斜着一双阴鹜的眼睛看我。他的老大在催促他“手脚麻利点”。我和他对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我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是乔安娜·沃尔福。我接通后，压低声音询问她：“什么事？”
“伯德长官。”她的神情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冷漠严肃，“伯德博士曾委托给我一些东西……”
“他们没有跟你说吗？”我问她，“我不会来了。”
“？”
“我在桑塔。”我淡淡地吐出一口烟雾，我很快回到了当年在Z区做混混，做抢劫犯时的放肆感觉，“还有，转告给罗杰，东西我丢了。”
“……好的长官。还有一件事。”
“说。”我看见雅各布在朝着我走来，我没有太多时间跟她闲聊了，她刚说完“There was lost…”，就被我掐断了通讯。
什么东西丢了？在哪儿？
“姐们儿，”雅各布有些不太自在地摸摸鼻头，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之前是我冲动了，我是说，我们之间的合作还存在，是吧？”